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孝天聽罷之後,臉上露出了一臉的怒色,拍案而起,甚至連茶几上的茶碗都被他一巴掌下去,拍的從桌面上蹦了起來,滾翻在了地上。
“放肆!實在是放肆!鄭一官如此做爲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是豈有此理!想我等出來幹這行的,應該最重義氣二字,他如此不把顏大哥放在眼裡,簡直就是目無尊長!如此下去,豈不是壞了規矩嗎?
現在他羽翼豐滿,便立即不把顏大哥放在眼裡,這要是讓他猖狂下去,還有沒有江湖道義之說了?
原來我對他鄭一官還頗爲欣賞,但是沒想到他是如此之人!可氣!實在是可氣!”
於孝天一臉的怒不可遏的樣子,站起來在客廳之中揮着手怒聲說道。
陳勳看到於孝天如此怒火沖天的樣子,心中暗自高興,覺得今天這事情有眉目了,其實鄭一官這樣的作爲,在江湖上是很犯忌諱的,出來混的老大們,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尾大不掉,以下犯上,而鄭一官縱容手下不尊顏思齊這個老大,很顯然對於他們這些大佬們來說,都不是可以容忍的,這種事如果換在於孝天身上,估計於孝天也不會答應。
從於孝天的表現上來看,陳勳認爲於孝天在這件事上,還是站在了顏思齊這邊,表現出了對鄭一官極大的不滿。
“正是如此,鄭一官這廝以下犯上,不尊號令,自持眼下他實力強了,便不再把我們大當家和這些以前的弟兄們放在眼裡了!
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現如今的鄭一官已經不好對付了,他手下現在擁有部衆過萬之多,船隻更是據傳有四五百條,而我們這邊,卻只有兩三千弟兄,船隻更是連百條都不足,所以我們大當家近來處處對那姓鄭的委曲求全,但是他卻得寸進尺,大有要鼓動一些宵小之輩,讓他在我們那兒把我們大當家取而代之的架勢!
雖然我們大當家歷來義氣,可是也實在是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可惜的是我們眼下實力有限,一旦和姓鄭的反目的話,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故此我們大當家思前想後,覺得只能來求助於大當家您了!”陳勳趕緊接住於孝天的話頭怒斥起了鄭一官的種種行徑,趁機再次提及了向於孝天求援的事情。
於孝天看上去盛怒之下有點忘乎所以了,大手一揮道:“陳三哥不要說了,你們想要什麼,先說出來我聽聽,只要我於某能幫得上忙的,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陳勳立即便就坡下驢,趁熱打鐵提出了顏思齊的要求,其實這次他過來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從於孝天手頭上,購買一些炮銃,來加強他們的武備,現在的福建廣東沿海,只要是幹這行的無不知道海狼善使火器,以槍炮犀利而著稱,而且多有傳聞,說海狼可自行鑄炮,並且打造鳥銃,故此纔會在福建沿海橫行,先是打的褚彩老割地賠款,接着又把官府的水師船隊覆滅於南日水寨,進而逼得官府對南日島海狼的進剿胎死腹中,最終甚至逼得剛剛上任不到一年的朱欽相丟官罷職。
所以顏思齊頗想也用炮銃武裝一下他的手下,他實力沒有鄭一官強,那麼只能想辦法走精兵路線,爭取火器上能壓得住鄭一官。
聽罷了陳勳的話之後,於孝天收起了臉上的怒色,換上了一副爲難的神色,揹着手半晌不語,來回在客廳之中踱步,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陳勳看到於孝天面露難色,一臉的躊躇,很顯然是對他們此次提出的要求感到爲難,於是趕緊接着說道:“於大當家,你我兩家都在臺員島上立寨,我們兩家相安無事,歷來相處甚歡,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一旦要是讓那狼子野心的姓鄭的逼走了我們的話,那姓鄭的豈能再和於大當家你們和睦相處?還望於大當家看在您和我們大當家的交情的份上,這個時候能勻給我們一些炮銃,至於價錢方面,我們大當家在我來之前便已經交代過,一定不能讓於大當家你們吃虧,只要你們開個價,我們絕不討價還價,而且願以現銀付賬,絕不拖欠!”
於孝天搖頭道:“價錢倒是好說,我之所以躊躇,並不是不想給你們幫忙,你們其實也知道,近期我和官府方面關係相當緊張,剛剛又和官府大打出手了一場。
雖說現在那福建巡撫朱欽相已經罷官去職,但是卻換了一個新的福建巡撫朱一馮上任,此人到底會對我們是什麼態度,眼下還不明瞭。
但是我不得不防官府上次吃癟之後,會惡氣難消,再次發兵來剿,故此我也不得不加強手下的武備,一時間恐怕有點抽不出多少炮銃,給你們用呀!
