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氣,已經是深秋了,即使是湘西地區,早晚的時候也有了寒意,還好這些肖兵早就考慮到了,後勤保障做得很好。
因爲沒有多少輜重的緣故,一行人前進的速度很快,或許是朱高煦這段時間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這一路順利的程度都有點兒出乎了朱高煦的預料。
“殿下,這一路行來,雖有苗人窺伺,卻是沒有敢於襲擊隊伍的,或許是咱們人多吧!”
隊伍快到武岡的時候,總算是放鬆下來的沈老六,打馬來到朱高煦跟前,稍稍落後了一點,對着朱高煦樂呵呵地說道。
雖然沒有戰鬥固然讓他感到有些可惜,但是他卻是希望一直這樣的話纔是最好的,這又不是大軍在側,朱高煦的安全在他心裡永遠是最重要的。
“咱們人多?還不是當年老爺子徵三十六洞的緣故,想來他們這會兒還有些許的陰影,被殺怕了吧!你在過個十幾二十年的看看,相信本王,他們絕對還是敢造反的!”
同樣一直留心着此事的朱高煦,聽了沈老六這個說法,直接就是嗤之以鼻。
畢竟這一時期還不是後世的團結的時代,不管是皇帝還是文武諸臣,在他們眼中這些都是蠻夷,也就是說不把他們當做人去看。
這在朱高煦看來確實無法視而不見的,再怎麼說都是華夏子民,雖然因爲各種原因導致現在還沒有被主流社會(統治集團)所接受,但是血脈上面都是炎黃子孫啊。
可惜,朱高煦畢竟不是皇帝,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不過,雖然不能從根子上面去解決,但是朱高煦已經有了個想法,那就是把這些人依照“勞力”的身份招募到雲南地區。
當然,這只是他朱高煦拍腦袋的一個想法,至於可不可行,行的話怎麼去具體的操作,這可是一個複雜的大事,不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不過,目前這一地區的情況還算是穩定,當年老爺子屠戮無數的餘威還在,也不需要急於一時,這事情來日方長着呢。
“呵呵,只要他們敢反,咱們就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大明天威不可冒犯!”
聽了這話,沈老六並沒有表現出憂心忡忡的樣子,反倒是躍躍欲試,果然暴虐的想法又佔據了他那不大的腦子。
不過,他這話剛說出口,朱高煦手中的馬鞭就不輕不重的甩到了他的後背上。
“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就算真的發生了,也是陛下需要操心的,什麼叫咱們?本王什麼時候能管得了那麼寬了?”
果然,沈老六這貨就是要偶爾“抽打、抽打”,否則的話,他那張嘴遲早會給他、甚至是漢王府招致禍端,若是從他口中傳出去的話,別人百分之百地會以爲是漢王的意思。
當然,朱高煦對此也是不在意的,這要別刻意“自污”要好上許多。
“殿下教訓的是,您看我這張嘴,就是欠抽!”
被朱高煦抽了一鞭子後,沈老六也是知道剛纔自己是說錯話,雖然其他的人都離得較遠,而且都是心腹也不怕泄密,但是該有的警覺還是要有的。
“的確,以後你這張嘴可得給本王注意點了,什麼時候能說,什麼時候不能說,你自己心裡要有點數,若是想不明白的時候,就來問問本王,不要再口無遮攔了。”
看到沈老六集中精神聽着自己的話,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朱高煦滿意地點點頭,他就是喜歡他這一點,犯錯之後的認錯態度向來是滿分。
咦,爲什麼要用向來呢?
