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的事情, 不需要李蓁蓁操心,她在這裡逗留了一會就離開了。
回到家中, 李蓁蓁獨自一人來到茶室,一邊自斟自飲, 一邊默默想着心事。等她從茶室裡出來的時候, 眼中已經一片清明。
第二天,李蓁蓁來到了PD基金公司, 把楊帆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楊帆很快進來了,李蓁蓁卻沒有說話。
她今天穿着一件銀灰色的真絲一字裙, 悠閒地倚靠在老闆椅上,左手託着下巴,食指在嘴脣上輕點,眼睛微微眯起, 仔細地端詳眼前的楊帆。
這樣的李蓁蓁, 氣場實在太過強大。
楊帆從一開始的期待,再到忐忑不安, 現在冷汗都快流下來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地,忍不住開始反思,難道他最近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楊帆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前面的人, 惴惴不安地說:“李總監,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李蓁蓁似被驚醒一般,很自然地放下左手, 詢問說:“楊經理,最近公司的業務怎麼樣了?”
這是楊帆的本職工作,他拋棄心裡的雜念,斟酌了一下就說:“李總監,第二個季度剛剛過去,公司的淨利潤達到1億美元,目前看來發展勢頭良好。”
“嗯,”李蓁蓁的眼神眯了眯,屈起食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淡定地說:“你說說具體的情況。”
“好的,”楊帆清了清嗓子,然後不假思索地說:“李總監,第一個季度之後,我們公司的賬戶上,還剩下2億美元的流動資金。後來你從鴻基公司那邊划過來5千萬,再加上我們吸收了客戶5千多萬的錢款,一共就有3億美元。”
楊帆忽然提高了聲音,有些激動說:“在5月份的時候,李總監又給我們撥過來9億美元的鉅款。加上之前的那些,一共湊齊了12億美元!”
他瞥了一眼李蓁蓁,很快收回了視線,恭敬地說:“這些錢,我們按照你的吩咐,全部投入到香江的股市進行操作,總共盈利1億美元,利潤率達到8.3%。”
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李蓁蓁敲擊桌子的動作停了一瞬,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敲擊。這聲音,彷彿鼓點一般,重重地擊打在楊帆的心上,讓他有些緊張。
他聽到李蓁蓁輕柔的聲音在詢問他:“楊經理,你再說說香江現在的股市怎麼樣了?”
楊帆嚥了咽口水,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才眼觀鼻鼻觀心地說:“李總監,目前股市的行情,總體呈現出上升的趨勢。”
他閉着眼睛想了想,緩緩地說:“我記得,去年年底的時候,恆生指數是107.55,今年纔過去半年,就已經上升到155.47,上漲幅度達到44.6%。”
說到這裡,楊帆的思維也活躍起來,語速輕快地說:“李總監,證交所今年上半年的總成交量,就有35.46億美元,較之去年,同比上升了2.7倍。新增的上市公司,從去年到現在,也多了9家。”
他伸出手掌,做了一個掐算的動作,很快就說:“李總監,我們公司的資金,佔了總成交量的三分之一還多!”
他突然靈機一動,猛地握拳說:“根據公司的市場調查,外面還有很多潛在的客戶,希望把他們的錢交給我們公司打理。我相信,下一個季度,我們公司的利潤率肯定會更高!”
李蓁蓁挑了挑眉毛,有些感興趣地說:“都是些什麼人?”
楊帆想也不用想,立刻回答說:“李總監,這些客戶裡,華人的比例比較多。你也知道,一般外國人也不會找我們公司理財。”
李蓁蓁眼神一閃,追問說:“楊經理,那你能不能估算出,這些客戶手上還有多少錢?”
楊帆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氣說:“李總監,據我初步判斷,我們應該能夠從客戶的手中,吸收到大概3億美元的資金。”
“這麼多!”李蓁蓁有些不淡定了,爲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她又恢復了敲擊桌子的動作,只是節奏已經有些亂了。
楊帆有點不知所措,他以爲自己說錯話了,戰戰兢兢地說:“李總監,要是真有這麼多錢,我們公司收嗎?”
