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維亞城外的炮聲足足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明軍的威遠戰列艦就如同轉動的齒輪一般,圍着巡洋艦和車輪舸不停的轉動着,那炮彈簡直就跟無窮無盡一樣,不停的傾瀉。
左邊五輪側舷齊射,右邊五輪側舷齊射,再左邊五輪側舷齊射,再右邊五輪側舷齊射。
四十艘威遠戰列艦左右舷各齊射了十輪,傾瀉了足足四萬發炮彈,張斌終於喊停了,並不是因爲沒炮彈了,而是天將擦黑了。
他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總督府和市政廳,還有下面的戰船和戰艦,城牆已經被砸的跟狗啃了一樣,到處都是缺,戰船和戰艦更是被砸的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可惜啊,再來個左右舷各十輪齊射估計就差不多了,城牆差不多能給他推平了,戰船和戰艦差不多也能擊沉了,到時候看他們怎麼辦。
或許,他們會退入後面的兩座小城池負隅頑抗吧。
他想了想隨即下令道:“留一百艘車輪舸在這裡看着,其他戰艦和車輪舸去左邊十里遠處的小魚港休整。”
煮熟的鴨子可不能讓他飛了,這巴達維亞他是要定了,不但要城池,連人帶貨,帶銀子都要,這情況,如果不派人在這裡看着,他們晚上很有可能會逃跑。
上次在雞籠他就吃了個悶虧,讓那裡的西班牙人全跑了,而且把金銀財寶和珍貴的資料全帶走了,就留下一些搬不走的貨物,這次可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他估計,收穫會很大,因爲這裡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部!
布勞爾的確想着要逃跑來着,他以爲明軍晚上肯定不會留在外面,因爲晚上又是海風又是海浪的,又看不清楚,這麼多船停在一起很有可能會吹的七零八落,甚至撞到一起。
沒想到,明軍大部分戰艦和戰船是走了,卻留下一百餘艘小船散佈在港口外的海面上,這讓他怎麼逃跑,停在棱堡下面的二十多艘超級戰列艦和三十多艘武裝商船這會都被轟的千瘡百孔了,如果被那一百餘艘小船圍住縱火,估計一艘都跑不掉!
這一夜,布勞爾久久不能入眠,他在考慮明天怎麼辦,這個樣子下去,明天棱堡估計要被轟廢了,外面的戰艦和戰船估計也差不多要被轟成了,他唯一的選擇就是退入後面的小城池中。
如果退到後面的小城池中倒是有個好處,那就是海面上的超級戰列艦轟不到小城池裡面去,而且,城池中間那些小河道超級戰列艦也進不來,這樣一來,壓根就不用擔心炮轟的問題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現在他手下連帶水手和炮手再加上步卒總共都不到一萬人,而明軍這麼多戰艦和戰船,人數估計會超過兩萬,小城池裡面又沒炮臺,不到一萬人能守住兩萬多人的進攻嗎?
或許能,或許不能,如果是歐陸列強任何一個國家來進攻,他都有把握,絕對能守住,但是,面對明帝國,他一點把握都沒有,因爲明軍就是瘋子,他們壓根就不要命,面對這樣悍不畏死的敵人,他真沒一點信心。
或許,把應該把東印度公司所有僱員都武裝起來,兩座城池裡面還有兩萬多普通僱員,給他們發點武器,讓他們協助守城的話,可能還有那麼一點希望守住。
這一夜,張斌也久久不能入眠,倒不是他擔心攻不下巴達維亞,他是跑下船去看望趙興他們去了。
艦隊抵達小魚港之後,他將停泊過夜的事情交給俞成龍,自己便帶着親衛坐着車輪舸,登上了小漁港的碼頭。
趙興的住處自然不用他去找,因爲趙興這會兒已經在碼頭上等着了。
趙興以爲總督大人會招去船上了解情況,沒想到,總督大人竟然親自下來了。
衆人見面自然是一番欣喜,令張斌意想不到的是,他纔剛來的趙興租住的小院不久,張差他們竟然渾身溼漉漉的跑過來了。
衆人一番見禮之後,他不由好奇的道:“你們怎麼跑出來的,難道這會兒巴達維亞的城門還開着?”
張差得意的道:“這幫紅毛番簡直有毛病,他們把城裡挖的到處都是小河道,只要往河道里面一竄,很容易就游出來了。”
張斌聞言,饒有興致的問道:“噢,難道河道從城牆裡流出來的時候,連一點防護都沒有?”
