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地之危,總算是順利解除。
雖然從高天之上看來,幽州一地,仍然是魔氣充天,凝而不散,但在這無盡魔息裡面,卻已幾乎沒有可以活着的魔物,對於歷代的天元來說,這本身便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
而各大聖地與道統,在參與了這覆滅魔地一役之後,也已有條不紊的撤回,各歸其部,休養生息,作爲這最後圍絞魔地的其中之一,他們都已註定名留青史。惟一例外的,便是琅琊閣主,在這一役之後,他將琅琊閣人馬譴散,已歸中州,可是他自己卻留在了這片魔地之中,築廬而居,對外的說法,便是這琅琊閣主心懷愧疚,決定自囚於魔地,以謝天下!
畢竟他是堂堂一方聖地之主,所以事情這般定了,也就定了。
就算有很多人不滿,也不能說到他的臉上去,更重要的是,對於這個結果,雖然聽起來只是高高擡起,輕輕落下,可是仙道十尊都沒有什麼異議,別人自然也就不能指手劃腳。
當然,事情的發展,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很多細心人發現,在琅琊閣主留在了魔地,築廬而居之後,這一片魔地,反而比以前更熱鬧了,有無數的資源與異寶,從天下各處調譴而來,送入了魔地之中,甚至更有許多世間丹道、陣道、器道、符道等等各方奇才,也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進入了魔地閉關。
“想要真正的化解魔息,當然要了解魔息!”
如今的琅琊閣主白悠然,便在這一方魔地之中,草廬之內,自從在關鍵時候,他放棄了改變天元之後,如今的他,倒顯得平和了許多,身穿麻布白袍,輕鬆自在的坐在了草廬之內,案上煮着香茶,除去了周圍魔息滾滾的環境,他看起來倒像是在青山綠水間笑而論道。
而在他身邊,各個架子之上,則放着各種異寶。
如今他這草廬之內,已幾乎集齊了天下異寶,而且只要他想要,無論是東皇山還是仙盟,也都會盡一切可能將他所需之寶找來,滿足他一個人的需求,不過,在這天下衆寶之中,能夠進入他這草廬的,被他時時碰到的,還是他這一次推衍所需要的幾個主要寶物。
首先第一個,便是玄天盞。
這一方由崑崙山衆修集千年心血煉製出來的寶物,乃是對魔息影響最大的寶物。
如今太厄魔主已死,魔息沒有散去,便靠了此寶之力。
第二個,便是神族的大天羅旗。
在這一次覆滅魔地的大戰之中,神族反覆無常,引發了仙道極大的憤怒,猶豫着是否真要付出再多代價,也將神族覆滅,盡數絞殺,可是琅琊閣主,卻在這時候提出了另一個建議,只要神族願意交出三道大天羅旗中的兩道以及煉製之法,便給神族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神族當然不願意,這大天羅旗,便是如今神族最大的倚仗。
但他們也不敢不答應,畢竟如今魔地覆滅,仙道昌盛,倘若真惹得仙道動怒,大肆攻伐神族,那麼就算神族可以讓仙道付出極大的代價,也無法阻止自己被滅絕的命運,因而思索再三,他們還是隻能獻出大天羅旗,藉此重新與仙道簽訂了契約,然後老老實實龜縮。
第三個,便是琅琊閣主自己煉製出來的轉生道書。
他蟄伏三千年,推衍轉生之法,要直接改變天元環境,某種程度上,也就是在考慮着讓天元成爲與三十三天一樣的存在,這本來是極難的,但是他偏偏做到了,這一方轉生道書,某種程度上,便是不弱於玄天盞和大天羅旗的異寶,擁有着改天換地之能的邪典。
既然能夠惹下大禍,那麼用於正途,便也能起大作用。
第四件最重要的,則是至尊邪皇的血刀。
這一柄刀,據傳乃是三千年前的煉器之祖雷老爺子所煉,邪異非常,可借魔息生長,威力無窮,等若是至尊邪皇的半條命,可是琅琊閣主既然說了需要此刀,他再不捨,也只能獻了出來,只是提前便與琅琊閣主說好,萬一此刀受損,那他一定會取了琅琊閣主的人頭。
便是如今,他與東皇道主兩個,也一直在這裡坐鎮。
某種程度上,其實就是因爲信不過琅琊閣主,要在這裡監視之意。
除了那四寶之外,剩下的幾件,便是諸如易樓對黑暗魔息的推衍道典,還有魔邊那一方三千年前開始便盛產無數靈藥寶藥的種子之類了,盡是些與黑暗魔息有關之物!