“收!”李蓁蓁張開五指,憑空一抓,彷彿握住了什麼東西,笑吟吟地說:“楊經理,收倒是可以收,錢這種東西,多多益善,不過你們要注意控制風險。”
楊帆鬆了一口氣,暗暗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恭聲說:“我知道了,李總監,我一定會注意的。”
李蓁蓁沉默了半響,視線從楊帆的身上,轉移到窗外的維多利亞港,聲音低微:“楊經理,你不覺得現在的香江,種種跡象都在表明,股市即將熱起來了嗎?”
楊帆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深有同感地說:“李總監,我確實有這種感覺。其實不只是我,現在香江的每一個市民,都相信股市一定會越來越好。”
“是這樣嗎?”李蓁蓁意味深長地反問道,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楊帆,輕聲說:“楊經理,那他們沒有什麼表示嗎?”
“怎麼沒有?”楊帆斯文地笑起來,有點得意地說:“不然我們公司,怎麼可能收到那麼多客戶的資金?”
他忽然來了興致,細心地分析說:“李總監,現在香江人人看好股市。但是進入股市有門檻,一般的散戶,尤其是華人,光一個入場資格和入場費,他們就弄不來,所以他們纔會選擇把錢交到我們公司。”
他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總結說:“歸根結底,香江的股市,還是機構和鬼佬的天下,華人根本玩不轉。”
李蓁蓁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說:“楊經理,那你覺得,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楊帆不明白李蓁蓁爲什麼這樣提問,他抓了抓頭髮,很老實地說:“李總監,現在香江的證券交易所,完全就是英國資本家的基本盤,華人在裡面,根本沒有多少話語權。”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往前面坐直了,才分析說:“就拿前年和去年上市的十幾家企業來說,他們很多都是外國人開的公司,華人的企業根本不多。據我所知,好像就五六家吧?其中還有一家已經破產了。”
“剩下的那五家,夾在一堆鬼佬的公司裡,一點也不起眼。外國投資者不青睞他們,華人自己又進不去。依我看,他們現在也不好過。”
說到這裡,楊帆的語氣也有些同情,低着頭說:“其實,最近這兩年,香江的經濟形勢已經好轉。很多華人的手頭上,閒錢也有不少,憑什麼就不讓他們投資到股市裡面?說實話,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嗯,這確實很不公平。”李蓁蓁點了點頭,附和了一句。
“就是!”楊帆頓時來了精神,還想繼續說點什麼,卻突然心中一動,硬生生地扭轉話題說:“不過這樣也好,對我們公司來說,只要那些華人一直沒有資格,他們就只能選擇把錢投給我們公司。”
他的臉上帶着討好的笑,說:“李總監,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蓁蓁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這樣的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楊帆連忙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有些忐忑地說:“李總監,你的意思是……我聽不太明白。”
李蓁蓁的背部離開老闆椅,把雙手支撐在桌面上,很有氣勢地說:“種好梧桐樹,引得鳳凰來棲居。楊經理,我們要是成立一家證券交易所,專門爲華人服務,你覺得怎麼樣?”
“嘶!”楊帆心神俱震,李蓁蓁的話,無異於驚天巨雷!他愣愣地一動不動,過了好半響才說:“李總監,這,這,這,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的要……”
李蓁蓁非常果斷地點了點頭,眼神堅毅地說:“我相信,未來的華人企業和華人投資者,將會越來越多。如果我們有一家證券交易所,專門爲華人企業提供上市融資,讓華人手裡的錢有一個更好的去處,你說會不會很受歡迎?”
楊帆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卻只能點頭附和道:“李總監,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實在太過震驚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想到,李蓁蓁竟然想要成立一家證券交易所!
這樣的做法,不僅聞所未聞,楊帆就是連做夢都不敢想!
一個華人成立證券交易所,還專門爲華人服務?這是什麼概念?
楊帆堅信,只要這件事情真的辦成了,他們必定能夠青史留名!這是在創造歷史的奇蹟!
此時此刻,楊帆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激動得手軟腳軟,看向李蓁蓁的目光,好像在看神仙一樣,他呆呆地說:“李總監,我們的證券交易所,會有人來嗎?”
李蓁蓁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胸有成足地說:“怎麼可能沒有?我們的證券交易所,立足於華人社會,專門爲華資企業提供上市和融資的服務。這麼好的條件,那些華人公司難道還用猶豫?”
