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川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這麼不動聲色的嫌棄,還是一個小蘿蔔頭……
蘇鈞剛推開門,就聞到了空氣裡瀰漫着的焦味,擡眼一看,就瞧着陸庭川端着一個盤子,正彎下腰和達達說什麼,達達的表情有些糾結。
達達這會兒已經快哭了,人家又不傻,那黑漆漆的東西他一點兒也不想吃!一點兒也不想!聽到了開門聲,回頭看到是自己爸爸,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兩步三步的跑到了蘇鈞的旁邊,一把抱住了蘇鈞的大腿,“爸爸。”
蘇鈞把達達抱了起來了,徑直的打開了客廳的窗戶,滿屋子的油焦味漸漸的不那麼濃郁刺鼻,他又看了廚房一眼,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陸庭川這會兒手中還端着盤子,他十分淡定的把盤子把放到了餐桌上,臉色不變的說,“達達剛剛要我給他炒蛋飯,我炒好了,他決定又不吃了。”把自己摘了出去。
蘇鈞看着盤子裡黑裡透着黃的東西,這是蛋炒飯?也難怪達達不吃。
他覺得有些頭痛,廚房裡面一團亂完全進不去人,不知道還以爲陸庭川剛剛在裡面做什麼化學實驗了。
“你怎麼來了?”蘇鈞淡淡的問。
“我來看看你,你不在,走的時候不巧遇見達達,我就把他帶回家了。”
蘇鈞沒接話了。廚房弄成這樣,全部收拾好怎麼也得兩個小時,他奔波了一天暫時沒精力。當然,也沒精力去問責陸庭川。
蘇鈞看着餓得有些焉了的達達,決定先帶達達出去吃東西,填飽肚子。
陸庭川看着蘇鈞抱着達達下了樓,隨手帶上門也跟着出去。
現在已經快七點了,長街上的宵夜都擺了出來,燒烤攤子瀰漫出的香氣飄散在空中,煙霧繚繞,勾人食慾。
蘇鈞抱着達達在一家以前就經常光顧的麻辣燙的攤子坐了下來。
這家麻辣燙只有晚上才擺攤,分爲兩個圓桌,一個辣湯,一個清湯,人圍着圓桌坐着,半自助式的要什麼拿什麼。這家麻辣燙已經有了二十年的歷史,蘇鈞小的時候就經常來吃,攤主是一對本地的夫婦,東西也弄得乾淨味道也好,所以生意一直不錯。這會兒才擺出來不就,就已經坐了人。
石溪鎮的人喜辣,清湯這邊沒什麼人。蘇鈞自然也是喜歡吃辣的,不過達達不能吃,他就抱着達達坐到了清湯桌邊。
麻辣燙這些吃多了沒好處,不過偶爾一頓吃着新鮮也沒大礙,他以前經常吃,現在照樣不是身體好好的。
陸庭川皺了皺眉,站在一邊沒動。
陸庭川活的比大多數的人都精細,每天早上餐桌上的最普通的水果,也是當天從世界各地空運回來的最頂級新鮮的水果,上面還有露珠。習慣使然,他一時候很難接受這種進食的方式,而且周圍還那麼多人。
蘇鈞餘光看了一眼陸庭川也沒有說話,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幫達達拿了一個碗,“想吃什麼?”
達達眼睛放着光,沒出息的口水都快淌下來了,拿着手到處指,“爸爸,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陸庭川看着父子倆,心裡想着既然蘇鈞能吃他也就能吃,還沒來得及多猶豫,就有幾個人往這邊走了過來,陸庭川想也沒想,先下手爲強,坐在了蘇鈞旁邊的位置。
蘇鈞側過臉看了一眼陸庭川。
陸庭川笑了笑,,“剛好我也餓了。”
“不能吃別勉強。”
陸庭川坐了一會兒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他看了看坐在蘇鈞另一邊的達達,“達達,好吃嗎?”
達達這小吃貨經過剛剛的事情,對陸庭川有了陰影,只擡頭看了一眼,埋下去繼續啃剛剛的那塊蘿蔔,人家可是大忙人,沒時間理你。
陸庭川身材挺拔,五官深邃俊朗,穿着亦不俗,還是那句話,並不是被淹沒在人羣裡的那一類型。連着隔壁那桌的人都在悄悄打量。
陳二見陸庭川和達達說話,又瞧着一大一小兩個人五官相似,認定是父子,開口調笑,“小孩,你爸爸和你說話,你怎麼就只顧着吃。”
蘇鈞一愣,筷子差點沒掉在地上。
達達嘴上都是湯汁,朦朦朧朧的擡起頭,他吃得心無旁騖,也沒聽見剛剛別人和他說什麼,用小舌頭舔了舔脣,側過臉,“爸爸,好吃。”
這話當然是和蘇鈞說的。
蘇鈞扯了一張紙巾,臉色不自然的幫達達擦了擦嘴。
陳二看了看蘇鈞,又看了看陸庭川,最後把眼睛定格在達達的臉色,有些搞不清楚了。
老闆娘提上來一壺自家煮的涼茶上來,又拿出幾個一次性的杯子,邊倒茶邊笑着說,“你看錯了,達達是蘇鈞的兒子,和那位先生沒關係。”
蘇鈞在這裡吃了十幾年,老客戶了,達達也不是第一次來,老闆娘當然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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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瞧着這娃和倒挺像那位的。”陳二仔細瞧了瞧,還是覺得小孩和陸庭川比較像,轉念一想,陸庭川可能是小孩媽媽那邊的親戚,也就沒有在說什麼了。
畢竟很多男孩都比較像舅舅。
陸庭川聽了陳二的話,把視線放在達達的臉上打量了起來,只是達達馬上又進入了戰鬥,臉埋進了碗裡,只給他看毛茸茸的後腦勺。
蘇鈞不動聲色的隔開陸庭川的視線,問道:“你想吃點什麼?”
