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這就是朕尸位素餐的好官?
戶部主事劉議之是弘治六年進士,那一年禮部會試焦芳是總裁官,劉議之算是焦芳的學生。
這六年時間焦芳對其算是頗爲照顧,用了六年遷到戶部,算是春風得意,中年得志了。
年關的時候焦芳將他召入府邸做客,讓劉議之受寵若驚。
這些中央低級官吏誰不知道焦芳的能量,三朝元老、東宮老師、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能收到焦芳邀請,戶部主事怎能不覺得受寵若驚。
順天快遞背後有朝廷支持,焦芳想讓劉議之直接動手腳對付陳策這顯然不現實,沒有合理且站得住的藉口,劉議之也不敢明面對順天快遞東家如何。
但焦芳的面子也要給,所以今日就將陳策給召到戶部來了。
劉議之坐在案牘前翻閱着手中賬簿和稅務賬冊,陳策被晾在他面前站着,劉主事彷彿沒看到陳策一樣,自顧自在忙着自己的事。
對方不開口,陳策也只能乾巴巴的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劉議之才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然後才平淡的道:“自你順天快遞開業以來,一年時間沒繳納過市稅,賬務上少繳二千餘兩,加之罰息,你需補繳五千餘兩。”
話語中帶着上位者氣息,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感。
“今日叫你來,一來是通知伱補繳商稅的事,二來是想與你商討另外一件事。”
“山東河南去年先後遭遇洪災和旱災,流民數萬人,你在大明諸州府的快遞網點很多,本官需要你替朝廷吃下這一批數萬流民。”
快遞行業是需要大量的腳伕和力夫,如果數千人陳策或許還能吃得下,將他們僱傭進來不是問題,但數萬規模順天快遞肯定吃不下,強僱傭這羣人,無異於免費給朝廷養流民。
他不是做慈善而是做生意,哪裡能虧本做這事兒?
陳策眉宇微蹙。
“怎麼?有問題?”
戶部主事劉議之淡漠的詢問。
陳策不卑不亢的道:“啓奏大人,草民先解釋第一點。”
“草民敢問,何爲商稅?”
劉議之慍怒道:“本官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儘管執行即可。”
陳策搖頭道:“那恕草民做不到。”
“大明商稅規定對入市交易貨物所課之稅及市肆門攤之類課稅。”
劉議之哼道:“是如此,但你快遞沒繳此稅。”
陳策道:“此總稅下有各類分稅,諸如塌房稅、門攤稅、酒醋稅、過壩稅、門稅、船稅等。”
“大人此時也拿着我們的賬簿,不妨看看過壩稅、門稅、船稅等道路運輸過程中,我們繳納稅收沒有。”
“如果這些都繳納了,再增收商稅是不是重複徵收?”
這個戶部主事顯然沒做好本職工作,連重迭徵收稅收這種愚蠢的問題都能說得出來,戶部究竟都是一羣什麼良莠不齊的官吏在管着?
這有一點業務能力嗎?
戶部主事值廬外,秦紘微微擦了擦頭上的汗,弘治皇帝面色鐵青,冷冷的盯了一眼秦紘,低聲嘲諷道:“秦公,你戶部官還真是好樣的,居然要讓一個平頭百姓去教他怎麼納稅。”
“朕的臉朝哪兒擱?”
堂堂的朝廷中央官,竟和文盲沒任何區別,自己本職工作做不好就罷了,連基本的總稅和分稅不得重複增收他都弄不明白,現在居然還被人家一介民間商人給教導,這不是尸位素餐是什麼?
秦紘急忙給弘治皇帝賠罪,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將這名戶部主事皮給抽下來。
尋常這種下面的官,他這個戶部尚書哪裡能接觸到?又如何知道戶部居然還有這種蛀蟲存在!
兩人現在在戶部主事值廬外站了有一會兒,都在聽着裡面的對話。
劉議之淡漠的乜了陳策一眼,道:“本官自然知曉,但你快遞行業屬於新興商業,戶部另與你快遞做了稅收籌劃。”
陳策反問道:“可有內閣戶部的公文下發?此事也無人通知到草民。”
劉議之道:“現在本官不是正在通知你?”
陳策笑了一下,道:“好,五千兩罰金我可以給,這錢不多。”
折算後世也不過三百多萬的樣子,以前陳策沒這個底氣說這樣的話,現在不同。
“不過此事也給諸大明商人們提了個醒,朝廷朝令夕改,日後繳稅也謹慎。”
“諸民也如此,今日可徵田稅,明日也能徵呼吸稅,土地佔用稅,喝水稅,吃飯稅……”
“大人應當不怕我出去亂說……哦,您是戶部主事是嗎?不知大人姓甚名誰,大人如此大的官威,草民好給你大肆宣傳宣傳。”
劉議之猛地拍向案牘,厲聲道:“大膽刁民!你在威脅本官?”
陳策淡淡的道:“是啊,不是你先威脅草民的?”
“數萬流民你強塞我快遞行業,這樣吧,我把順天快遞都送給你吧,天下萬民的脖頸都送給你,你直接屠戮就行,爲什麼還要虛頭巴腦的走個流程?”
“民間綠林搶劫還要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閣下連虛僞一番都不願?直接開搶?”
“大膽!氣煞本官也!”劉議之面色通紅,被陳策一番話說的全身都在顫慄!
被陳策刺激到的何止是坐在戶部值廬內的戶部主事劉議之,還有站在外面面色鐵青的弘治皇帝!
“不像話!”
弘治皇帝不知是在說戶部主事還是在說陳策,但秦尚書覺得應該是在指桑罵槐。
“他叫什麼名字?”
秦紘忙不迭道:“回皇上,戶部主事劉議之。”
弘治皇帝冷冷的道:“明朝小朝會,讓他也去一趟。”
丟下一句話,弘治皇帝便拂袖氣咻咻的離去。
秦紘趕緊去送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拂袖道:“不必跟着朕,你戶部好好查查,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國家養仕,朕高薪養廉,養出來的要都是這種酒囊飯袋欺壓百姓的官,大明遲早要亡國!”
“你回去吧!”
秦紘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彷彿被人狠狠抽了幾記響亮的耳光。
他陰沉着臉,怒火中燒的道:“讓王儼王侍郎去值廬見本官!”
“讓劉議之給本官去死!現在就去死!”這是氣話,他自然沒這個權力,“還不去將別人給放了?!戶部的臉被他劉大人丟的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