楊帆的腎上腺素急速分泌,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李蓁蓁描述的場景,徹底打動他的心,他忙不迭地點頭說:“李總監,你說得有道理。”
楊帆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心,疼痛使他清醒過來,終於恢復了思考能力,興奮地分析說:“李總監,其實很多華人企業都有上市的需求,但是除非他們真的實力雄厚,不然一定會被證交所拒之門外。如果我們把這一部分企業吸納過來,我們的證券交易所,肯定可以一夜紅遍香江!”
李蓁蓁微微頷首,淡笑說:“現在這方面的市場,幾乎是一片空白,我們的證券交易所如果能夠成立,相當於搶佔了市場的制高點,彌補了這塊空白。”
楊帆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大聲地說:“如果我們的證券交易所,能夠擁有香江交易所一半的規模,不不不,三分之一的規模就可以了,光一個手續費,就可以收到我們手軟!”
他靈機一閃,更加激動了,兩眼好像兩盞燈泡,顫抖地說:“李總監,要是我們PD基金公司,把自己的十幾億美元投入進去,不就有三分之一了嗎?”
“啊!哈哈哈哈……”楊帆使勁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已經快要癲狂了!
李蓁蓁出聲咳了咳,從容地說:“楊經理,你冷靜一點。我們的錢,不可能全部放進去,至少不是一開始就放進去。你想想,那些華資企業爲什麼會被拒絕,不就是因爲他們實力弱小嗎?這樣一來,我們交易所的基本盤還是太小,炒股的利潤率也不會太大。”
楊帆猛然驚醒,訕訕地說:“是啊,李總監說得對,還是香江交易所,比較適合我們公司。”
李蓁蓁淡然地別看眼,詢問說:“楊經理,以你的瞭解,你說我們的交易所,能夠順利建立嗎?這方面有沒有什麼限制?”
楊帆此時已經徹底冷靜了,他思索片刻,很快就說:“李總監,證券交易所,雖然提供的服務比較特殊,但本質上還是一家公司。目前香江政府也沒有出臺相關的限制,我覺得,應該參考公司的法律規定,就可以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李蓁蓁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她就擔心會在這個環節出現阻礙,於是說:“這個問題你先不用管,我再問問周祁峰律師,看看他怎麼說。”
楊帆難掩激動,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暢想,越想越美,喜滋滋地說:“李總監,我們的這家證券交易所,可是前無古人的創舉!你說我們要不要涉足衍生市場?”
李蓁蓁現在也算是半個內行人了,楊帆所說的衍生市場,她瞬間就理解了,是指金融衍生工具,具體分爲期貨、期權和貴金屬遠期交易等。
“不,我們暫時不涉及。”她想了想,還是耐心地解釋說:“楊經理,我們剛剛起步,還是一步一步來,先踏踏實實地站穩腳跟,再來談其他。”
楊帆有些遺憾,但是他也知道,現實就是如此。不過他還是很期待地說:“李總監,這樣一來,我們能夠經營的產品雖然不多,但是股票、股票掛鉤證券、債務證券、單位信托,這幾樣,我們應該都要經營吧?”
“那肯定的,”李蓁蓁的眼裡閃過一道智慧的光芒,充滿自信地說:“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既然要成立證券交易所,第一步當然是建造場所。”
楊帆吃驚地張了張嘴,坑坑巴巴地說:“李,李總監,我們還要建立自己的交易場所?”
“嗯!”
李蓁蓁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輕聲說:“擁有自己的交易場所,應該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到時候……”
她及時止住話頭,笑眯眯地說:“讓我想想,這家證券交易所,要取什麼名字比較好。港華?亞太?遠東?華夏?PD?楊經理,你覺得呢?”
楊帆仔細地品了品,有些靦腆地說:“李總監,我覺得港華和遠東都不錯。不過遠東這個名字聽起來,要比港華來得大氣一些。我們雖然是專門爲華人服務,但是保不齊以後也會有洋人在我們交易所上市。”
“你說的有道理,”李蓁蓁滿意地笑了,果斷地說:“那就這麼決定了,就叫遠東!”
楊帆瞪大了眼睛說:“李總監,你真的聽我的?”
李蓁蓁嫣然一笑,讚賞地說:“楊經理,你不要這麼妄自菲薄,你的眼光非常好,這個名字也選得好。”
她停了一瞬,提高聲音說:“楊經理,等我們的遠東交易所成立了,你願不願意到裡面,擔任一個上市評審員?”
