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希望嗎?”袁鋒乞求的看着自己父親。
若他只是孤身一人來到崞縣,自然也會像自己父親一樣,首先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可他不是一個人,岳丈一家人都在崞縣,還是崞縣的縣丞,就算自己能逃,岳丈一家人也很難在賊兵的眼皮子低下逃走。
袁朝舉輕輕一搖頭。
見狀,袁鋒面露苦澀,道:“父親保重,孩兒只能等來世在盡孝了。”
聽到這話的袁朝舉臉色一變。
雖然知道袁鋒的苦衷,可袁鋒選擇了自己岳丈一家人,還是讓他這個父親心生不滿。
旁邊的趙興見袁朝舉鐵了心放棄守城,只得說道:“袁指揮使,下官還要把城上的情況告知縣尊,下官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也不等袁朝舉再說什麼,直接邁步離去。
至於回去守城,他沒想過,城外的炮聲已然讓他明白這個城不是那麼容易守下來,尤其在振武衛來的這位指揮使都怕了,足夠說明崞縣易已經落入險境。
“父親,孩兒也走了。”袁鋒跪下朝袁朝舉磕了一個頭,起身上馬,策馬離去。
轉眼間只剩下袁朝舉一個人。
“唉!”
袁朝舉看着袁鋒離去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城中很快就要亂了,他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隨便碰上兩個街上的地痞喇虎,都能輕易的要了他的性命。
無奈之下,他也只得騎馬朝袁鋒追去。
轟!轟!轟!
崞縣北城的炮聲不斷響起,聲音傳遍整個崞縣縣丞。
大街上早已空無一人,以往最熱鬧的牌坊也都不見人影,只留下家家戶戶緊閉的大門。
遭受炮擊的城牆上,殘屍斷臂散落一地,青色的磚牆更是染了一層鮮紅的血色。
一輪炮擊結束,城牆上除了屍體在沒有一個活人,城牆上的守軍再遭受炮擊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全都逃了。
第一個爬上城牆的虎字旗戰兵,見到城上空無一人的情況神情一愣。
和攻打代州城比起來,崞縣的城中守軍一點抵抗都沒有。
很快,城外越來越多的戰兵通過雲梯登上了城牆。
一杆虎字的大旗插在了城頭最高處。
城門打開,一支支等在城外的大軍有條不紊的開始進城。
城中的佈局和重要位置,早已被外情局的暗諜繪圖標記出來,大軍一進城,開始對另外的幾截城牆上的守軍進行清理,同時對城中重要地點派出大軍佔領。
“縣尊不好了,賊兵進城了。”趙興連跌帶撞的闖進了縣衙的後衙。
與袁家父子分開不久,他便碰到了從北面城牆上逃回來的守兵,得知了賊寇奪得了北面的城牆。
坐在後衙的周守池臉色一變,急切的問道:“不是有袁指揮使坐鎮,賊兵怎麼可能這麼快進了城。”
“別提那位袁指揮使了,他只去北面的城上轉了一圈,看了一眼城外的賊寇大軍,便說守不住了,然後自己就逃了。”趙興憤恨的說。
對方堂堂振武衛指揮使,和城外的賊兵都沒有交手,便不戰而逃,從心底裡他瞧不起對方。
“怎麼會這樣!”周守池臉色慘白。
有了振武衛指揮使這樣的武將坐鎮崞縣,他本以爲能夠守住崞縣,憑藉崞縣的城牆抵擋住來犯的賊寇,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振武衛指揮使如此草包。
“縣尊,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賊兵雖然進了城,可一時半會兒還到不了縣衙,縣尊不如換身衣服,隨下官一同逃出城,去陽曲求援。”趙興勸周守池逃走。
他心裡想的明白。
自己一個小小的巡檢使,就算逃去了陽曲,也不會被人重視,弄不好還會成爲崞縣失陷的替罪羊,可若是能帶上崞縣縣令一同逃去陽曲,還能撈到一些功勞,從而被陽曲的高官們重視一二,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
“不,本官不走。”周守池神色一正,旋即問道,“你手裡還能召集到多少人馬?”
“縣尊您?”趙興一愣,驚詫的望着眼前重新恢復鎮定的周守池。
周守池說道:“你去把所有能找到的人手都帶到衙門裡,本官帶着你們在衙門這裡與賊寇拼死一戰。”
“那,下官這便去辦。”趙興猶豫着說,轉身利索的離開了後衙。
周守池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面露一絲苦笑。
賊寇入城,崞縣失守已經不可避免,他知道自己就算逃離了崞縣下場也不會太好,還不如死在崞縣,也算保全了家人。
“去把本官的劍拿來。”周守池一直跟隨自己身邊的長隨交代了一句。
長隨離開後衙爲周守池去拿書房裡的劍。
衙門內,早已因爲趙興的到來,傳遍了賊寇進城的消息,這會兒衙門裡亂做了一團,衙門裡的人爭先恐後的逃離衙門。
周守池端起桌上的蓋碗,摸着已經涼下來的杯壁,放在嘴邊喝了一口冷下來的茶水。
蓋碗裡沖泡的是他最喜歡喝的茶水,而這一次接連喝了幾口茶水,卻什麼味道也沒能嚐出來。
“老爺,您的劍。”長隨拿着一柄長劍回到了後衙。
周守池接過來,右手抓住劍柄從劍鞘裡抽出一截劍身,看着上面幽冷的寒芒,他心中平靜了一些。
“老爺,小的覺得那位找巡檢說的有道理,既然賊兵已經進城,老爺您留下去也沒有什麼必要,不如趁着城中大亂早早逃出城去。”長隨勸道。
長隨是從周守池老家跟來的,與周守池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時候他不願意看到周守池殞命在崞縣。
周守池面露苦笑道:“你以爲本官走的了嗎?如今崞縣除了北面的城門,其他幾處城門都被堵死,想要出城只能走北面,賊寇卻從北邊進城,本官想逃也沒有機會逃走,還不如留下最後一絲力氣,與那賊寇拼上一條性命,也算全了本官對大明最後一點忠義。”
長隨一翻白眼。
只留北面城門,堵死其他幾面城門的命令都是你這個縣尊下的命令,這會兒無法逃走能怪得了誰。
“趙興怎麼還沒有回來?你去外面看看?”周守池對面前的長隨說。
長隨說道:“趙巡檢有可能是想多找一些人手,回來的可能會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