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廂裡一直沒說話的大貝勒代善,突然說了一句:“範先生這番話有些避重就輕的意思,明朝的軍隊當然打不過八旗子弟,但這和遠征中西伯利亞,毫無關聯吧。”
范文程知道大貝勒代善會有疑問,再次說了一句話,卻讓大貝勒代善和額哲心裡更加不理解了。
“這是一場國運之戰。”
國運之戰?
你當這裡是富庶的江南,打下這裡就能讓明朝滅亡,女真就能建立一個強大的帝國。
范文程知道大貝勒代善和額哲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不只是他們倆,天下能有這等戰略眼光的國士,寥寥幾人而已。
范文程只能用最平實的語言,解釋這一次遠征西伯利亞的真正國策:“大汗準備稱帝,這件事想必兩位都是知道的。”
“女真建國以後,會有五省。”
“貝海兒省,土地膏腴,種植大量的土豆以後,就是大清帝國的塞上江南。”
“帝國糧倉。”
“蒙古省,民風彪悍,擁有上百萬蒙古子民,每個蒙古子民從小都是在馬背上長大,驍勇善戰。”
“帝國兵倉。”
“東西伯利亞省,疆土廣袤,擁有大量的鐵礦,銅礦,金礦,銀礦。”
“帝國礦倉。”
“中西伯利亞省,疆土同樣是廣袤,多是高臺地和森林,擁有西洋和遠東最爲豐厚的裘皮和木材。”
“帝國錢倉。”
范文程說的很平淡,爲了這個足以開創一個強盛帝國的國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耗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
爲了勘察人跡罕至的東西伯利亞,死亡的雄庫魯都快有五百人了。
大貝勒代善和額哲聽了這段平淡的語言,心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了,有了這四大倉,立國稱帝也就指日可待了。
范文程的國士之策遠遠不止這些,他要爭來的國運,是徹底壓過明朝的國運:“遠東和西洋之間最爲繁華的一條商路,應該就是絲綢之路了。”
“但這條絲綢之路上崛起了一個強大的奧斯曼帝國,壟斷了東西方的商貿,賺取了難以想象的利益,現在正處於最爲強大的巔峰。”
“英格蘭和佛郎機纔會先後出海,希望從海上找到一條通往遠東的商路,不過英格蘭人沒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繞過奧斯曼帝國,在沙俄的莫斯科成了莫斯科公司,希望從北方尋找一條通往東方的商路。”
范文程突然閉上了眼睛,輕描淡寫的說道:“只要攻佔了中西伯利亞,就打通西洋和遠東的商貿通道。”
“再建了一條絲綢之路。”
范文程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落在大貝勒代善和額哲的耳朵裡,卻讓兩人久久說不出話來。
籌劃了四大倉國策,范文程在兩人心中的地位,已經上升到了《三國志通俗演義》裡荀彧的高度。
現在看來,范文程是女真的諸葛亮!
皇太極那張始終臉色如常的面孔,也多了幾分笑意,只要完成范文程制定的國策,他皇太極就可以比肩秦皇漢武。
國策是有了,但是想要完成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沙俄在歐羅巴也是一個很強大的國家,尤其是哥薩克騎兵幾乎是橫掃歐羅巴,地位相當於橫掃遠東的八旗兵。
哥薩克騎兵也有一部分韃靼血統,額哲對於這些佔據了西波爾的強大騎兵,有着很深的瞭解:“哥薩克騎兵佔據中西伯利亞多年,對於這裡山川地貌比咱們熟悉多了。”
“想要吃下中西伯利亞,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范文程明白額哲的意思,但他的眼光只是侷限於軍事了。
軍事只是完成政治目的的一種手段,卻不是唯一途徑。
范文程繼續輕描淡寫的說道:“哥薩克騎兵,只不過是一羣不願意成爲農奴的貧民,他們很缺錢,更缺地位。”
“大汗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銀子和地位,難啃的哥薩克騎兵將會成爲一支哥薩克八旗,成爲大汗橫掃明朝最鋒利的長刀。”
明朝面對遠東最強大的八旗兵,已經夠慘了,在范文程的謀劃下,又誆騙來了歐羅巴最強大的哥薩克騎兵。
額哲在心裡忍不住爲崇禎默哀了。
額哲也體會到了擁有一位國士的可怕之處,本來需要耗費很大代價才能完成的國運之戰,在范文程一計計謀劃下,不僅沒有消減實力,反而極大的增強了實力。
難怪《三國志通俗演義》裡,劉備三顧茅廬也要請諸葛亮出山。
要是換了他額哲,第一回見不到諸葛亮,直接給他一刀了事。
范文程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些,足以讓後輩翻來覆去不停研讀的國策,視線投向了額哲:“不過在這以前,還要請額駙挑選八百名勇士,正面擊潰一支哥薩克騎兵。”
“要讓這些蠻夷見識到女真的實力,不然,銀子引來的只是一羣養不熟的狼狽。”
額哲聽到這些話,莫名的有些羞愧,他剛纔一直在范文程,沒想到范文程卻把頭功交給了他。
范文程扶住了要行禮的額哲:“如果沒記錯的話,額駙很喜歡大汗賞賜的三國演義,應該記得七擒孟獲的故事。”
說起三國演義,額哲來了很大的興致:“當然記得,裡面的諸葛亮和範先生一樣睿智.......”
還沒說完,范文程打斷了他的話:“額駙有幸看過三國演義,哥薩克騎兵應該沒那個榮幸了。”
“輜重車上爲額駙準備了八百副藤甲,額駙離開的時候,可以讓勇士們穿上藤甲。”
這一次,范文程再怎麼阻攔,額哲還是對他行了草原上對待尊貴客人的禮節。
這時,一名三等侍衛騎着遼東大馬來到了馬車旁邊,稟報道:“大汗,前方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蠻夷的營地。”
額哲哈哈大笑一聲,掀開厚重的車簾走了出去,準備讓那些羅剎嘗一嘗草原彎刀的鋒利。
大貝勒代善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挑選一支八旗子弟,應該更加穩妥吧。”
范文程卻是笑了:“兩個字。”
“人心。”
“當年成吉思汗給羅剎蠻夷們留下的恐懼,已經刻進骨子裡,這一次就是利用成吉思汗的餘威,告訴這些羅剎蠻夷。”
“黃禍,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