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外患,對於一方勢力而言,內鬥纔是危害最大的,崩塌往往是從內部產生,遼東便是最好的明證。
但凡大明的內鬥可控,遼東就不會是今日之境遇,但凡大明的內鬥可控,區區建虜,區區蒙韃,就不敢動輒侵襲遼東。
傷害一旦產生,想要撫平,非大封大賞所能平復,倘若想解決遼東困局,就必須狠下心來才行。
一場對戰建虜的勝利,可以暫穩遼東上下的局勢,但想要徹底解決遼東弊政,無疑是在癡人說夢。
遼東經略府。
“部堂,您休息一二吧。”
尤世功面露憂色,看向正盯着輿圖的熊廷弼,上前規勸道:“從撫順關收復以來,您就沒正經睡過,即便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起這樣熬啊,您……”
“廢他孃的什麼話。”
熊廷弼聲音沙啞,眉頭緊皺道:“打敗了建虜這次進犯,就他孃的高枕無憂了?老子怎麼能睡得着?一大堆事情還沒有解決,老子要不一一解決好,那戰死沙場的數萬英魂,都能找老子索命!”
“可是……”
尤世功欲言又止道。
“沒他孃的什麼可是!”
熊廷弼瞪眼轉過身來,“撫順關可有軍報傳來?建虜核心是否從薩爾滸城遷走?”
“有軍報傳來。”
尤世功輕嘆一聲道:“據撫順關來報,敗退薩爾滸城的建虜,已遷軍民內退界藩城,眼下在薩爾滸城……”
??果然~
聽聞尤世功所講情況,熊廷弼再度轉過身,伸手指着眼前的輿圖,那銳利的眼眸掃視各處,隨着撫順關被大明收復,圍繞遼東的整體局勢,已在悄然間發生逆轉,建虜此前銳取之勢被強行打破。
“果真像陛下講的那樣,大明可以在戰場上失敗很多次,但是建虜卻一次都不能敗,敗一次,過去所取得的優勢就極可能被打破。”
熊廷弼表情嚴肅道:“撫順、鴉鶻兩處關隘要衝,悉數被我大明收復回來,圍繞遼東一帶的困局算破開了,待到遼東內部弊政和問題逐步解決,那麼戍遼各部就可以針對鐵嶺、開原等地展開攻勢,甚至在此期間設法再攻寬甸諸堡,形成一北一南的戰術壓迫,分散建虜主力奔赴各處啊。”
對於熊廷弼而言,從蒲、撫等地前沿潰敗,圍繞渾河對建虜展開血戰,他就沒有再笑過了,甚至是不願回憶那一場場戰事,因爲每場戰事打響,就代表着數以千計的健兒,永遠倒在血泊之中。
熊廷弼怕了。
真的怕了。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跟建虜頻頻交戰下,熊廷弼的精神高度緊繃,稍稍有任何疏漏之處,就可能導致全線的崩潰,如何去形容過去的遼左之戰,一句話就可以概述,每天都有大批人戰死。
諸如這種經歷,熊廷弼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尤其是局勢變幻之際,力排衆議之下,拼着已勝的局面圍攻撫順關,究竟承受多大的壓力,唯有熊廷弼一人清楚,其他人根本感受不到。
“部堂,欽差洪承疇來了。”
而在熊廷弼推演後續態勢之際,一名親衛家丁跑進正堂,這讓尤世功循聲望去,就見洪承疇已走進正堂。
??“快~”
熊廷弼話剛說出口,轉身想叫人去迎時,就見到洪承疇,話到嘴邊沒有繼續講出。
“見過熊經略。”
神情略顯憔悴的洪承疇,擡手朝熊廷弼作揖行禮。
“遼南諸事解決了?”
熊廷弼眉頭微挑道。
“解決了。”
洪承疇言簡意賅道。
一句話概述了洪承疇在遼南做的很多事,期間承受多大的壓力,期間面臨多大的問題,皆被此言概述。
是個能人。
看着沒有邀功的洪承疇,在熊廷弼的心裡生出感慨,從撫順關被收復以後,在遼南諸衛所做的種種事宜,倘若有一件出現紕漏,必會造成遼南的內亂,由此便可能影響到遼左,但洪承疇辦到了。
“全都退下,沒有老子的命令,不準擅闖進來。”
“喏!”
隨着熊廷弼一聲令下,本聚着不少人的正堂,此刻僅剩下熊廷弼、洪承疇二人,而在正堂外,忠於熊廷弼的親衛家丁,則警惕的戒嚴各處。
“海州、蓋州、復州、金州四衛治下軍屬勳田都悉數登記造冊了?”熊廷弼轉過身盯向眼前的輿圖,背對着洪承疇開口道。
洪承疇也不氣惱,上前說道:“尊奉陛下先前所頒中旨,首批在遼南四衛劃定的40萬畝軍屬勳田已完成授田造冊,熊經略譴派的近萬餘衆悍卒,會同本官先前所統的萬餘衆遼南新卒,加之在遼左前線激戰期間,本官增募的兩萬餘衆新卒,已完成初定混編,進駐到遼南四衛城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