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胡老大爺來說，如今的他，多少是有些飄了。
不然的話，他壓根不會在朱元璋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對於胡大老爺來說，有些話，他必須得說。
不說，將來他的日子可能會更加難過。
與其到時候拿命一搏，還不如提前把壓力卸掉呢。
朱元璋站了一會兒，卻驚訝的發現，連朱標這個素來貼心的胖兒子都沒湊過來給自己臺階下。
這讓他驚訝之餘，又感到有些悲涼。
爲何連標兒都不理解自己？
“標兒，你也覺着，咱殺多了？”
“你是不是還覺着咱殺性重？”
朱標被自家老爹這突臉的問題給問的一愣。
但他也知道，這同樣是他的機會。
關於禪位的事兒，朱元璋其實跟他談過了。
父子倆非常開誠佈公的談了談。
朱標對於權利沒那麼多的要求。
畢竟，說實在的，他這個太子，早已經在朱元璋的寵溺下當成了常務副皇帝了。
跟真正的皇帝，相差的無非就是一個名義而已。
其他的，基本沒啥太多的區別。
可要說他想不想要這種禪位？
當然想！
最吸引他的，不是別的，而是胡大老爺的論調當中，一旦這種禪讓制經歷過三代之後，那麼就會成爲大明的永例。
這無疑對於老朱家的權利傳承是有好處的。
兄弟鬩牆、骨肉相殘，這些原本皇家歷史上經常能看見的戲碼，或許會就此杜絕。
這無疑對於朱標來說很有吸引力。
只是，顯然朱標對於胡大老爺這想法的認可，讓朱元璋多少有些破防了。
這不，隱藏在心底裡的想法，如今終於爆發了。
朱標無語的看着自家老爹。
“爹，你想啥呢？”
“我是第一天覺着你殺性重麼？”
“我不一直反對您這麼殺麼？”
朱標這完全不按套路來的搞法，直接把朱元璋說得一楞。
是哦！
自家胖兒子一直覺着自己殺性太重來着。
只是這猛然間突臉而來的回答，讓他有些迷茫的看向了胡大老爺。
“別看我，陛下！”
“殺性重不重的，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你這殺的不合理！”
“別說太子了，就是官員也被你這亂殺一通的搞法給搞迷糊了！”
“甚至他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反貪，還是藉此殺人！”
朱元璋被胡大老爺這話，說得愈發迷茫了。
他是真心討厭，從骨子裡討厭貪官污吏的那種啊。
怎麼就成了不反貪，反而藉機殺人了？
胡大老爺看着朱元璋那迷茫的樣子，略有些無語的嘆了口氣。
“好吧，我給你掰扯掰扯！”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過去做過的事兒，你就知道，實際上這事兒真沒那麼簡單。”
胡大老爺豎起一根指頭。
“首先你身爲大明洪武皇帝，大明開國皇帝，定下了一個規矩。”
“受賄、貪污超過六十兩，那便是剝皮充草！”
“這提現的是你對於貪污受賄絲毫容忍不了半點的態度，沒錯吧？”
朱元璋這會兒被老兄弟和自家胖兒子的聯手背刺，給弄得有些‘道心失衡’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胡大老爺，等着胡大老爺給他解惑。
“那麼問題來了。”
“甭管主動還是被動，甭管什麼理由，但凡有人犯了這一條之後。”
“他就之後有兩條路走。”
“要麼呢，就是祈求你這個皇帝的寬宏大量，最終這事兒不說安穩度過吧，但至少也得保下命來。”
“要麼呢，就是乾脆跟其他人同流合污，想着把這事兒掩蓋過去，順便多貪點。”
“畢竟，反正貪六十兩都已經家破人亡的地步了，那六萬兩至少還能過幾年瀟灑日子呢。”
“反正都是死，那爲何不這麼幹？”
“可反過來，好些個受賄六七十兩的，卻因爲陛下你大筆一揮，就這麼輕輕放過了。”
“畢竟，你也知道，稍微貴重一點的禮物，六七十兩乃至百兩，真的不算什麼。”
“至此，你定下來的洪武律，被你自己這麼打破了。”
胡大老爺手一攤，極度無語的說到。
“門檻極低，稍不留神就是暴死的結局，那咋辦？”
“誰想死？”
“那不想着欺上瞞下、不想着瘋狂一把去死，還能如何？”
“說白了，六十兩和一萬兩都是一個罪名，陛下你咋想的？”
朱元璋被這話說得羞憤到了極點。
可面紅耳赤的他，卻壓根不知道怎麼開口。
而胡大老爺的講述還在繼續。
“如果說你要以殺止殺，讓人不敢貪，那單單的殺沒用啊。”
“因爲殺了就殺了，這事情就過去了。”
“反正事不關己，誰還記得這事兒？”
“可若是改一改呢？”
“比方說，貪污六十兩，降級、罰俸並且五年內不許升職。”
“貪污百兩，開除，永不敘用！”
“貪污千兩，開除，子孫兩代不許科考，並取消身上的功名。”
“千兩以上，殺，並加上之前的懲罰！”
“這樣一來，是不是當地人就能看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甚至他的子孫後代也會見識到貪污受賄的威力，心裡多上一點警醒？”
“這不比你單獨殺人要好？”
“而且，那些一不小心犯錯了的，也多了一條生路，被你這嚇唬之後，反倒是能安安心心的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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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老爺一邊說，一旁的朱標一邊點頭。
那驚喜的模樣，簡直不要太明顯。
顯然，在他看來，胡大老爺這辦法比他爹那一味的殺，要好太多了。
關鍵是胡大老爺提出的‘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概念，更符合朱標的執政理念。
但朱元璋卻張着嘴，滿臉驚駭的看着眼前二人。
“你這……這……”
“這不是瞎來？”
“拿着咱的俸祿，不爲民不爲大明辦事，還有理了？”
胡大老爺失望的看着朱元璋，嘆了口氣道。
“那你之前的辦法，又起到什麼作用了？”
“能嚇唬住多少人？”
“對於絕大多數官員來說，你殺的那些人，不過是邸報上的一個數字而已，跟他們有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