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和牛魔王一場好殺,鬥得天上地下無人不知,雷霆崖這個地段,百年之內都無人再敢來犯。
半日功夫過後,終究是孫悟空技高一籌,將牛魔王從天上打落,金箍棒神兵利器,把牛魔王的鋼叉打折,掉在一旁。
牛魔王額頭上腫起好大一塊,怒視着孫悟空,他腦海中不時閃過這潑猴和鐵扇公主的畫面,惱羞成怒之下,他竟然轉頭怒視鐵扇公主,大喊一聲:“我打死你這銀婦!”
一雙鐵拳架起,衝着鐵扇公主就來。
鐵扇公主修爲雖比不上牛魔王,但她青鋒寶劍在手,有着慣用的兵器,和赤手空拳的牛魔王對戰,也能堅持幾分鐘。
孫悟空趁機按下雲頭,落在紫霞仙子身邊,嘆息一聲說道:“紫霞姑娘,此間是非多,你最好和你姐姐青霞仙子一同回到如來佛祖的神燈裡面,否則待會兒我不一定能保住你。”
紫霞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着孫悟空,喃喃說道:“你……你教我做什麼?”
然後,她猛撲過來,抱住孫悟空,眼睛裡面盈出了淚水,聲音顫抖道:“至尊寶,你不要嚇我好不好?我們拿了月光寶盒就走,一起去見你娘子,我讓她做大婦,我做妾好不好?”
孫悟空靜靜地看着她,單手合十,行了一禮道:“我奉菩薩和佛祖之命護送大唐高僧西行取經,這是關乎天下格局的大事,斷不可被男女之情影響,你我皆爲仙,相互成全吧。”
話至此處,紫霞哪裡還不明白,她愛的至尊寶根本就不是眼前人,孫悟空或許是蓋世英雄,卻非意中人。
紫霞着急道:“那你娘子怎麼辦?她還在家裡等你呢?”
孫悟空微微一笑道:“南華仙人的月光寶盒乃仙器,是他一夢化蝶時靈動而煉,雖則穿越時空,卻不可證真僞。若我爲人身時果真有娘子,也只能待我佛心寂滅,重入輪迴後再行計較。”
紫霞滿心絕望,孫悟空這是鐵了心要跟往事割裂,她如何才能讓他回心轉意呢?
這時,紫霞口中響起另一個冷漠的聲音:“妹妹,此事你還不明白麼?你我皆是大聖紅塵的歷練,再則你細想想,你想要的意中人到底是自己選的還是紫青寶劍選的?”
紫霞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能夠拔出紫青寶劍的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之事麼?
孫悟空唸了一聲“善哉”,說道:“青霞仙子言之有理,紫青寶劍乃尋常鐵劍,並非神兵利器,實則人人皆可拔出……”
紫霞聽不下去了,她急忙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除了你,再沒有誰能拔出它來,那些人……”
她“那”了半天,卻再也想不出另一個試圖拔過她寶劍的男人。
孫悟空看着內心天人交戰的紫霞,感慨萬千,這時,他聽到耳後一陣風聲,卻是牛魔王見孫悟空又來“撩撥”紫霞,怒火攻心,舍了鐵扇公主,對着該死的弼馬溫來了一記“正義背刺”。
孫悟空緊握手中的鐵棒,用莫大的毅力忍住轉身的衝動。
他知道,若是紫霞剛纔能夠接受他的勸說,先一步離開此地,尚有活下去的機會,但此時此刻,除非紫霞對他身後的牛魔王視若不見,否則她斷躲不過一個“捨身救愛”的結局。
這是觀音菩薩樂見的結局,也是孫悟空真正割裂前塵的象徵,所以他不能反抗,鬥戰勝佛是不會反抗的。
果然,紫霞雖然在極力否定眼前的一切,但看見孫悟空身後的危險,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讓她用力撥開孫悟空,站到他身後擋住了牛魔王的鋼叉。
牛魔王一看到紫霞站出來,來不及收力,就這樣洞穿了紫霞的胸腹,三朵嫣紅的血花在她身上泛開。
