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冥頑不靈
“殿下,幸不辱命,賊軍已大多潰不成軍。”
“禁軍陣亡軍士八十三人,斬殺異族奴兵八百一十七人,其餘人等皆已爲我軍圍攏,無一走脫!”朱棣身邊,張玉彙報道。
端坐馬上的朱棣點了點頭,示意張玉繼續去打掃戰場,而後轉頭看向在幾名兵士的護衛下一臉土色的唐勝宗:“吉安侯已然成擒,延安侯欲待如何?繼續負隅頑抗嗎?”
自朱肅上一回被帖木兒直取首級,導致方寸大亂,險些壞了大事之後,朱肅對這等突然襲擊自己這個主將的戰術便早已有了防備。是以,早早便和朱棣相商,若自己和朱樉這邊有什麼不測,便由朱棣繼續統籌全局,務不能使這數千異族奴兵突出重圍,爲禍大明腹心京畿之地。
於是朱棣便領着自己的神機營親兵,悄悄到了西邊嚴陣以待,結果正好,等來了突圍的唐勝宗與陸仲亨一頭撞來。
神機營火銃集火之下,沒見過火器之威、仍是以老方法領兵的唐勝宗、陸仲亨瞬間潰敗,兵敗如山倒。
戰事還未滿一炷香的時辰,便徹底結束了。
唐勝宗看了看被壓在馬下、正自救治的陸仲亨,又看了看自己身邊寥寥數人的親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猶豫許久,終於將手中鋼刀一丟:“罷了,成王敗寇。你既勝了,還有什麼好說?”
“不意我二人英雄一世,今日竟是敗於小兒輩手中,英明喪盡……”
“英雄一世?”朱棣面色不便,語氣卻冷如冰霜。“若無父皇母后昔日救助你等,認你等爲義子,伱二人早不知跟着那些元末數之不盡的難民,埋骨在哪一處的無名墳堆之中。”
“而今囂張跋扈,恩將仇報,不知又是哪門子的英雄。”
“你……”唐勝宗面容一變,如狼似虎的禁軍已經撲上,將他嚴嚴實實的捆了起來。
“押赴京中。”朱棣道。“不必與本王多說。”
“一切,自去與大哥,還有父皇解釋吧。”
聽到老朱的名號,唐勝宗臉色一白,本已準備好的罵辭,終究還是又給吞了回去。
……
“大哥,唐、陸二人,皆在那一處皇莊之中。都給你押回來了。”
刑部正堂,朱標在得知朱肅朱棣等人成功捉住了唐勝宗陸仲亨之後,便已提前帶着諸官在刑部之中相候。見朱標一臉憂慮,朱肅知道他在想什麼,緊接着便道:“那數千奴人,也已盡數擒拿,着那些禁軍看押,並沒有漏網之魚僥倖走脫的……不會爲禍鄉間,大哥且安心罷。”
“那便好。”朱標聽聞此訊,纔算是完完全全舒了一口氣。“爲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二人竟會在城外,亦想不到他們竟還敢負隅頑抗……嗯?二弟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受了傷?”
“還不是那該死的陸仲亨,竟敢暗算於我……狗一樣的東西,我非要將他的兩條狗腿打斷,方消本王心頭之恨……”
朱樉落馬之時不慎崴了腳,如今走起路來,難免有些一瘸一拐,面上肌肉也是疼的一抽一抽的。不過由於左右救助及時,其實沒什麼大礙,只是覺着疼而已。朱肅見之好笑,悄聲提醒道:“二哥,不勞你打,那陸仲亨的腿不是已斷了一條麼?”
朱樉一愣,隨後面色漲紅:“那不是還有一條?不止那條,我要將他中間那條腿也一併打斷!”
“二弟!”見朱樉語出粗俗,朱標面作佯怒的瞪了朱樉一眼。朱樉頓時唯唯諾諾,不敢多言。朱標將目光轉向朱肅、朱棣:“不過是一門營生而已,雖然犯禁,倒也不至於便讓此二人刺殺親王……究竟是什麼緣故?”