不去深想這個,訓了一頓之後,朱高煦還是要給他解釋一下的,否則憑着他那顆榆木腦袋,不知道要鑽牛角尖到什麼時候呢,
“以後,本王就是領兵在外、鎮守一方的了,不像是在京城的時候,即使本王有天大的錯,只要不是直接謀反,父皇都是不在意的。但是,從本王到了雲南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樣了。那是本王的父皇,同時也是大明的皇帝啊,多疑那是一定的。所以,本王可以犯些小錯,但是千萬不能夠被別人抓住了大的把柄。”
身爲朱高煦的心腹,這些東西即使是沈老六,耳聞目染之下也是很清楚的,何況朱高煦也沒有故弄玄虛,都解釋的那麼清楚了。
沈老六摸了摸後腦勺,語氣憨憨地說道:“殿下這麼一說,屬下就明白了,請您放心,屬下絕對聽殿下的。以後,殿下讓俺說啥俺就說啥,沒有殿下的允許,半個字也別想從俺的口中說出去。”
“也沒有那麼嚴重,這些你只要心裡明白就行了。”
看着沈老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朱高煦也是一陣樂呵,又安慰了他一句道。
“那可不行,俺這腦子可不想殿下的那般好使,還是聽殿下的準沒錯!”
沈老六卻是很執拗,依然覺得聽朱高煦的纔是最正確的。
“行,那就隨便你了,這可不是本王逼你的啊。”
看着沈老六一副倔強的樣子,朱高煦也沒有逼他去怎麼做,他喜歡就好。
就在兩人的說話間,武岡州那矮矮的城牆就出現在了他們的眼中,如果那能夠稱之爲城牆的話。
這個時候的武岡,壓根就沒有多少人,在十八皇叔朱楩還沒有來的時候,滿打滿算也就是兩三萬的人口,當然這裡沒有包括那些轄區內的“諸蠻”。
已經快馬通報過消息,這個時候包括岷王在內的大小官員都出現在了迎接的隊伍之中,畢竟朱高煦可是帶着朱棣的旨意過來的。
很快,雙方人馬就見面了。
雖然只比朱高煦大了那麼一歲多點,但是他依然是朱高煦的親皇叔,他可不敢無禮。
畢竟,面對他的時候,朱高煦還是有點兒內疚的。
雖說自己這小皇叔是草包了一些,但是人在家中坐,就被自家老哥給“發配”到了一個更加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
人生,加諸到他身上的苦難實在是有點兒多了。
沒看到只比自己大了一點的棒小夥,現在都快蹉跎成爲真的“叔叔”輩的人物了。
果然,朱高煦稍遠的時候,就率先下了馬,步行着朝着朱楩走去,這位叔叔他是見過的,雖然朱高煦有點兒印象模糊,但是這樣的程度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他那身標誌性的親王冕服,誰都能夠一眼就看出來的,何況朱高煦對這套冕服是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畢竟他自己也有啊。
遭受了這麼多的人生挫折,已經認清了形勢,甚至已經認命的了朱楩,面對快步走過來的朱高煦,也是沒有了絲毫的皇叔架子,也是趕緊迎了上去。
隨着岷王這一動,迎接的衆人也是呼啦啦的跟了上去,若是忽略掉他們身後破敗的小城,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頗爲隆重的。
“皇叔安好,小侄豈敢勞煩皇叔親自迎接,真是罪過啊!”
朱高煦一看,心中一緊,遠遠地就大聲喊道。
大庭廣衆之下,作爲小輩,他可不能失了禮數,萬一被那個找茬的通了上去,爲了面子,朱棣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哈哈,高煦言重了,一別經年,當叔的也很想念啊!”
早就沒有面對沐春、沐晟時候的驕縱不羈,看到朱高煦表現出來的態度,並不像是裝出來的,甚至跟前這個侄子權勢如何的朱楩,也是打蛇隨棍上,表現出來叔侄相親的樣子。
這時候,在武岡知州的帶頭之下,一衆大小官員也是齊聲高呼。
“下官等見過漢王殿下!”
