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快一年了,由於路途遙遠,工作繁重,除了龍小鷹到過景洪,其他知青都沒有到過景洪,都想借此機會去看看景洪城是個什麼樣子。會場上人人踊躍報名,不就是走個路、睡個覺,哪會比得上幹勞動艱苦。
名單很快就出來了,點到名的人留下來宣佈外出紀律,沒被選中的只好失望地離去。
這支十多人的隊伍全由知青組成,由於沒有人認識上景洪的路,羅震江特意安排副隊長熊國傑帶隊參會,再三交代在路上要注意安全,散會後按時歸隊,返回時不許留下一個人。
第二天凌晨四點,人們還在熟睡,參加兵團成立慶祝大會的人就被相互叫醒,來到伙房,羅震江已經在門口等着給知青們送行,叮囑大家道,“爲了保證你們路上有足夠的精力,特意安排炊事員爲大家悶了糯米飯,吃完早飯後你們可以再來打糯米飯,走山路很容易餓,平常吃五兩的,今天要帶上一斤。”
胡亂吞了幾口米湯泡飯,再去打點糯米飯留做午飯,背上揹包,熊國傑帶着隊伍離開了連隊。山林寂靜、四周一片黑暗,熊國傑帶領大家高聲喊着“一、二、一”,邁着雄壯整齊的步伐向景洪趕去。
穿密林、爬坡箐,急行軍一直走到東方出現魚肚白。天慢慢亮了,一座座美麗的山寨從雲霧中露了出來,看着山腳一塊塊整齊的田野,看着肩挑篾簍從身邊走過的傣族婦女,一切都顯得那麼新鮮。
大家有說有笑,興致勃勃觀看沿途新奇景物。
不知不覺太陽升高了,橫蠻的太陽一爬出樹梢,馬上就揭去蓋在雨林上空的面紗,趕跑涼爽霧氣,露出碧藍天空。但這並不是好事,舒適的清晨很快就轉爲烈日暴曬,天上沒有一絲雲,強烈陽光直接照射地面。
露水再也蓋不住公路上的塵土,每走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堆裡,腳下塵土飛揚,攪起一路黃灰。拖拉機也來湊熱鬧,不時駛過一輛,黃龍似的塵土裹着隊伍經久不散,嗆得氣都喘不過來。
接近中午,驕陽似火,嗓子開始冒煙,受不了炎熱氣候,大家把外衣脫下來頂在頭上。頭頂外衣嫌悶熱,只好掰根樹枝插在被包上,把衣服放上去當遮陽傘。
再往前走,肩膀越來越酸、揹包越來越重、腳底板越走越痛,被包也背不動了,只好取下來抱在胸前、挎在肩上、頂在頭上。一些人的揹包帶鬆了,需要重新打緊,先前雄赳赳的隊伍慢慢潰不成軍,稀稀拉拉,拉開了很長的距離。
龍小鷹穿着下鄉前買的舊膠鞋,那是部隊戰士穿破淘汰下來賣給知青的,由於鞋太大,兩隻腳在裡面劃龍船,腳底都被磨起水泡,但他仍然堅持走在隊伍前面。看到彎道後面丟了許多人,龍小鷹對熊國傑說道,“熊隊長!三十多度的高溫,走了大半天都沒喝上一口水,休息一下,找點水喝吧。”
“好吧。”熊國傑回答道,“我們已經走了一大半路,下了山就是嘎灑鎮,在林子裡休息一下。”
一停下來,知青們四仰八叉都倒在樹下,每日起早摸黑,永遠睡不夠,都在抓緊時間睡覺。
人們休息時,龍小鷹就忙着尋找水源,在樹林潮溼窪地找到一處滲水的地方,用手掏了一個積水坑,招呼大家來喝水。
正在喝水,就聽見李志剛興奮地大聲叫喚,“快來看!嘎灑鎮的傣族羣衆聚在田裡跳舞。”
