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於孝天有所耳聞,從去年冬天開始到現在,在臺灣海峽之中,已經多次出現有海盜劫掠過往的商船的,只是以前他沒有太過關注這個消息,因爲這並未觸犯到他的實際利益,臺灣海峽很長,面積也很大,這些人並未踩在他控制的地盤上,所以他也沒有太過關注此事。
今天碰上了鄭一官之後,用他所說的話和這些事情印證一下,於孝天便基本上可以確定,鄭一官他們此行的目的不見得就是返回九州島,而他們實際的目的,保不準就是在這一帶遊獵,堵截試圖前往馬尼拉跟西班牙人交易的中國海商。
據於孝天所知,在大明朝廷的壓力之下,這一次荷蘭人迫於無奈,雖然不見得明軍就能攻下他們在澎湖建立起來的堡壘,可是在明軍不斷的進攻騷擾之下,他們留在澎湖列島,也已經沒有實際作用了。
在明軍水師的封鎖之下,任何海商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到澎湖和荷蘭人交易,這恐怕纔是荷蘭人最終放棄澎湖的原因,而不是明軍真的就打贏了澎湖之戰。
而李旦等這些和荷蘭人合作的海盜,在這一帶活動,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替荷蘭人堵截前往馬尼拉的中國商船,迫使其跟荷蘭人交易。
但是這一戰荷蘭人偏師遠征,肯定是無法取得最終的勝利,故此他們這纔會接受李旦等人的建議,撤離澎湖這塊是非之地,轉移到了大員也就是臺南一帶,建起了熱蘭遮城和赤嵌城,最終使得荷蘭人徹底控制了整個臺灣很多年。
其實這種事如果放在後世的話,肯定有人會罵李旦是個漢奸,出賣民族利益,但是在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的人,乾的是亦盜亦商的買賣,不單單是他包括鄭一官在內,他們這種人都是隻會以利益爲出發點,至於什麼民族大義,他們這種人纔不會去管呢!
而李旦他們這種人遊走於荷蘭人和大明官府之間,充當這樣的斡旋者的身份,可以說同時討好了兩方,一方面他們把現如今還算是一塊飛地的臺灣島,賣給了荷蘭人,一方面卻讓荷蘭人放棄了澎湖這塊大明的轄地,保全住了當今官府官員的臉面,甚至於是朝廷的顏面。
兩方最終都會對他們表示感激,使得以後他們可以兩頭獲利,這個買賣做的可以說真是相當划算,趁機他們還能在給荷蘭人幫忙的時候,在這一帶劫獲一些過往商船,再獲得一筆額外的收入!
可是於孝天有點好笑的是恐怕打死鄭一官,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的兒子在數十年之後,卻會繼承他的衣鉢之後,在形勢所迫之下,帶兵將荷蘭人逐出了臺灣島,成了臺灣王!
所以說鄭一官不見得說的話全部都是實話,要知道他們在這一帶活動,已經踩到了於孝天的地盤邊緣,鄭一官肯定是不願意告訴於孝天,他在這一帶是爲了攔截通過臺灣海峽的商船,故此纔會託詞說他這是要帶船返回九州島。
不過於孝天聽罷鄭一官的話之後,看破也不說破,他眼下並不想節外生枝,和李旦發生正面的衝突,既然他不想現在殺了鄭一官,那麼也只有暫時買給李旦一個面子,結交一下鄭一官,以後真是再有什麼事情的話,起碼李旦和鄭一官都要欠他一個人情。
於是於孝天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今天咱們真是有緣呀!可惜於某和那些紅毛人沒有什麼交情,他們自然不會找我幫忙了!照鄭兄弟這麼一說,你們這段日子倒是和這紅毛人處的不錯吧!”
鄭一官點頭道:“關係不錯不敢說,但是起碼在下給那些紅毛人當過通事,倒是在他們面前也有幾分薄面!怎麼?於當家難道想要和這些紅毛人認識認識?如果有需要的話,鄭某倒是願意給於當家引薦一下!”
於孝天靈機一動,眼下他雖然也在覬覦臺灣島,但是目前爲止,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荷蘭人抗衡,不讓荷蘭人染指臺灣島,那麼既然如此,荷蘭人眼下正因爲沒法打開和中國商人交易的局面,又被大明官軍搞得有點焦頭爛額,現如今他手頭倒是有不少的資源,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從荷蘭人那裡賺一筆回來。
反正錢多不咬手,賺誰的錢都是賺,而且這些錢賺回來之後,他可以發展自己的實力,有朝一日使得自己獲得和荷蘭人正面相抗的能力,這又有何不可呢?
而且眼下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之間鬧得很不愉快,既然李旦這樣的人能趁機從中撈取實惠,那麼他於孝天爲何又不能從中獲取漁翁之利呢?
