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朱瞻基的話,朱鬆就帶着衆人去了園子,倒不是擔心兩邊打起來出現傷亡,主要是怕解禎應吃虧。
在朱鬆心裡,這幫子寒門士子,可比那些文武大臣、士族豪紳家的士子們,要寶貝得多。
一進園子,還沒來得及看周圍的情況呢,朱瞻基就拉住了朱鬆。
“唉,小宣,你拉伯伯做甚子?”朱鬆奇怪地問道。
朱瞻基一指不遠處的小亭子,道:“鬆伯伯,您看在涼亭之中那些人,那個矮胖的伯伯就是之前在和解禎應大哥哥叫嚷的,站在他旁邊的那兩位伯伯,和那胖伯伯是一夥的!”
“嗯,這幾個人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啊?”朱鬆定睛一看,總感覺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徐妙錦就跟在朱鬆身邊,聽到他輕聲嘀咕,便說道:“那個矮胖的人便是方孝孺,站在他左側的中年人是黃子澄,右側的中年人是齊泰。”
“還真是他們!”儘管心裡頭已經有所猜測了,可是聽到徐妙錦的介紹之後,朱鬆還是心頭一跳。
“呵呵……”
看到朱鬆眉頭皺起,徐妙錦不由得笑道:“現在知道麻煩了,怎麼昨日傳迷情《石頭記》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點?昨日你大出風頭,今日自會有人來尋你晦氣。有這三位儒家宿老在場,這次看你怎麼收場!”
媽蛋,這還是親媳婦嗎?
朱鬆瞪了徐妙錦一眼,這擺明了是在拆他的臺。
“有什麼,本王自幼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是幾個酸儒罷了,本王會怕?”
咱輸人不輸陣,朱鬆抖了抖肩膀,甩給徐妙錦一個背影,輕揮着摺扇走向了涼亭。
涼亭之中,此刻兩人的爭吵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
“咱們讀書人,學的是詩書禮儀,不過是一斷****之事,有何可取之處,竟然讓爾如此追捧?”
方孝孺胖胖的臉上寫着怒色,“我大明朝廷目前內憂外患,你這士子不思救國也就罷了,竟然還追求這些****,當真是豈有此理!”
“《孟子·告子上》中有云:孟子與告子辯論,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
解禎應似乎有些怒了,臉紅脖子粗地說道:
“若非只爲了國家大事,而把情長拋諸腦後,那麼在下斗膽問方大人一句,若是江北的燕軍,將方大人的妻子、兒女、親族、朋友全都抓了起來,以他們的命來威脅方大人投入江北大營,方大人可會舍小家顧大家,拋妻棄子,眼睜地睜看着他們被燕軍亂黨千刀萬剮了?”
嘶!
亭子中,以及離着比較近的那些士子、才女們,聽到這話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解禎應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種跟亂黨有關聯的話都敢說出口,他也不怕被上頭扣下一頂意圖勾結亂黨,誣陷朝廷命官的大帽子來,連帶着他的父親、叔父等人都跟着一起遭殃。
“你,你,你……放肆!”
方孝孺被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憋死在那兒,“你這黃口小兒,竟然將本官與那等背信棄主之徒相提並論,當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解家小子,說話最好注意點,你以爲亂黨是能夠隨意說出口的嗎?”兵部尚書齊泰,生得人高馬大的,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將軍,“別因爲你這一句話,連累了你解氏一族!”
黃子澄倒是沒說話,不過看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對解禎應很不滿。
“哈哈哈……”
這個時候,朱鬆那爽朗的笑聲傳了進來:“三位如此嚴肅是做甚子?不要嚇唬孩子嘛!”
衆人循着聲音看去,見朱鬆領着一幫人從亭子外走來,下意識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學生見過殿下!”
“下官齊泰、黃子澄、方孝孺,見過韓王殿下!”
面對朱鬆,就算這三人真得是一品的朝廷大員,也得乖乖地向朱鬆行禮,沒辦法,誰讓朱鬆是王爺呢?
前段時間,朱鬆曾經很惡意地琢磨着:這些人之所以如此積極地爲朱允文謀劃削藩,八成就是對這種見親王行禮的規矩看不慣。
“免禮吧!”
朱鬆先是對衆人擺擺手,這才扭頭看向了黃子澄三人,“不過是一句比喻罷了,竟然惹得三位大人如此生氣,真是嚇了本王一跳呢!”
“殿下,這個比喻可一點都不好!”方孝孺根本就不給朱鬆面子,而是說道:“想下官爲我大明朝國事操勞,雖說不至於有貪天之功,但至少自認問心無愧!而今,竟然被一黃口士子如此逼問,殿下以爲下官能嚥下這口氣去?”
聽到方孝孺那毫不客氣的話,朱鬆心中冷笑了一聲,面上卻依舊笑容滿面:“方大人言重了,本王以爲方纔解士子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畢竟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面臨這樣的抉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方孝孺臉上露出了頑固之色,“若當真遇到這種情況,下官定會舍小家,取大義!”
“好!”朱鬆鼓掌道:“方大人不愧是萬歲的股肱之臣,當爲我大明文武百官的楷模!”
此話說罷,朱鬆突然扭頭看向瞭解禎應,一邊對他打顏色,一邊說道:“解禎應,還不快向方大人道歉,似這等忠臣,難道不值得我等敬服嗎?”
解禎應心裡原本還很是不服,可是這個時候他那小堂弟解禎期,卻是不斷拉扯着解禎應,再加上朱鬆的擠眉弄眼,解禎應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終於服了軟:
“方大人,在下方纔過於衝動,衝撞了大人,還請方大人大人大量,原諒在下!”
“解士子都如此誠懇地道歉了,方大人豈會再與一黃口小兒一般見識?”朱鬆幫腔道:“方大人,你看?”
“哼,看在韓王殿下的面子上,這件事就這樣吧!”方孝孺倒是還想要找解禎應的晦氣,可是現在有朱鬆出來擋駕,這個面子總是要給的。
“哈哈哈,好了,好了!”朱鬆道:“今日三位大人前來,讓本王府上蓬蓽生輝!今日三位大人可定要留下墨寶,讓我大明士子、才女們好好瞻仰一番!”
從出現在園子到此刻,朱鬆的表現一直都是刻意迎合這三位大人,所以不論是黃子澄、齊泰還是方孝孺,似乎都有了一種錯覺,對這位韓王殿下沒了一開始的厭惡。
所以本想要爲難一下韓王的想法,在三人的心中也淡了好多,不過爲了朝中大臣、豪紳大族的子女們,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殿下謬攢了!”黃子澄道:“下官聽聞昨日殿下曾作‘一曲,一歌,一情’,名動整個應天府!今日下官等前來,只是想問問殿下,爲何要在燕軍亂黨紮營江畔的節骨眼上,作如此****,靡靡之作?”
“方大人以爲本王所做《石頭記》乃是靡靡之音?”朱鬆眉頭微微一挑,道:“敢問黃大人,難道本王這《石頭記》中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殿下自己都曾言,這《石頭記》乃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既然是荒唐之言,豈不是靡靡之音?”黃子澄倒是會斷章取義。
“黃大人此言差矣!”朱鬆搖搖頭,道:“大人如此說,在本王想來,是因爲方大人昨日未曾前來參加詩會,若是在詩會……”
“殿下,田公公來了!”
就在此刻,白福悄悄然走了過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