張差撇嘴道:“他們倒是裝了鐵欄杆,不過被我們弄斷了。”
張斌頓時興奮道:“那豈不是說,可以讓戚家軍全部遊進城裡去!”
張差聞言,尷尬的道:“呃,這個,大人,恐怕不行啊,我們幾個人還好隱藏,如果是成千上萬人,城牆上的紅毛番就算是瞎子也能發現啊!”
好吧,這個想法貌似有點不現實,他只得無奈的問道:“你們真有把握把總督府、市政廳和兩座小城池全拿下來?”
張差鄭重的點頭道:“如果他們戰船上的人不進城,我們拿下總督府、市政廳和兩座小城池應該沒什麼問題。”
張斌聞言一愣,這倒是個問題,他還想着明天把所有戰艦和戰船全部給他轟沉了,把棱堡也給他差不多轟廢了,看樣子,這樣搞不行啊,他們戰艦和戰船上少說也有五六千人,如果把他們船給他們全轟沉了,他們絕對會進城,那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考慮了一會兒,便招手讓張差等人圍上來,隨即小聲吩咐道:“我們這樣......。”
第二天一早辰時,張斌又率領艦隊來到巴達維亞城外的海面上,這一晚上,那一百艘車輪舸的確被吹的七零八落,這倒也沒什麼,反正他們也不能參與攻擊,張斌直接讓他們去小漁港那邊停泊休息,然後便指揮艦隊開始轟擊了。
不過,這次轟擊的頻率明顯沒有昨天高了,甚至轟一輪都要停好一陣纔會接着轟下一輪。
總督府瞭望塔上的布勞爾見此情景,臉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他判斷,明軍這是沒炮彈了!
這個完全有可能,因爲他那個時候率五十艘超級戰列艦和一百艘武裝商船去進攻福爾摩沙總共才帶了八萬發炮彈,明軍這會兒總共才四十艘超級戰列艦,估計能帶上六萬發炮彈就不錯了。
沒炮彈就沒法進攻了,只要明軍耗完炮彈,估計就得回去重新來過了,只要明軍一走,他就帶着所有人跑路,留座空城給他們!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考慮死守巴達維亞這個問題了,按明軍這架勢,他肯定是守不住的,只要明軍下次再來,他們鐵定完蛋,還不如將所有金銀財寶和值錢的東西運到波斯灣那邊的據點去,總比連人帶錢都被明軍搶了去要強。
張斌當然不是沒炮彈了,他只是不想把所有戰艦和戰船轟沉了,逼得船上的荷蘭海軍進城,給張差他們增加難度。
這一天,明軍完全沒了昨天彪悍的氣勢,斷斷續續總共纔來了十輪側舷齊射就草草收場了,這樣一來是船也沒轟沉,棱堡也沒轟爛。
布勞爾終於放心了,看樣子明軍是真沒炮彈了,估計到明天,明軍就該撤退了,到時候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這一夜,他睡的相當踏實,甚至在夢裡,他已經帶着金銀財寶回國了,公司董事會和議會對他果斷撤退給予了高度讚揚,他得以保住了總督的位置......。
他是在這做美夢呢,很多人卻壓根就沒有睡。
第二天凌晨丑時一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總督府西北角的哨塔內,兩個值守的哨兵依然抖擻着精神,瞪着眼睛認真的注視着城牆下面的小河,卻不曾想,他們身後突然竄出來兩個黑影,無聲無息的摸到他們後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對於他們來說,人生就此結束了,兩個黑影麻利的很,直接從後面捂住他們的嘴,用小刀往他們脖子上一抹,隨後輕輕的把他們放下來,扒下他們的軍服往自己身上一包,拿着他們的槍站在那裡,裝模作樣的注視着下面。
而此時,下面的小河中突然露出數十個腦袋,城牆上也突然丟下去數根繩索,水裡的人如同猴子一樣,嗖嗖嗖幾下就爬上來了。
張差大致分配了一下任務,十個小隊隨即飛快的隱入黑暗中,很快,棱堡裡面便不斷響起悶哼聲,一個個值守的哨兵被弩箭射穿了喉嚨,連慘呼聲都發不出來,就那麼倒下去了。
他們清理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刻鐘時間,外面值守的數十個哨兵都被他們清理乾淨了,在營房裡面休息的士兵甚至都還沒醒過來便紛紛被人敲暈過去,綁了個結結實實,要不是他們還值點錢,估計這會兒他們都已經魂歸地府了!