陸庭川雖然不習慣這樣的進食方式,有些潔癖,但是這會兒蘇鈞主動招呼他,他自然不會不識時務的故意擺着架子,“我不知道怎麼弄,能麻煩你嗎?”主動的抓住機會拉近距離。
蘇鈞拿過陸庭川的碗,空碗漸漸的被填滿了。蘇鈞在心裡嘆了口氣,陸庭川的喜好,倒是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了。
老闆娘自己採的藥草煮的涼茶,入口清涼回甘,吃麻辣燙的時候配上一杯,喉嚨涼涼的,渾身舒暢。
陸庭川喝了一口,“還不錯。”竟然真拿起了筷子,開始沒什麼表情的吃蘇鈞夾給他的東西。
有些人就算是坐在路邊吃着最普通的路邊攤,也能淡然吃出貴族的感覺。
蘇鈞看着陸庭川吃的彬彬有禮,氣質泯然,心裡覺得怪怪的,眼前這人,和他印象中的相去甚遠,有點兒不太真實。
今天蘇鈞心不在焉,等付了賬他看着達達一直打嗝而,蹲下來摸了摸達達球一樣的肚皮,壞事了,達達趁他不注意,吃多了……
達達一向是三餐準時,今天拖到了七點鐘才吃,早就餓得嗷嗷叫了,只是礙於剛剛拒絕了陸庭川的蛋炒飯,所以沒表達出來,令一方面又受了陸庭川蛋炒飯的刺激,自然是發揮超常……
蘇鈞在路邊的藥店買了一盒健胃消食片,讓達達嚼了兩片,兒童消食片是水果味的,達達咯噔咯噔的吃完了兩片,舔了舔嘴脣,伸手還要,蘇鈞當然不會再給,硬是逼着達達慢慢的溜達了四十分鐘幫助消化。
他怕達達晚上胃不舒服。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達達漸漸走得累了,不肯再走,抱着蘇鈞的大腿撒嬌要抱,蘇鈞把達達抱了起來,“今天咱們就不走了,以後不能一次吃得這麼多,不然爸爸還得帶着你散步消食。”
“嗯。”達達趴在蘇鈞的肩膀半眯着眼睛,不怎麼堅定的點了點頭。
到了自家樓下,蘇鈞停下腳步,對身邊的人說,“你在這裡等我,我有話和你說。”
陸庭川怔了怔,“我等你。”
蘇鈞進了門,把達達放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達達,你坐在這裡看會兒電視,爸爸下樓和叔叔說兩句話。”
“嗯。”達達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蘇鈞剛出了門就攆去了臉上的笑,他想到了剛剛路人無心的話,心往下一沉。陸庭川和達達本來就是父子,眉宇之間又有幾分相似,只是因爲沒有人知道達達是他自己生的,所以外人只會以爲達達和陸庭像是巧合。
但若是陸庭川一直出現在這裡,別人定然會起疑,多生事端。
陸庭川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大樓的陰影裡彷彿和黑色融爲一體。四周的店子已經都已經關門,一片的寂靜,彷彿隔出了一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
蘇鈞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陸庭川的面前,夜涼如水,他的表情冷清,“陸庭川,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你已經打擾到了我和達達,我只想和達達兩個人過平靜的生活。”
陸庭川看着蘇鈞的眼睛,兩個人距離很近,皎皎月光,纖毫畢現。但是他卻彷彿看見了橫隔這的一條鴻溝,咫尺天涯,蘇鈞要的平靜識貨,沒有他。
“你不能給我和自己一個機會嗎?我們可以試試。”
蘇鈞勾着脣笑了,話語中竟有幾分的蒼涼,“說實話,我們兩個人現在在不在一起,對我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破鏡難圓,就像是我們兩個人破碎關係,不管怎麼樣,已經不能完好如初了。”
陸庭川聽着蘇鈞雲淡風輕說出的話,有種悲傷從心底瀰漫上來,“你是不是還恨我?”
“不算恨,我現在看着你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無望的結局。”頓了頓,蘇鈞又說,“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做,心有不甘或者是其他原因,我都不想知道,時過境遷,我們早就沒了關係,又何必執着過去。”
我們早就沒有關係,陸庭川把幾個字在心裡默唸了一遍,心竟然相似空了一塊,生生的痛了起來。他眼神炙炙看着對方,一字一頓,放慢語速,“我如果我說,我這麼做是因爲愛你呢?”
蘇鈞擡眼,心跳漏跳了一拍。
陸庭川,你不能這樣。
你知道我要管住自己的心,讓它不漸漸往你傾斜有多難嗎?,曾經我以爲的,屬於我的第一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