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判不禁心中甚是慚愧，自己本意只是想幫這位好兄弟改善一下生活，卻是沒想到竟然反而會變成這副模樣。
杜白看其態度誠懇，並未繼續追責，只是道：“既然已經提前發現了這問題的所在，你也不必過於愧疚，只要及時將此事解決即可。”
方纔的夢境裡面所呈現的畫面是經過他有意識地引導出來的，各種機緣巧合就是爲了更全面地展示出如今這朱爾旦內心裡的陰暗一面。
事實上，如果真的發生夢境中的事情，也未必真的就會照着那個事態發展。
但既然已經有了這個可能，自然是要從根源處杜絕。
只是說到這個根源，陸判便是不禁愈發疑惑：“以我對這位朱小兄弟的相處來看，他應當並非是這等貪戀權貴，冷血無情之人啊！怎麼竟是會忽然變成這副模樣？”
他自認自己看人的眼光應該是沒問題的，何況當時就算是作假，對方在不知道他存在的情況下也沒有任何必要對一個神像來演戲。
關於這個問題，杜白之前也已經仔細考慮過了，這個時候正好提出來：“以我的看法，應該問題正是出在這換心上面。”
“你可曾想過，你爲他換了一顆心，本意或許只是想幫他擁有才華，但有沒有可能連其本身淳樸的心性都已經被換掉了？”
“這……”陸判聞言覺得的確有些道理，不禁皺眉深思，自己之前似乎是有些考慮不太周全了。
“所以問題應該便是出在那顆心上面？”
“你將那顆心拿出來一看便知。”杜白淡淡道，目光望向牀上始終不知外界所發生一切的朱爾旦，那香甜的模樣似乎還在做着自己日後升官發財的美夢。
“好！我這便拿出來一看！”
陸判說罷，便是快步走到那朱爾旦的牀邊，一如夢境中的那般，以指爲刀，在其胸口處劃了下去。
隨即，便是看見那皮肉隨之綻放了開來，露出裡面裸露的血肉骨骼與一顆還在“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輸送着全身血液的流動。
而因爲陸判的神通護佑，所以血液並未向體外流動，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但是這一看，卻是讓陸判神色不禁一變。
因爲那心臟雖然看起來十分充滿活力，但是實際上以其天眼望去，卻可以看見那上面繚繞着一層濃到化不開的怨氣，似是一顆黑色的手爪牢牢地攥住了其心臟，掌控住了他的命脈！
“此等怨氣，莫非是有哪隻厲鬼在其中作祟不成？”
說到這個，就是陸判的拿手活了，成爲判官的日子以來，降服過的厲鬼已是許多，看見這濃烈的怨氣第一時間便是聯想到了那方面。
當即，他便是擡起手掌，凝聚起一道神力，隔空拍在那心臟的上面！
瞬間，似是伴隨着一道細微卻刺耳的慘叫聲，那黑色的手爪猶如遇見陽光的冬雪一般瞬間開始消融開來，眨眼的功夫便已是不見蹤跡。
見此等怨氣已除，陸判似是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源頭算是被除掉了！”
只是就在這時，一旁的杜白卻是上前一步搖了搖頭：“沒有那麼容易，你且看看，這心上是不是又重新開始聚攏起怨氣了？”
他從剛纔看見那心臟的異樣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這怨氣似乎與朱爾旦夢境中的那些如出一轍，只是眼前的更加具現化一些。
那恐怕會自動恢復的現象也是差不多的。
陸判聞言下意識定睛望去，果然是看見方纔才被他給除去的怨氣又是開始慢慢聚攏了起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成原本的規模。
“這是何故？”他不禁有些驚疑不定，開始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朱爾旦身上也沒有邪祟附體的痕跡，就算有，在瞧見陸判和杜白的一瞬間恐怕也早就被那威勢給震懾得跪地求饒了，哪有還敢當面作怪的膽量？
那這奇怪的怨氣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杜白見其還沒想明白，便輕嘆一聲提醒道：“陸判官，你可還記得你的這顆心是什麼樣的來歷嗎？”
“來歷？”陸判回想着答道，“是我從一處已死之人身上取下來的。畢竟對方已經死去，這顆通竅之心於他也已是無用，當時我便想着不妨換給朱兄弟，也算是一樁美事。”
“這便對了。”杜白微微搖頭，“陸判官，你的性子過於直爽，待人真誠，或許是一件好事，但在一些事情上你以己度人，想當然地便去做了，此事自是不妥的。”
“你可曾想過，那被你挖了心的人是否同意了？他願意把自己的心給別人用嗎？”
“此事……”忽然被提點到這一句，陸判不禁面色一怔，“但那人已經死了啊……”
“便是死了，他的身體依舊是他自己的東西。你不問便取是爲偷，那人見自己的身體在死後反而被他人盜用，這自然而然會生出怨氣來！”杜白震聲道。
“甚至可以說，這朱爾旦的性情大變，有絕大部分的原因正是出在此處！”
旋即，他腳步輕移，走到那朱爾旦的身邊，伸手按在那心臟的上面：“而且雖然此人魂魄已是不在，但若是我猜得沒錯，這心臟之中，還殘留有那人的些許執念。這些執念逐漸演變成了這種驅之不散的怨氣。”
這與那些仙佛的遺物內留有一部分其生前的執念一樣的道理，區別僅僅在於仙佛的執念十分強大而且具有神力，而這種凡人殘留的執念則是深藏其中很難發現，但一旦有恰當的時機被激發出來，也會十分糟糕。
而且因爲是出在本身的身體上，所以就算是以神力驅散也只是暫時而已。要想根除，除非將其心臟給整個切下來！
杜白繼續說道：“若是不盡快處置，恐怕最後這朱爾旦會鬧出的風波會比那夢境之中更加嚴重。”
“這種有違天道倫常的事情，即便你身爲判官，也萬萬不能做出這等胡作非爲之事。”
陸判聞言心中不禁甚是愧疚，慌忙請求道：“恕小神駑鈍，做出這般蠢事。只是不知如今該如何挽救？”
“把他的心給換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