“黑暗魔息,邪異至極,也神妙至極!”
琅琊閣主在做了數日的準備之後,這才第一次與各方匯聚而來的能人異士講道,也是在向他們闡述自己的理念:“此息對於天元,自然遺害無窮,但若是換一個角度,或是換在魔物的角度,便可以發現此息之妙,它可以無中生有,使得死物復生,它可以逆轉造化,滋生靈藥,它可以滾滾不絕,加持修爲……從這看來,它簡直便是修行中人的終極之息!”
聽着琅琊閣主的話,衆修行中人皆面面相覷。
自從神族降臨之後,也帶來了很多關於魔息的傳說……
比如,魔息本就是由鴻蒙道氣逆轉而來,那鴻蒙道氣,便是傳說中的仙氣!
如此想來,琅琊閣主說的話,當然是有道理的……
可是,怎麼越是聽着,越讓人感覺心裡發寒?
這老頭,不會還想着要讓世人轉生吧?
“窮極造化,其蘊如道,便是黑暗魔息!”
琅琊閣主白悠然卻不理會別人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說着,似乎心裡也有無盡感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又笑着搖了搖頭,道:“若非要說,那麼這世間還有一物與魔息相近,其理似,其神似,其變化亦如同一般,一樣的變化無窮,一樣的包羅萬象,你們知是什麼?”
下方聽着他說話的衆修,盡皆呆住了,眼神多少都有些古怪。
琅琊閣主也不賣關子,只是輕輕一笑,道:“老夫一心想要走上父親的老路,三千年時間,心志不改,爲了這一條路,不知消耗了多少心血,也不知做了多少準備,本如大江前涌,其熱難阻,但偏偏在最後一刻,忽然亂了道心,念及先生教誨,三千年心血付諸東流……”
他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嘿聲一笑,道:“那時起,我便想到了這個問題了!”
衆修裡,自然不乏聰明智慧之人,已有人想到了什麼。
不只是他們,就算是在左右坐鎮的東皇道主與至尊邪皇,也皆想到了一個答案。
他們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凝重。
“世間惟一可與魔息相較者……”
琅琊閣主聲音顯得平靜,輕輕指向了自己的心窩,慢慢道:“惟有人心!”
場間一片默然。
縱然有無數人猜到了這個問題,但在這時候,也都沒有急着回答。
這個問題太空,太大,反倒讓人無從說起!
“黑暗魔息的來歷,誰也說不清楚,但老夫倒覺得,多半也與人心相關,人心恆變,因而魔息恆變,人心可以參悟大道,因而魔息玄妙近道,所以參人心,便是參魔息……”
他說着話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卷經文,封皮已然破舊,正是一本在天元隨處可見的古書《道元真解》,望着這卷經文,他的眼神也顯得有些悠長,道:“先生曾與我說過,讓我多讀此卷,我讀了三千年,卻一直不解其意,倒是在前幾天,我忽然領悟了很多道理!”
“若想化解魔息,那是離不開此書的道理的!”
聽着琅琊閣主的話,場間衆修,人人凝眉,臉色古怪。
《道元真解》自然有其道理,場間誰也不陌生,基本上人人可以背得出來。
但是……
至尊邪皇第一個忍不住,問了出來:“說了如此之多,你想如何參衍化解魔息之法?”
“魔息永遠無法化解!”
琅琊閣主開口便是一個讓人極其驚愕的回答:“便如人心永遠不死,魔息無法被壓制,便如心裡念頭如雜草,魔息無法被改變,便如人心念頭千變萬化,變得太多,便不再算是有變化,魔息更不能囚禁在某個地方,便如人心被壓制,只會崩發出最爲可怖的力量……”
“所以……”
說到了這裡的時候,他緩緩起身,指着周圍幾種異寶,聲音沉沉響起:“只能引導!”
說出了這話時,他眼睛裡彷彿有光:“玄天盞勝在可以融合魔息,便可以借其參悟魔息規律,轉生道書可以借用魔息,便可以仗其參悟魔息性質,大天羅旗可以抵禦魔息,便可以借其改變魔息流向,邪皇妖刀生於魔息,便可以憑其追溯魔息本源,再加上易樓諸多道典,魔邊藥谷藉由魔息催生的靈藥,一步一步,便可以從中參悟出魔息真正的本源變化……”
“到了那時,我們便可以真正掌握住魔息的命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