孫悟空怒吼一聲,一棒打飛牛魔王,懷抱着紫霞,悲痛地和她做最後告別。
他渾身法力暴走,將一切都掩蓋住,趁着無人可探查的功夫,從懷中取出一串金鈴,按照李歡所教的方法,對準紫霞,念一聲“收”,只見一青一紫兩道微光從紫霞的身體裡飛出,落入了金鈴中。
孫悟空收好這叫“魂器”的東西,藏在左邊耳朵裡,抱着紫霞的屍體,表情漸漸冷卻。
法力重歸平靜後,膽大的大能看到面無表情的孫悟空,眼神中的冰冷好似萬里冰川,不由得爲佛門道一聲“好謀劃”。
牛魔王此時哪還管什麼觀音菩薩的吩咐,他只想和孫悟空痛痛快快地打下去,又從身上牛毛拔下一根,化作鋼叉,擎住便往孫悟空殺來。
孫悟空將紫霞的屍體放在牆角,也提着棒子過去迎戰。
認真起來的孫悟空和怒氣勃發的牛魔王,大戰一起,聲勢再比之前大了幾分,方纔已經受傷的鐵扇公主不得不將紫霞的屍體移過來,和唐僧一起放着,然後施法護住他們。
唐僧看着一具屍體擺在身邊,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口中急念“菩薩保佑”,鐵扇公主忍不住不屑地“嗤”了一聲。
又過了半日,雷霆崖終於禁不住摧殘,崩塌了四角,衆人紛紛飛離此處,鐵扇公主帶着唐僧和紫霞的屍體落下時,正好碰到豬八戒和沙和尚從南海趕過來。
唐僧看到兩個徒弟過來,趕緊向他們走去,口中忙道:“八戒,悟淨,快快與我離開此地,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豬八戒指着眼前如山的碎石道:“師……師父,這裡不是牛魔王的山頭嗎?”
唐僧向他們快速地解釋了一遍剛纔的事情。
兩個徒弟目瞪口呆,對號稱齊天大聖的大師兄又刷新了一波認知,心裡不住掂量,以後萬一和大師兄再出現爭執,自己這條小命禁不禁得起鐵棒一擊。
他們仨趕緊拿上行禮,對鐵扇公主道:“勞煩女施主待會兒告訴悟空,我們在前方山林等他。”
鐵扇公主根本不理睬他們,唐僧又硬着頭皮說了一遍,確認鐵扇公主應該聽見了,也不等迴應,便和八戒沙僧相互催促着走了。
雷霆崖的亂石漸漸也化爲齏粉,天上的打鬥仍在繼續,不過牛魔王的狀態明顯弱了許多。
光靠怒火是無法持久的,他能堅持半日功夫已是難得,再打下去,怕不是要百回合內被孫悟空一棒子砸死。
牛魔王心生退意,手上功夫更是凌亂,鋼叉早已不知換過多少柄,他數百年來用身上牛毛煉製而成的鋼叉都快消耗光了,對面孫悟空仍是一根鐵棒,揮舞得密不透風。
沒辦法,金箍棒是古聖大禹精心打造的定海神針,若是質量不過關,如何定得住四海之水。
牛魔王且戰且退起來,孫悟空卻不給他機會,封鎖着他的後路,一副誓要在此地殺牛的架勢。
看到孫悟空這副姿態,牛魔王生平第二次產生了害怕的感覺,第一次則是他偷偷摸上天庭,想看看天上和地下到底有什麼不同,卻被御膳房一個普通庖廚嚇退。
雖然事後聽人解釋那是牛族剋星——神廚庖丁,別的神官沒那麼厲害,他也不敢再和天庭對着幹了。
是以,他也是孫悟空被壓五指山後,七大聖中第一個向天庭服軟的。
如今退路盡鎖,牛魔王忍不住心下嘆息,這次真的惹狠了孫悟空了,他怕是不成了。
牛魔王思量着如何託付身後事,一想到鐵扇公主早已被孫悟空“偷”去,又是一陣頭疼,他哪還有什麼身後事了……
這時,天邊傳來一聲童子驚呼,喊着“大聖且住”,雲跡閃過,卻是一個面相老成的童子趕來。
孫悟空瞧見那童子,終於住了棒,他的怨氣到這時也差不多發泄完了,老牛早已被他錘得法寶盡碎、修爲倒退,再則紫霞也並非救無可救,他也不至於真要把老牛打死。
那童子見孫悟空終於停下來,鬆了一口氣,上前見禮道:“大聖,我是觀音坐下童子木吒,特來請大聖手下留情,此妖雖惡,一身本事卻殊爲可惜,昔日太上天尊曾有意叮囑,說道此妖與其有舊,此番也望大聖承情。”
