朱瞻基和方醒都去看了權謹,看到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朱瞻基出來就怒了。
“今日權大人去了哪?”
“殿下,今日權大人去了城中的士紳徐烈家。”
朱瞻基冷冷的道:“權大人胸懷廣闊,能被氣成這樣……來人。”
“殿下!”
肖顧偉應道。
“去查!”
朱瞻基的憤怒幾乎要噴薄而出。
權謹是他的人,而權謹多次出門也是在爲了他奔波。
金陵城中的權貴、官員、有名望的士紳……這些他都一一去拜訪,和對方懇談,談太子的難處,談大明的難處……
這樣的奔波作用不小。權謹的名氣很大,在他上門後,不少人都紛紛在轉變着南方主流輿論對朱瞻基的看法。
如此一位老人在爲自己奔波!
所以朱瞻基的憤怒纔會來的那麼暴烈!
黑刺的人很輕鬆的就找到了那個僕役,三兩下就問到了想要的東西。
等朱瞻基得知後,也是一時無語。
“人前說人話,背後說鬼話,這個是常態啊!”
朱瞻基無奈的道,那些書生在背後袒露心聲,這個只可列入道德範疇,卻不能入刑。
可老大人的模樣分明就是三觀崩塌了,生無可戀。
朱瞻基犯愁了,他不能以此去動那些書生,更不能以此去動徐烈一家,那是昏聵和小心眼,一旦爆出去的話,大明皇太子的名聲將會臭不可聞。
於是朱瞻基就習慣性的向方醒求助,眼神求助。
方醒乾咳一聲道:“找找嘛,總能找到些值得動手的理由。”
“德華兄,你在高興?”
朱瞻基覺得方醒太缺乏同情心了,正準備說說權謹這人的德高望重和赤子之心,方醒說道:“我確實是高興啊!”
“暫時不能對投獻動手,這心裡不舒服,鬱悶。”
方醒說道:“能動一家是一家。”
這便是睚眥必報,哪怕現在暫時停手,卻不代表方醒會變老實。
朱瞻基也鬱悶的道:“牽一髮而動全身,那些人太多,我也鬱悶!”
方醒點點頭,然後進了權謹的房間,坐在牀邊趕走了其他人。
權謹依舊是到死不活的模樣。
“權大人,您這是心灰意冷了?”
權謹依舊沒反應,方醒說道:“您是赤子之心,對人抱着美好的期望,那些人前期的表現讓你您期望頗高,還願意教導他們做文章,可等一朝發現那些人都戴着面具後,您這心裡就受不住了……”
權謹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可方醒卻聽到了,他說道:“我以前號稱神童,朋友多,親戚多,可等家父捲入案子後,除去一家之外,都變成了路人……等我大病一場之後,那更是門前積塵……”
“等我的病好了之後,冷清啊權大人。”
方醒想起自己初到大明時的境遇,不禁笑道:“那時候就一個朋友還記得我,還有一個不離不棄的未婚妻,以及幾個忠僕,除此之外,在這個世間,我再無可掛心的。”
權謹的呼吸慢慢的緩了下去。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方醒說道:“古往今來,以後都會是這樣,這也是人的秉性,永不會變,所以您爲何要生氣呢?”
“您是德高望重,他們想利用您,這便是富在深山,只不過您的富卻不是錢財,而是道德的名聲,利用一次即可,所以後來他們就不耐煩了,這是小人!”
方醒看到權謹的面色不大好,他怕把老先生氣死,趕緊轉口道:“這樣的小人很多,多不勝數,在沒有利益糾纏時,他們會是翩翩君子……表裡如一的君子,像您這樣的人何其難得!您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變成您這樣的君子吧?那我想這會比飛天還困難!”
權謹閉上眼睛,一滴老淚從眼角滑落。
方醒嘆息道:“您該看開些,不說多,就說那個黃林,還有那個慕簡,名聲不錯吧?可一查之後,內裡醃不堪。”
方醒算是看出來了,老先生有精神潔癖,所以不樂意做高官,不樂意去和人勾心鬥角。
“您慢慢的想想。”
方醒起身出去,在房門掩上的時候,權謹的雙手緊緊的抓着牀單,一直抓着。
“如何?”
朱瞻基不好去勸,只能是叫了御醫候命。
方醒無奈的道:“權大人有些眼睛裡容不得沙子,有些被打擊到了,此事且等他慢慢的想明白過來才行。”
朱瞻基指指房門,御醫點頭。
……
王賀在金陵有些呆煩了,可沒有旨意,他也只能繼續呆着。
前幾日方醒讓他回家去看看自己的兄侄,回來后王賀就念叨着又被騙去了不少錢鈔,直至現在。
金陵的第一鮮依舊獨佔飲食界的鰲頭,王賀的對面坐着方醒,兩人在吃早飯。
第一鮮是不提供早飯的,所以此刻很是安靜。
“…...不但家裡要錢,那些鄉鄰也在起鬨,這家拉着孩子出來叫叔,那家叫哥,哎!最後去了不少錢鈔,想起來就心疼啊!”
方醒在吃鍋貼,不時喝一口清粥,感覺這個搭配再好不過了。
“你這是衣錦還鄉,是得意了吧?”
方醒咬了一口鍋貼,然後被燙的嘶嘶作聲。
王賀隱住得意道:“哪裡哪裡,咱家的大哥說了,小兒子以後會過繼給咱家,等以後咱家在北平站住腳了,就把那孩子接過去,到時候也有人養老送終咯。”
方醒淡淡的道:“我說過不會不管你的,不過你高興就好。”
王賀飛快的低頭,再擡頭時眼睛有些紅,就開始吃早飯。
而此時的徐家也在吃早飯,家主徐烈默不作聲的吃完後,用手絹擦擦嘴問徐當:“權大人前日爲何沒吃飯就走了?”
徐當還在想着晚些時候大家要出去遊玩,就隨口道:“父親,權大人說是有事要辦,就先走了。”
徐烈哦了一聲,說道:“他不來也好!”
在不少人的眼中,權謹就是個吉祥物,皇帝安排在太子身邊襯托的吉祥物,可有可無,作用不大。
大戶人家,家長放下筷子,兒孫輩也得同步,否則就是不敬。
徐當放下筷子說道:“父親,那些人都對他不耐煩了。”
徐烈搖頭失笑道:“不過是兩三次罷了,你們啊!不過算了,權謹也就是個擺設,等過幾年就得回鄉了。不過你要好生讀書,等下一科去試試,若是中了,爲父這邊就給你些產業,也好宦途助力。”
徐當趕緊應道:“父親,孩兒還早着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徐烈點點頭,滿意的道:“穩得住就好,不過你也大了,不好再蹉跎下去,這樣,等爲父尋個機會去請見興和伯,若是能成,你以後也未嘗不能把他的位置給換了,成爲太子身邊的紅人。”
徐當喜道:“父親,就像是陛下身邊的文方和張茂二位先生嗎?”
文方和張茂由一介白衣,最後搖身一變,居然變成了天子身邊的人,這個際遇在南方引發了許多豔羨和嫉妒,徐當就是其中之一。
徐烈皺眉道:“你要好生的讀書,考中了進士纔是正理,不要學文方和張茂,一事無成,最後靠着花錢養望混成了倖臣,倖臣,懂嗎?”
徐當起身受教。
所謂的倖臣,其實離佞臣也不遠了,絕非是一個褒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