這個時候,市政廳那邊趙如同樣無聲無息的控制了整個棱堡,而兩座小城池裡面就不一樣了,王二和孫標他們並沒有四面出擊,他們都將力量集中在靠最裡面的那面城牆,因爲那邊有城門,而且有吊橋。
他們很快便將那面城牆上的哨兵清理的一乾二淨,隨後,便打開城門,將吊橋放下去,黑暗中,一隊隊戚家軍精銳飛快的衝入城中,他們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在城牆附近整隊等候這,直到天際露出曙光,他們才分散開來向另外三面衝去。
兩座小城池裡終於響起了零星的槍聲和慘叫聲,不過,城裡的守軍壓根就不是戚家軍的對手,因爲這會兒戚家軍手裡拿的都是燧發槍,而且,他們人數衆多,這兩座小城池裡面總共才兩千多守軍,而戚家軍總共有一萬人,他們可是精銳中的精銳,一個打四五個估計都沒什麼問題,更何況是四五個打一個。
很快,兩座小城池就被戚家軍完全佔領了,緊接着,戚家軍將士便通過吊橋進入總督府和市政廳的棱堡裡面。
而這個時候,張斌已經率艦隊來到城外的海面上,他並沒有下令威遠戰列艦進行炮轟,只是排着整齊的陣形在那裡等着。
荷蘭海軍士兵被哨兵的口哨聲驚醒之後都嚇了一大跳,他們還不知道後面的棱堡和城池都被明軍佔領了,只當明軍是神經病犯了,竟然這麼早就來進攻了,一陣慌亂之後,他們總算是各就各位了,但是,對面的明軍戰艦卻沒有任何動靜。
張斌在等什麼呢?
他在等戚元功把布勞爾給提拎出來,讓荷蘭海軍投降呢。
這會兒戚元功已經帶着何斌進入布勞爾的臥房,他見布勞爾仍然昏迷不醒,不由皺眉道:“怎麼下這麼重的手啊,總督大人還等着他去勸降下面的荷蘭海軍呢。”
張差聞言,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賠笑道:“戚將軍,抱歉,抱歉,您稍等。”
說罷他直接朝門口的特戰營精銳使了個眼色,不一會,便有個特戰營精銳提着一桶冷水跑進來,直接往布勞爾身上一潑。
布勞爾被潑的一個激靈,悠悠的睜開眼睛,結果,入眼竟然全是明軍將士!
他鼓着眼睛看了一圈,終於看到了站在戚元功旁邊的何斌,他不由惱羞成怒道:“你這個叛徒,竟然帶着明軍偷襲我們!”
何斌不屑道:“什麼叛徒,我可是大明帝國的遊擊將軍。”
布勞爾聞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自己竟然請了個大明帝國的遊擊將軍做翻譯!
戚元功也不知道他們嘰裡咕嚕在說什麼,他見布勞爾都醒了,立馬催促道:“別跟他囉嗦了,拖出去,讓他去勸降棱堡下面的荷蘭海軍。”
布勞爾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便被兩個戚家軍精銳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戚元功直接帶人將他拖到瞭望塔上,隨即冷冷的道:“鬆綁,給他一面白旗,讓他勸降,不讓把他從這上面扔下去。”
兩個戚家軍精銳立馬給他鬆了綁,何斌也將戚元功的話複述了一遍。
布勞爾還竟然嘴硬道:“休想,你們是沒有炮彈了纔來搞偷襲的,我不會命令他們投降的。”
戚元功聽完何斌的複述,不由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布勞爾,隨即下令道:“給總督大人發信號,先來五輪讓他看看。”
他身邊的親衛聞言,立馬抽出一面令旗,迅速揮舞起來。
很快,海面上的戰列艦又開始繞圈了,火炮轟鳴聲隨即響起。
其實,這時候,戰艦上的荷蘭海軍已經知道他們後面的棱堡被明軍佔領了,因爲他們的總督大人都被人押上瞭望塔了,他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甚至對面威遠戰列艦開始轟擊的時候,他們的還擊都是斷斷續續的。
這次所有炮彈全是往這些戰艦和戰船上發射的,可把他們給轟慘了,五輪過後,有些戰船已經開始下沉了。
這個時候,戚元功冷冷的問道:“怎麼樣,要不要再來五輪?”
再來五輪估計下面的戰艦和戰船都要被擊沉了,布勞爾絕望的看了看被轟沉的戰船,隨即痛苦的道:“不要開炮了,我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