楊帆驚得直接站起來,還原地蹦了一下,指着自己說:“李總監,你說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當評審員?”
李蓁蓁所說的評審員,是證券交易所中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是上市委員會的一員,負責審覈企業上市的資格。
這樣的人,必須做到能力服衆,人情練達。最重要的一點是,還必須是李蓁蓁心腹中的心腹!
楊帆沒想到,李蓁蓁竟然會讓他來做這個評審員,頓時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發現李蓁蓁還在盯着他看,楊帆趕緊擦了擦眼角,哽着聲音說:“李總監,我當然願意,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李蓁蓁有些欣慰,笑着說:“你有這個信心就好,對了,我還要把大衛也算上。將來到了遠東交易所,你和他依然是好夥伴。”
楊帆心裡咯噔一下,他原本以爲大衛已經徹底失去信任,但是想不到,李蓁蓁依然把這麼重要的職務,交到大衛的手上。看來,他要重新評估大衛了。
他是一個聰明人,不管心裡怎麼想,臉上卻做出一副熱絡的表情,說:“李總監,這樣的話就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和大衛經理齊心協力的!”
“嗯,”李蓁蓁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忘敲打他說:“楊經理,雖然我給你加了擔子,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本職工作。D部門的事情,你可不要顧此失彼。”
楊帆刷地一下站得筆直,斬釘截鐵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堅決不會落下任何一項工作!”
“好,我期待你的表現。”李蓁蓁定定地看了看他,這才揮手讓他出去了。
李蓁蓁一旦下定決心,效率就會快得嚇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建立遠東交易所,因此第一時間就聯繫了周祁峰和費彼得等人。
通過他們,李蓁蓁得知,在此時的香江,確實沒有針對證券交易所,出臺相關的法律法規。
也就是說,要想成立一家證券交易所,只需要按照註冊公司的流程辦理就行了,完全不需要相關部門的批准,更不用受到監管,因爲根本就沒有監管部門。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李蓁蓁還不敢相信居然是這樣。
她不得不再次感慨,六十年代之於她,真是一個神奇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
當然,雖說任何人都可以成立證券交易所,但是要想真的實現盈利,還必須有人願意買賬才行。李蓁蓁可不希望,她費盡心思成立的交易所,最終變成她一個人的狂歡。
既然沒有法律方面的限制,李蓁蓁索性放開了手腳。一方面,她委託周祁峰去幫她辦理相關的手續。又讓費彼得出面,幫忙疏通關係,讓匯豐銀行成爲他們交易所的結算行。
而另一方面,李蓁蓁緊急聯繫了侯漢平,委託他幫忙設計一個交易所。
當李蓁蓁說完來意之後,侯漢平顯得非常吃驚,他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獎道:“李老闆,你果然是巾幗英雄!這才過了多久,你就要建立證券交易所了!我侯某人真是佩服,不服不行啊。”
李蓁蓁裝作不好意思地掩嘴輕笑,謙虛地說:“侯工誇得我臉都紅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不等侯漢平繼續誇讚,李蓁蓁就趕緊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開門見山地發問:“侯工,你長期居住在美國,應該對那裡的證券交易所不陌生,你現在有什麼靈感嗎?”
侯漢平沒有馬上回答,他謹慎地詢問:“李老闆,不知道你對你的證券交易所,都有什麼要求?打算建造多大的面積?”
李蓁蓁沉吟片刻,聲音輕快地說:“我的打算,嗯……交易櫃檯大概要200來個。除了辦公場所,還需要設計專門的媒體採訪區,還有新聞直播室,至少也要一間。對了,還有大型的保險庫。”
她注視着侯漢平,微笑着說:“暫時就這些,如果還有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隨時補充。”
侯漢平瞳孔一縮,再次豎起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誇讚道:“哎呀,我真是老了,我本來以爲我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是跟李老闆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李老闆,你真是大手筆呀!按照你的規劃,恐怕你的遠東交易所,將來一定會成爲香江最大的交易所!”
他神情激動,感慨地說:“跟紐約的證交所相比,也差不多大小了!李老闆,你讓我徹底相信了,有志不在年高這句話!哈哈哈哈……我侯某人有幸,接到李老闆的委託,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爲你設計出一個完美的交易所!”
