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劍修……”
閔長老看着方原那張平靜的臉,又感受到了周圍的道道陰森氣息,臉色頓時大變。
這一路追趕而來,方原直向西逃,而不是向南逃向了雪線之外,某種程度上,卻是讓她放心了不少,還以爲方原是慌不擇路,早已忘了,或是顧不上要向哪裡逃了,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就跑,卻沒想到,他居然是在有意無意的逃到這裡來,也將自己引到了這裡來……
她身爲洗劍池大長老,又如何會不知道這第六七道雪線附近,極西之地,向來都有不少邪劍修出沒?
在洗劍池的推演之中,這裡本來就有可能存在着邪劍修的一處落腳點,只是不知道這一處落腳點究竟是否存在,又具體在什麼位置,因此無法直接給他們除掉便是了!
她如今有些想不明白,洗劍池都不知道這邪修的落腳點,方原又是如何知道的?
心間一時亂如麻,一股子冷氣從心底升騰了起來。
深深吸了一口涼氣,閔長老內心裡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與危機感。
便如洗劍池弟子一見了邪劍修,便二話不說拿劍斬之一般,邪劍修發現了落單的洗劍池弟子,也視之爲獵物,迫不及待的將他們斬殺,抽神剝魂……
更何況,自己還是一位修煉出了劍心的洗劍池元嬰劍仙?
自己的劍心,對於他們而言,可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啊……
“你果然自甘墮落,敢與邪劍修暗中勾結來害我?”
閔長老忽然轉向了方原,沉聲喝斥,聲音裡夾雜了無邊的憤恨之意。
方原則不回答,只是默不作聲的取了一粒丹藥吞下。
對於閔長老的指責,他沒有回答的意思。
事已至此,回答也沒什麼用。
自從被閔長老窮追不捨之時,他便已知道,自己不能逃向雪原之外了,因爲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得了她,況且自己逃向了雪原之外,她也可以輕鬆傳音,着人在雪原邊緣佈下防線,堵截自己,那樣的話,自己就算可以多逃得一時,也早晚會命喪她們劍下……
於是,他便逃向了雪原極西之地,六絕宮的方向。
當初那些邪劍修爲了拉攏他,將六絕宮的方位夾雜在承天秘法之中告訴了他,並約好了在此地相見,那時候方原知道,這六絕宮,就算不是邪劍修的總舵,也必是一處據點!
而且,方原覺得,既然邪劍修士敢光明正大的請自己來這裡,而不擔心自己帶了洗劍池的人過來,那就說明他們在這雪原之上一定很有信心,也有把握應對一切突發的變化。
既然如此,那自己當然要過來了。
至於閔長老的指責,後續的麻煩,那反而都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了。
“哈哈,本座修劍道三百年,奪劍靈無數,但最好的,也不過是三位洗劍池白袍而已,倒真是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這般走運,居然可以見到一位洗劍池的元嬰劍仙啊……”
方原身邊的雪袍男子,笑聲裡帶着掩不去的歡愉。
他這時候,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閔長老,一身的儒雅氣機,卻也難以掩飾他眼神深處的貪婪,尤其是在他看到了遠處的手下暗暗傳給他的信號,知道了外面並沒有其他的洗劍池弟子趕到,這位元嬰劍仙,是真個孤身來到了自己這片領地裡時,便笑得更爲歡愉了……
笑聲之中,便打了幾個手勢。
周圍一衆邪劍修士裡面,實力弱小的,則都在緩緩後退,而實力強橫者,則慢慢上前合圍,隱隱的圍出了三個包圍圈,層層疊疊的將閔長老圍在了最中間,躍躍欲試的模樣。
“爾等妖魔,何敢侮我?”
閔長老強行平復了心間血氣,也不再多言,只是冷冷的看了方原一眼。
沉默了半晌之後,她陡乎之間,沉聲低喝,一身劍意瘋狂的提了起來,直將周圍風雪都捲起了一層一層,周圍的一衆邪修士,則急急運轉了法力抵禦,但也就在她們以爲閔長老想要運轉最強劍意與他們拼命之時,卻忽見這閔長老劍隨身走,瞬間飛掠,一劍破空而去!
“呵呵,入了我六絕宮,還想逃?”
方原身邊的白袍儒雅男子低聲一笑,揮了揮手:“四大長老!”