其實不瞞你們,江湖傳言確實是真的,這炮銃我確實可以自己鑄造,但是你們也知道,近兩年爲了自鑄炮銃,我海狼幾乎傾其所有,把賺來的銀子幾乎都花在了這上面,而且這東西鑄造起來實爲不易,即便是工匠手藝再好,也是鑄三成一,這價錢可是着實不低呀!”
於孝天說出了他的難處,陳勳聽出了於孝天的話中似乎態度已經有所鬆動,於是趕緊接口說道:“於當家,這些事在下也都知道,肯定會讓於當家有所爲難!但是眼下我們除了來求於當家您之外,實在是也找不到別人幫忙了!
你也知道,鄭一官和紅毛人是有交情的,而且他自少年起,便跟着李掌櫃到澳門做買賣,跟佛郎機人也頗有交道!
而我們也暗中找紅毛人和佛郎機人聯絡過,但是他們只肯賣給我們一些鳥銃,大炮卻不肯答應賣給我們!
鄭一官接手了李掌櫃當初的盤子之後,現如今不但船多,而且還有不少大炮,如果有一天我們反目的話,我們遠沒有他的炮多,肯定動起手來難免吃虧!故此還望於大當家能不吝勻出一些大炮,讓給我們!至於價錢剛纔在下已經說了,都好說,一定不能讓於當家你們吃虧!拜託拜託!
我陳勳求求於當家了!”
話音未落,陳勳騰身站了起來,居然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於孝天面前,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看來陳勳也真是着急了,要不然的話他是不會這麼給於孝天施此大禮的。
於孝天慌忙走上去,一把拖住了陳勳,兩膀一叫力便將陳勳生生從地上拉了起來:“陳三哥,這可如何使得!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我於某如何受得起你這番大禮呀!好說好說!先起來說話!”
陳勳也算是有力氣的人,剛纔被於孝天抓住胳膊一下就從地上拽了起來,暗自吃驚於孝天的膂力之大,幹他們這行的,單憑耍嘴皮子是不成的,根本不足以壓住下面人的氣,但凡是當家的,都手頭上要有兩把刷子,以前他也知道於孝天善於技擊之術,孔武有力高大威猛,今天算是知道了他的厲害,被他抓住胳膊之後,陳勳只感覺沒有半分掙扎的餘地,便如同被抓小雞一般的從地上揪了起來,這讓陳勳對於孝天頗爲佩服。
“於當家,您一定要給我們幫這個忙呀!我們可就只能指望你了!您要是不答應的話,我還給您跪下!”陳勳梗着脖子,一臉的悲憤,幾乎要噙着淚說話了。
於孝天趕緊拉着他道:“不可,萬萬不可!也罷!既然陳三哥把話都說到了如此地步,那麼我便想辦法給你們勻出一些炮銃便是!但是這件事我要先和手下弟兄們商議商議,到底能勻出多少炮銃給你們,還要讓我軍器所的手下也給個差不多的數才行!
而你們想要多少,也先給我說一下,好讓我心中有數,我儘量給你們湊便是了!
這次姓鄭的如此行事,也確實該教訓教訓他纔是,要不然的話咱們這行的規矩豈不都被他給壞了嗎?”
陳勳一聽,這心咣噹一聲就放到回了肚子裡面,來之前他和顏思齊都心裡沒底,這段時間顏思齊他們因爲忌憚於孝天實力越來越強,生怕有朝一日於孝天拿他們開刀,搶了他們的地盤,所以疏遠了海狼。
現如今他們有麻煩了,便跑去找於孝天求助,於孝天買不買他們的帳,他們自己都不敢說,所以只能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硬着頭皮來碰碰運氣,陳勳甚至已經做好了來此受辱,並且一無所獲回去的思想準備,今天他差不多吧能用的手段都給用上了,像女人一般一哭二鬧三上吊。
好在這個於當家似乎還是個比較念舊的人,雖然看出了他們近期的心態,但是卻並未加以追究,只是點到爲止,另外他對鄭一官如此作爲,似乎也很看不慣,在陳勳鬧了這一出之後,居然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於是陳勳立即開口道:“我們大當家說了,當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給我們三十門你們用的那種能裝在船上的小一點的紅夷大炮,另外再給我們四十門小點的炮,至於火槍,也是越多越好,據說你們的火槍打的又狠又準,如果能給我們二百條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於孝天一聽,心道這顏思齊真是胃口不小呀!居然獅子大開口,一下就要這麼多炮銃,看來這顏思齊真是被鄭一官給逼急了,這是要砸鍋賣鐵搞武裝,準備跟鄭一官鬥呀!
於是他點點頭,還是面露難色的說道:“哎呀,這恐怕有點太多了,一時間恐怕很難辦到呀!不過你先別急,就算是我給你們勻不出這麼多,也要想辦法給你們多勻一些出來,顏大哥的面子,我總是要給的!至於價錢方面,好說,一會兒我讓理事堂的弟兄跟你談,總之不能讓你們吃虧便是!”
陳勳聽罷之後,這才放心了下來,起身告辭被送到狼穴的驛館之中暫時休息,聽於孝天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