想到這裡,於孝天點頭笑道:“如此甚好,只可惜現在紅毛人正在和官軍交戰,即便是我想要搭上他們,恐怕也沒這個機會,既然鄭兄弟和他們有交情,那麼改日等局勢穩定下來之後,於某說不定還真是需要鄭兄弟從中引薦一下!”
“好說好說,只要於當家用得着鄭某的地方,鄭某一定幫忙!對了,這段日子,鄭某來往於這一帶,倒是從未見過於當家你們在這一帶出現過,爲何於當家突然間卻帶着弟兄們來了這一帶呢?”鄭一官點頭滿口答應着,忽然間話鋒一轉,問起了於孝天來這一帶的目的。
於孝天心中暗笑了一下,知道鄭一官這是想要打探他的事情了,於是大手一揮道:“也沒啥,本來近期我這邊倒是沒啥大事,可是前段時間我聽說有些同行在這邊一帶時不時的劫船,要知道這邊也算是我們海狼的地頭了,出這等事情,我免不了要過來看看,都是誰在這邊乾的!這不剛過來,就碰上了鄭兄弟,要不然的話,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認識鄭兄弟你!”
於孝天給鄭一官的這個解釋,倒是讓鄭一官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這段時間他們結夥在這一帶乾的事情,雖然不至於說是踩到了海狼的地塊上,但是好歹也已經算是踩着人家的地頭了,人家帶人過來查看一下也不算爲過,所以他多少有點尷尬,趕忙用喝酒掩飾了過去。
於孝天也沒有和鄭一官聊太長時間,大致上打聽了一些有關李旦的事情和鄭一官的經歷之後,和自己記憶中的信息比對了一下,雖然和他所知的事情有所偏差,但是偏差整體上來說,卻不算是很大。
而且他現在正急於前往臺灣島,辦他自己的事情,不想讓鄭一官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於是兩人喝了一場酒之後,於孝天大大方方的將鄭一官的船包括從他船上起出的貨都還給了他,趁夜便和鄭一官告別分手,看着鄭一官帶船駛入到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鄭一官對於孝天如此給他面子,也非常滿意,告辭之前一再保證,一定會另行抽空前往南日島拜謝,這才帶船離開。
看着鄭一官的船離開的方向,於孝天更有一種急迫的感覺,因爲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荷蘭人最慢到下半年的時候,就會登陸臺南,開始在大員建立他的熱蘭遮城,之後以荷蘭人的胃口,他們肯定是要想方設法控制整個臺灣島。
而且於孝天還要面臨一個強大的對手,那就是西班牙人,在荷蘭人看上臺灣島的同時,西班牙人也意識到了荷蘭人控制檯灣,會對他們造成的威脅,所以西班牙人也會緊隨其後來到臺灣島搶地盤。
而他現在如果不趕緊下手的話,恐怕到時候根本就什麼都輪不到他了,以他的實力,想要從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口中奪食,根本就是在與虎謀皮。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要先搶得一個先機,先控制住一個立足點,並且強勢守住這個果實,今後他纔有可能在臺灣站穩腳跟。
他之所以將目標選定在了臺灣北部,而不去臺灣南部,並不是臺灣南部條件沒有臺灣北部好,恰恰相反,臺灣南部地區更適合拓荒開墾,後世也是臺灣的農業主產區,更符合他的要求。
可是他之所以不去臺南,就是因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下一步荷蘭人的選擇,荷蘭人受到李旦的指點,選擇了在臺南一帶登陸,建立他們的勢力。
這個時候他如果去臺南的話,立即就要和荷蘭人起正面的衝突,而他根本沒有一點勝算可言。
臺灣歷史上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也不得不提一下,那就是有着開臺王之稱的顏思齊,這個顏思齊其實也是在這一年帶着手下人等從日本逃到了臺灣,就選擇在了雲林一帶登陸,開始在那一帶開拓,準備在那裡建起他一番基業。
可是顏思齊運氣不好,剛在臺灣站住腳,就染病暴亡,他手下也被鄭一官所收攏,接管了他的遺產,可是鄭一官也沒能守住顏思齊留給他的地方,因爲荷蘭人不許他們急需在臺灣發展,後來鄭一官才被迫無奈之下,棄了臺灣島,返回到泉州一帶沿海發展他的勢力。
所以提前知道這些事情,讓於孝天就更容易做出正確的選擇,他如果想要也在臺灣佔據一席之地,並且站穩腳跟,以後不被荷蘭人擠走的話,就要先在臺灣北部選擇一個立足點,先期加快發展自己的實力,等到荷蘭人趕他走之前,必須要獲得和荷蘭人對抗的能力,方能保住他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