“嗖”“嗖”“嗖”“嗖”
周圍的風雪之中,瞬間便有四道身影拔地而起,在他們身邊,也都憑空浮現了數道黑色的影子,有人身邊匯聚了七八隻,也有十幾只,或是五六隻的,那種影子十分古怪,身上皆帶着難以形容的劍氣,與當初方原在琅琊閣裡見到過的那三位邪劍修士一樣,應是同源。
而在這些影子浮現的一霎,那四位邪劍修士身上,皆同時涌出了一種可怖的劍意,居然直迎着閔長老釋放了出來的劍意衝了過去,瞬間衝到了其身前,劍若游龍,將她纏住。
閔長老本是想直接奪路而逃,這一來,卻又被逼了回來。
這一霎,她也是心生絕望,憤聲大喝,劍氣縱橫,憤然斬向了那四位長老。
但她縱然是洗劍池元嬰劍仙,實力可怖,這四位長老卻也同樣是元嬰修爲,劍道詭異難言,若是單個較量,這些人未必是她的對手,但如今四人一起聯手,閔長老在追趕方原的過程中,又切切實實受了些傷,消耗也極大,影響到了她的實力,如今自然更難佔得上風了。
看到了這一幕,方原身邊的白袍男子,笑意更濃了,已是一副盡在掌握的神色。
他忍不住感慨着回頭看了方原一眼,笑道:“方小友看樣子受傷不淺,且入宮內休息吧,莫要被這瘋女人劍意波及到你,待本座收拾了她之後,再來宮內與你敘話!”
聽了他的話,身邊便有幾位邪劍修士迎了上來,向方原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其中一個,正是在第三道雪線時方原見過之人,也正是此人,當時給了方原那道承天劍道的秘法與一個白骨罈,約方原到六絕宮來一行,若不是他,方原也不會知道這隱藏極深的六絕宮方位,看他在這位白袍中年男子身前的模樣,應該是在邪劍修中,地位不低。
沉默了一會,方原沒有開口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身邊幾位邪劍修士便在前面引路,向着崖下走去,引動法力,將方原接了下來,這時候才能夠看到,原來這六絕宮,便在雪崖之下,有一座大陣遮掩,在外面很難看得清楚,想來也是這些人察覺到了有元嬰劍仙氣息接近,這纔出宮來打探,恰好將閔長老攔下了。
入得宮來,這些人便將方原引到了一座大殿之中,然後便有一位妖媚的侍女走了過來,手上捧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的是一些黑色的丹瓶,想來裡面都是一些療傷的丹藥等等。
爲首那位邪劍修笑道:“方原道友,我等了你數日,還以爲你不會來了,正擔心會不會受少主責罰呢,沒想到你就來了,居然還將一位元嬰劍仙引到了六絕宮前來,哈哈,這可真是一份想象不到的大禮啊,真不愧是六道魁首,魄力,手段,都是一等一的高明……”
一邊開懷笑着,一邊又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不過,方道友是想將此當作是自己的投名狀麼?其實也不必這般客套,既然當初屈某將承天秘法以及六絕宮的地址給你,便是相信你,而且少主一聽你要來,也親自坐鎮六絕宮等你,這已經表明了對你的信任了!”
方原沒有回答他的話,也不接那個侍妾送過來的丹藥,只是取了幾顆自己的丹藥服下了,然後便旁若無人的閉上了眼睛,緩緩運功化開,倒是讓這屈姓邪修有些尷尬了起來。
“呵呵,想是方道友受傷不淺,且在此療傷吧,呆會少主自會來與你敘話!”
這屈姓邪劍壓下了心間的不滿,便不再多問,拱手告辭。
但也沒有離開,只是到了殿外把守,應該是對方原還有很深的防備。
而方原對這一切,則都概不理會,只是靜靜的運功療傷。
遠處雪崖之上,不時傳來一陣轟隆之聲。
盤坐在了這大殿裡,甚至都可以感覺到些微的震動。
想來那位洗劍池元嬰劍仙還在與四大護法鬥劍,尚未分出勝負,他們這等修爲境界的人鬥起劍來,當真是驚天動地,若不是這六絕宮建在了雪崖之下,又有大陣防禦,說不定都會被這劍意波及,若在以前,這等大戰,方原必然想去觀戰,但如今,卻什麼心思也沒了。
他甚至都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是什麼……
丹藥入腹,緩緩化開,道道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使得方原恢復了些生氣。
而在他療傷的過程中,不知過了多久,那隱隱的震動停止了。
方原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神顯得十分複雜。
又過了半晌之後,殿外忽然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然後就見大殿殿門被推開,一身白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手裡託着一個精巧的白骨罈,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見到了方原,便又是一陣大笑,白骨罈遞給了身邊的侍女子,向着方原拱手道:“果然不愧是元嬰劍仙,廢了我好大的手段才治服了她,吳長老還爲此捱了一劍,我也被她毀了兩道劍靈,不過有此收穫也值了,方小友,本座當真不知該怎麼謝你纔好,哈哈……”
“啪啦!”
方原手裡的丹瓶忽然滾落到了地上,裡面的丹藥灑了一地。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