對於這種場面,朱高煦已經習慣到麻木了,親熱地拉着小皇叔的手,開口讓他們免禮,接下來又是程序性的客套了幾句。
感覺時候差不多的朱高煦,小聲地在小皇叔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得到他的首肯之後,朱高煦鬆開了緊握着他的手,反正變現的已經差不多了,他可不喜歡男人。
招招手,沈老六恭敬的捧着主體由青黃色絹本製成的聖旨,快步來到朱高煦的身邊。
這道聖旨,接下來就由朱高煦代爲宣讀了,反正朱棣也是打着他順路的主意,也就沒有特別派出“欽差大人”。
這一時期,宣讀聖旨還不是靠太監,而是向撰寫聖旨一樣,需要有專門的官員來幹,當然這次就由朱高煦親自代勞了,誰讓他嘴快呢。
至於爲何不是太監呢,很簡單老爺子朱元璋在位的時候,可是明令太監不準識字的,雖然也有,但那也只是極少數的。
等到朱高煦老子當了皇帝之後,這條規定才慢慢地被不當回事,但現在朱棣當上皇帝時間還短,想要有足夠的識字太監,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隨着朱高煦把聖旨鄭重的接了過來,除了岷王以及其王府屬官,幾乎都是第一次見到聖旨模樣的本地官員,見到竟然是漢王殿下親自宣讀,也都是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在岷王的帶頭下,來到了早就準備好的香案之前,齊齊的跪了下來。
他們也是想明白了,都是他們自個的事,自己老老實實的跪着就沒錯了。
這玩意,朱高煦倒是接過不少,對於整個流程也是熟悉的不能夠再熟悉了。
但是宣讀的話,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緊張的同時,也是感覺很新奇,估摸着這輩子也不會有幾次。
等到下面的人都跪好了,朱高煦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情緒,這個時候他代表着大明的最高統治者皇帝朱棣!
到底是千軍萬馬之中殺過幾進幾齣的狠人,這種小小的場面並不能嚇到他,很快靜可聞針的場上就想起了朱高煦豪放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這一時期的聖旨,只要是朱元璋老爺子或者是朱棣親自撰寫的話,會有很多大白話的聖旨出現,很容易讓人理解。
當然,若是由翰林院的官員代寫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朱高煦宣讀的這道聖旨絕對是朱棣親自起草的,皇帝老子的字,朱高煦絕對是不會認錯的,而且那語氣他也是非常的熟悉。
這道聖旨基本上就是專門頒給朱楩的,大意就是讓他在這裡要老實些,遵紀守法,做好表率,治理好這裡的諸蠻,同時告訴他給他撥付了多少銀子,命人督造他的岷王府……
巴拉巴拉一大堆,朱高煦語速很快就宣讀完畢,等岷王謝恩接旨之後,朱高煦這次兼職的事情總算是辦完了,還好他自我感覺辦的還不錯,反正沒有人指出有錯……
果然,朱棣讓朱高煦前來宣恩,讓此刻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岷王很是感動:四哥沒有忘記自己啊!
連帶着,不敢對皇帝有怨念,而是轉移到了朱高煦身上的些許的怨恨,這會兒也是煙消雲散了。
畢竟,這一次岷王並沒有犯下什麼大錯,朱棣也是不好意思,出於補償心理,賞賜給他的東西可是很多的,就連新的岷王府都是由朝廷撥款、地方協助督造,規模比昆明的還要大上一些。
而且,處於周邊形勢的考慮,他的王府護衛軍和王府屬官都是原封不動甚至是略有加強了,現在他住的地方是馬上就有了,錢財更是被賞了好多,軍權甚至略有加強,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說實話,和沐氏的鬥爭,早已讓他認識到自己絕非他們的對手。
雖然,被無端遷國讓他有些怨恨,但是這在這道聖旨宣讀之後,一切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這裡和雲南相比,雖然同樣是蠻荒之地,但是這裡一沒有那個討厭的沐氏天天和自己對着幹,老向着扳倒自己,二來,荒是荒了點,但是這裡離京城好歹是近了小兩千裡呢!
“皇叔,怎麼樣,現在滿意了吧?”
朱高煦等到朱楩接下聖旨,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對他的心理變化雖然朱高煦不能瞭解的很清楚,但是岷王這前後的表情變化,朱高煦可是一直都是很關注的,哪裡還不清楚呢。
“哈哈,知我者高煦啊,走,進城!你也一路勞累,叔叔已經準備好了盛宴,叔叔要給你好好的接風!”
沒有了往日的苦悶,朱楩小心的收好這道聖旨,樂呵呵地對着朱高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