好奇的人們來到林木稀疏處,看到山腳下有一個很大的寨子,寨子周邊是一片已經收割的水稻田,田野裡有不少人,成雙成對的傣族男子手拿大扇子在田野裡跳舞。
“熊隊長!這是什麼節日?豐收節嗎?”有人問道。
“沒有節日,也不是在跳舞。” 熊國傑告訴大家,“他們是在打穀子,男子手中的圓扇是用竹葉做成的扇子。”
下細一看,田間地頭鋪有幾牀篾席,上面堆放着稻穀,傣族男子兩人一組面對面站好,手中各握着一柄巨大的竹葉扇,一左一右揮動大圓扇。每扇一個來回,就用腳在堆放的稻穀上撥動一下,隨着舞者手中竹葉扇上下翻飛,穀粒中的雜物很快就被他們扇跑。
原來他們在用竹葉扇扇跑堆放在曬席上的穀殼,這種在勞動中創造出來的獨特姿勢,相互配合默契有規律,天衣無縫形成一套優美舞蹈。
看了一會山下傣族打穀子,大家覺得肚子餓了,都把揹着的飯拿出來吃。
王辰盛打開飯盒,發現滿滿一盒糯米飯,經過路上顛簸擠壓,只剩下一小團縮在角落裡,抓起來放進嘴裡就不見了,抱怨地說道,“一斤半飯,怎麼就變成這小點?吃到肚裡跟沒吃一樣,下午怎麼還會走得動。”
“飯吃不飽、覺睡不夠,不走了,我們要在這裡睡覺。”
吃完飯的人頭枕被包,躺在林子裡開始睡覺。
“不能睡!快起來。”熊國傑把躺下睡覺的人搖起來,對他們說道,“都爬起來,路還遠着呢,我們這就要趕路了。”
“路還遠?開完會還要走回去,想想都害怕。”有人提議道,“明天才開會,要不我們到嘎灑去玩,玩夠了再去景洪。”
“好的!嘎灑可能會有水果賣,或許還能找到飯館。”
有幾個知青背起揹包,約着要到嘎灑去玩。
“不行!”熊國傑着急起來,生氣地批評道,“無組織、無紀律,要當解放軍的人了,哪能這樣做。”
看見這些人執意要到嘎灑去玩,龍小鷹趕快幫着熊國傑做工作。“先辦正事,等到慶祝大會結束後,如果有時間再到嘎灑去玩。”
熊國傑對知青們說道,“如果想到寨子裡去玩,去買水果,我知道有條通往景洪的小路。我帶你們走小路,在田野裡穿行,不用吃灰,風光又好,還會路過傣族村寨,在寨子裡就能跟傣族買到香蕉。”
“那也行,就跟你走,只要能買到東西吃就行。”
大家重新捆緊行李,跟着熊國傑下到山腳。
避開滿是黃灰的大路,走上田野裡的一條牛車道。走着走着,大路分出小路,小路又變成無數的田埂,順着田埂繞來繞去,轉了個圈,龍小鷹發現又回到原地。
“怎麼又轉回來啦?”龍小鷹問熊國傑,“迷路了嗎?”
“幾年沒來,大變樣了。”熊國傑站着不動傻了眼,撓着頭說道,“這麼多的田埂,該走哪條我也不知道了。”
聽說迷路了大家都很着急,李志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高興地說道,“趕快去找,走出這麼遠,我們已經沒有信心再走回頭路了。”
“這樣吧。”熊國傑對龍小鷹說道,“我帶着幾個人去找路,走不動的留下來,你幫我看着他們,等我們找到路再來喊你們,免得大家都走冤枉路。”
“好的。”
熊國傑帶着幾個人走了,看着他們越走越遠,不一會三五成羣又分成兩夥。龍小鷹猜測,走在蜘蛛網似的田埂上,人一走出去就再也不可能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