“或許,是我先前想的太過淺顯了。”朱肅開口道。“原以爲只要調動兵馬,就足以唬的陸、唐二人不敢妄動。”
“但那是將販奴這門營生,視爲陸、唐兩家一門賺錢營生的前提下。若是隻爲了錢,他們自是不值當鋌而走險。”
“可若是……這生意是他們的家底所在呢?”
“家底?”朱標皺起眉來。 “嗯。”朱肅點了點頭。“他們不願交出這些奴人,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行險一擊……心存貪慾,不願放棄經年心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是他們還想着以這些人爲家底,帶着人乘船出海去往南洋或鳳鳴洲開疆拓土?”
“開疆拓土?”朱標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兩人昔年可是資源放棄了兵權,選擇了榮華富貴。而今莫不是享受夠了,忽然轉了性子,準備去盡忠報國去了?
這似乎……也並非不可能。
身爲監國太子,朱標自然也知道,吉安侯與延安侯兩家這些年來是一年不如一年,在朝廷的地位日漸邊緣化不說,即便是在武勳之中,也每每淪爲笑柄,被思爲不思進取與短視的代表。
他二人本就狂妄跋扈,自視甚高,且又都是要麪皮的人物。如何經得起這般的指指點點?存了爭份臉面的心思,倒也無可厚非。
可是朝廷奪了他們的兵權,手中無兵,要想做份事業出來,也只能將主意,打到了北疆那些善於作戰的俘虜上了。
只要籌集一定量的俘虜奴人,自然便是有了一批兵馬。也就可以做出一番事業來了。
當然,大明對他們如此“薄待”,那麼這一番“事業”,也定然不是爲了大明去做,而是爲了他們自己。
“……”朱標面色凝重,這已經可以算是一樁,足以震動朝野的謀反大案了。昔日開國武勳囤聚私兵,意欲反出國去,若是不能妥善處理,對大明的威望無疑是一次極其巨大的打擊。
“……罷了,且待爲兄審問過此二人再說。”朱標道。
然而也不知是否唐陸二人在路上已經串好了口供,亦或是他們自覺罪孽深重不如放手一搏,而今朱標親自訊問,他們竟是異口同聲的,在這刑部大堂上喊起冤枉來。二人一口咬定,莊外的那些奴人就是一門尋常的販奴生意,是因爲見到有人領了大批兵馬前來,奴人們驚懼之下,纔會炸營攻擊。
“胡說!”朱樉被這兩人的無恥氣的七竅生煙。“只是用作買賣的奴人?若是如此,爲何他們人人皆帶着刀具?”
“還有,你二人刺殺本王,許多人都曾親見!這又如何解釋?”
“他們本就是要賣給南洋與鳳鳴洲的商人們,用以看家護院,防備蠻人……身上帶着把刀子練練武藝,豈不是再尋常不過?至於刺殺殿下……殿下身上的傷不是自己墜馬所傷嗎?又談何刺殺?”陸仲亨道。
“當時局面混亂……就連本侯的戰馬都受了驚嚇,不慎落馬被馬砸傷了腿。莫非本候也是遭人刺殺不成?”
“太子明鑑,我二人曾爲陛下義子,若論起來,還是太子殿下您的義兄……又如何會做這等妨害大明社稷之事?”
“無恥!無恥!”朱樉氣的渾身顫抖,看向坐在上首,面色陰沉的朱標。“大哥,打,給我狠狠的打!”
“本王就不信了,今日不能打的這兩個賊廝招供!”
“我二人乃大明開國功臣,太子殿下想要薄待功臣,屈打成招嗎?”陸仲亨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見朱標面色陰沉,他哼哼笑了一聲。“本候如今負傷,即便要審,也當等本侯養好傷腿再說。”
“在本侯傷愈之前,誰敢打我?誰敢打我?”
陸仲亨面容驕狂,滿頭亂髮,竟是對着滿堂諸人大喊。怎麼說也是參與開國的悍將,衆人都被他那一副模樣嚇住了,竟是久久都無人出聲。
“哼,若是無人敢打,還不快喚來御醫,爲本侯治療腿傷……”陸仲亨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誰說無人敢打?咱敢!”
突然間,一道如同來自於九天之上的暴喝,從堂外傳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