李蓁蓁無聲一笑,眼角眉梢都盡是笑意,點頭說:“那我就先謝過侯工了,我期待你的佳作。”
“好說,好說。”侯漢平拱了拱手,久久地凝視李蓁蓁的背影,心裡思緒萬千。
接下來,遠東證券交易所,就進入緊鑼密鼓的籌備階段。李蓁蓁一頭扎進去,忙得天昏地暗,時間不知不覺過得飛快。
突然有一天,她接到了陸娉婷的電話,才驚訝地得知,陸娉婷已經接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很快就要去美國了。
李蓁蓁這才發現,此時已經是八月中旬了。
她暗道一聲慚愧,連忙抽出時間,經常跟陸娉婷聚在一起,享受最後相聚的時光。
過了大概一個星期左右,陸娉婷打電話告知她,她明天就要離開香江了,希望李蓁蓁能夠去機場送一送她。
李蓁蓁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等她掛斷了電話,李蓁蓁有些傷感,認識陸娉婷已經三年了,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是那麼地愉快。時間非常殘酷,原來她們在不經意間已經長大,爲了追逐各自的夢想,現在不得不分開了。
她閉上眼睛,與陸娉婷相處的回憶,如同電影鏡頭一般,在她腦海裡一幕幕上演。
李蓁蓁緩慢地睜開眼睛,一滴晶瑩的淚,悄無聲息地滑過臉龐。
她拭去淚水,起身跑上樓,爲陸娉婷挑選禮物去了。
第二天上午,李蓁蓁帶着精心準備的禮物,提前來到了機場。
沒想到,陸娉婷比她來得更早,一看到李蓁蓁,就飛奔上前,緊緊地摟住她,既驚喜又哀傷地說:“蓁蓁,你終於來了!怎麼辦?我好捨不得你!嗚嗚嗚……”
“別哭啊,別哭!”離別總是傷感的,李蓁蓁也不好受,但是她不能任由陸娉婷繼續失落下去,趕緊柔聲地安慰她說:“娉婷,你不要哭了,我們只是暫時分別,又不是一輩子都不見面。你每年放假難道不回香江?到時候我們又可以相聚了。”
“嗚嗚嗚……我知道,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傷心怎麼辦?嗚……”陸娉婷趴在李蓁蓁的肩頭,哭得傷心欲絕。
在機場這種地方,類似的事情經常上演,所以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有偶爾經過的旅客,纔會側目看一眼,但是等他們看清楚這兩個少女時,又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李蓁蓁拍了拍陸娉婷的後背,輕聲說:“娉婷,我以前在大陸學過一句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無論走到哪裡,我們都是好朋友。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沒想到,此話一說,陸娉婷哭得更加傷心了。
李蓁蓁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着急地說:“你別哭啊,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了。娉婷你快看,那邊的人都在笑話你。”
陸娉婷氣憤地一回頭,撲哧一聲,破涕爲笑,抽抽噎噎地說:“什麼呀?那是我家裡人!壞蛋蓁蓁,你居然騙我!”
李蓁蓁好笑地盯着她看,打趣說:“現在不哭了吧?好了好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你等一下……給!”
陸娉婷胡亂地擦去臉上的淚水,高興地接過來,一邊拆開一邊說:“是什麼呀?”
李蓁蓁按住了她的手,搖頭說:“現在先不要拆,等你到了美國再拆開吧,好不好?”
陸娉婷嘟囔着嘴說:“到底是什麼?這麼神秘。”
不過她手上的動作,卻聽話地停了下來。
陸娉婷哭了一場,現在已經平靜了,她拉起李蓁蓁的手,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下,先把自己的禮物收好,才說:“蓁蓁,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就算你再認識別的好朋友,也不能好過我!你知不知道?”
這樣的陸娉婷,好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雖然幼稚,但是也很可愛。
李蓁蓁笑彎了眼睛,鄭重地說:“好,我答應你。”
她心裡明白,除了陸娉婷,再也沒有哪一個人,可以成爲她的閨蜜。
想到這裡,李蓁蓁心裡也空落落地,連忙打起精神說:“對了,之前我一直忘了問你,你到哥大是讀什麼專業?”
陸娉婷歪着頭,志得意滿地說:“新聞專業呀!”
李蓁蓁有些吃驚,她看了看不遠處的陸家人,據她所瞭解,陸家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家庭。
她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你怎麼會選擇這個專業?你家裡人同意嗎?”