太上天尊即太上老君,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吃了他許多仙丹,還得了火眼金睛,論人情倒確實有一份,如今用在此處,孫悟空也無話可說。
至於老牛和太上老君有什麼交情,要麼同太上老君座下青牛有關,要麼和當年煉丹爐的爐磚落在火焰山有關,總之孫悟空懶得去猜。
念及此處,孫悟空收了鐵棒,說道:“我與你弟哪吒往日有舊,既然你如此說道,此事便罷,老君那裡煩請告饒一聲,俺老孫便不去拜會了。”
木吒趕緊道:“我知道了,大聖可自便。”
孫悟空“嗯”了一聲,把鐵棒扛在肩上,落了雲頭,站在鐵扇公主身邊,看了看她手上抱着的紫霞屍身,說道:“勞煩你幫我去東海龍宮取一顆萬年寒珠,就說是我說的,那老龍不會爲難與你。”
萬年寒珠自然是用來保住紫霞肉身不腐。
鐵扇公主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一路小心。”
孫悟空忍住心中微動,臉上恭敬道:“多謝嫂嫂。”
他沒問鐵扇公主唐僧幾人去哪兒了,便是用尾巴尖兒也能猜到那幾人相性,輕輕一擡腿,跨過十數裡,在一片山林中找到了師父和師弟們。
孫悟空在路上便調整好了表情,再次恭敬和誠懇地向唐僧請罪,還向兩個師弟也告饒了一聲。
見他如此姿態,誰還願再做計較呢?
南海紫竹林中,觀音菩薩和地藏王菩薩看完這出大戲,略有些嘆息道:“佛心已成,我竟有些想念往日他猴兒模樣。”
地藏王菩薩低念一聲佛號,心裡也微微嘆息,以孫悟空如今狀態,佛性外露,哪怕立馬封號也無人異議,世間又多了一尊大佛,只是他心裡卻不輕鬆,也不知是爲何。
李歡躺在紫竹林後面的蓮池旁邊曬太陽,他正式開始坐牢的生活,不過他跟孫悟空合計過,這時間不會太長久,他就當是閒來放假了。
可惜這裡是觀音菩薩法場,他不好拿出平板來休閒娛樂,只能沒事琢磨琢磨胡不歸贈送的劍法,倒也叫他弄出了一些東西,劍法感悟又上一層樓,如今走到武俠世界,也能自稱一聲劍聖了。
只是這劍聖沒拿過幾天寶劍,也沒跟人狹路相逢,以劍問路過,真鬥起來不知有多少水份。
這日,觀音好像終於想起來自己這還困了個人,遣座下童子來問,“你可有需要行方便之處”?
李歡搖搖頭,他對佛門沒啥好印象,什麼方便都不要,他最看不起那靈山的阿難迦葉二佛,唐僧取個經書還要拿點好處。
觀音也不再管他。
如此過了數年,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蓮池裡的蓮花一直盛開,數年如一日,既不凋落,也不結子,倒像是被時間恆定住。
李歡沒事時也像匆匆走過的童子打聽過,說那蓮花千年而開,千年而凋,如今正是盛開的好時節。
“真是無趣。”李歡評價道。
一日,天地間忽有冥冥大音自天上傳來,各法場道場均有隱語通告,西遊之劫已成,天道重開,衆聖歸位。
李歡在蓮池旁也聽見了,放下心來,總算沒什麼意外。
又過幾日,菩薩遣人來請。
李歡走到觀音的蓮花寶座處,見一披着袈裟的猴子站在菩薩對面,臉上帶着淡漠的微笑。
“菩薩,大聖。”李歡問候道。
觀音說道:“如今該叫勝佛,不可再提大聖。你的機緣來了,勝佛初得封號,要建法場、收門人,念與你有舊,便不計前嫌,從我手中討了你過去,你可願去?”
李歡假意躊躇一會兒,似擔心孫悟空把他要過去好再行報復,不過他還是糾結地說道:“依菩薩便是。”
觀音菩薩哪管李歡死活,向孫悟空道一聲“可”。
孫悟空也道一聲“善哉”,捲了李歡上雲頭,便向高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