陸娉婷得意地笑了,說:“他們當然同意了,我爸爸還很驕傲呢!他說我以後說不定可以成爲一個著名的記者,光宗耀祖!”
李蓁蓁實在不明白,陸爸爸的腦回路是怎麼想的,他之前不是一直反對陸娉婷拋頭露面嗎?
這時候,陸娉婷已經開始訴說,“蓁蓁,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小的時候,曾經夢想着,長大之後要當一個狗仔。”
察覺到李蓁蓁驚奇的目光,陸娉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羞澀地說:“我最喜歡明星了,所以我想當狗仔,這樣就可以天天追着明星跑了,還能拍照。”
李蓁蓁指着她,不可置信地說:“娉婷,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陸娉婷斜了斜嘴角,壞笑着說:“當然不是!小時候的夢想怎麼能夠當真?再說我爸爸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李蓁蓁暗自鬆了一口氣,拍着胸口說:“你放棄這個夢想是對的,你剛纔差點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的想當狗仔。”
陸娉婷翹起小下巴,得意洋洋地說:“所以我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新聞專業,說不定以後還能報道大明星呢!”
李蓁蓁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她,她自己不是追星一族,實在無法理解陸娉婷的想法,鬼使神差地說:“娉婷,你這麼喜歡明星,爲什麼不自己當?”
陸娉婷的臉上,不知道爲何升起了一抹紅暈,她急忙擺手說:“我不行的,我要是當了女明星,我爸爸會打死我的!而且,而且,我膽子太小,不敢站在鏡頭前面。”
李蓁蓁眼神揶揄,玩味地說:“那你還念新聞專業?以後肯定會經常面對鏡頭的,你不怕嗎?”
陸娉婷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小小聲地說:“那不一樣。”
但是到底哪裡不一樣,她卻沒有仔細說出來。
人各有志,李蓁蓁也不好說什麼。她很快就轉移話題說:“我記得,哥大應該是在紐約吧?你在紐約有親戚嗎?”
“有啊,”陸娉婷點了點頭,說:“就是我那個佛羅里達州親戚的親戚,算是我的堂叔,他們一家都在紐約。”
李蓁蓁關切地叮囑說:“那你記得多跟他們聯絡,你一個人在美國,一定要注意安全。”
陸娉婷大喇喇地揮了揮手,說:“放心啦,我家親戚會關照我的,我自己也會注意的。只是……想到很快就要跟你分開,我心裡好捨不得,要是你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嗚……”
眼看陸娉婷又要哭,李蓁蓁趕緊抱了抱她,輕拍她的肩膀,低聲說:“等你學成歸來,我們有的是時間相聚,不要哭了。”
她們兩個人在這裡說了一會話,周然和許澤佑也趕到了機場,幾個人又是一陣依依話別,各種安慰和關切的話說了一籮筐,把陸娉婷激動得一會哭一會笑,跟個淚人似的。
過了一會兒,陸爸爸走過來,先是彬彬有禮地與衆人打過招呼,這才扶起陸娉婷,嘆了一口氣說:“婷婷,時間差不多了,你該登機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陸娉婷縱然有再多不捨,也只能提着行李,一步一步地消失在登機口。
李蓁蓁久久地凝望她的背影,目光中充滿了依依不捨,忍不住惆悵地嘆氣。
周然也明白,今天的離別對於李蓁蓁來說,並不好受,正打算安慰她,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招呼:
“嗨,李。”
他們一起回頭,卻意外地發現,說話的人竟然是亨利!
而亨利的背後,還揹着一個巨大的旅行揹包。
李蓁蓁有些詫異,脫口而出說:“亨利,你怎麼在這裡?”
亨利眸光一動,笑着說:“李,我已經完成香江的任務,我現在要回美國了。”
“你不是英國人嗎?”李蓁蓁質疑。
“可是我的公司在美國啊。”亨利笑得更深了。
李蓁蓁偏頭看了看他,亨利出現的時機也太巧了吧?娉婷前腳剛走,亨利後腳就來了!
就在這時,亨利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禮貌地揮手說:“不跟你們說了,我剛纔好像看見娉婷進去了,我也要去趕飛機。”
“等等!你們還是同一班飛機?” 李蓁蓁着急地大喊。
“哈哈哈哈……李,再見!”亨利站在登記口背對着他們,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瀟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