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宋濂顫顫巍巍拄着柺杖起身:“皇上,日本國使節雖然失禮在先,可是永和伯爺也教訓過了。
臣建議,把此獠逐出我大明,永世不得再來,並具文日國之主嚴懲之,方顯我大明天朝上國之無上的氣量和威嚴。”
儒家講究中庸仁和之道,講究事不做絕,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老夫子宋濂的這個提議,可以說把這種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後世來說兩國之外交,講究的是平等互利。
外交人員是有豁免權的,可是這個時候是大明哦!對於宮本這等人尤其是來自島國之人,鄭長生可不這麼以爲。
“宋夫子,小子不這麼以爲。你以爲就把他驅逐就算了嗎?具文日國主懲罰之?恐怕回國之後他會成爲萬衆矚目的英雄也說不定。
以在下之愚見,打斷狗腿,在責罰日國奉上白銀五萬兩贖罪之。
這樣方能顯現出我大明之天威。
至於夫子所言之氣量,那是對待人的,可是此燎豬狗不如之人,怎配的上我大明之謙謙君子之禮數待?”
宋濂讀了一輩子四書五經,儒家的思想都已經紮根在他的骨髓裡了。
他認爲再也沒有比這種方式處理宮本更合適的了,但是鄭長生的搶白言之鑿鑿的反駁了他的觀點。
老夫子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跟開了個染坊似的。
好半天,宋濂手捻鬚髯:“永和伯難道就不怕挑動兩國之關係,到最後兵戎相見嗎?我大明正在對外用兵,雖然佔據上風,但是也不可能平白的在增加一個敵人不是?”
哦,原來老夫子考慮的是這。
鄭長生微微一躬身:“老夫子多慮矣!區區彈丸之地的小國,怎麼可能是我泱泱大明之對手。
再說了,恐怕您老還不瞭解日本這個國家。
此時他們國內還一團糟呢,南北朝並立,兩個政府,兩個口舌。這宮本是北朝足利氏麾下之人,他們這個時候來我大明,必是有所求。
在下猜測,最大的所求乃是我大明皇帝的恩封罷了。
有了天朝上國的封印,他們可以得到一個名義上的大利,藉此名義振臂高呼,聚攏人心。
是以,在下才敢有此一提議。”
老朱聽着大殿上老夫子和鄭長生的一問一答,心裡暗暗的讚歎。
老夫子宋濂處事兒四平八穩,一切都是求穩,可是大局觀不足。
倒是鄭雨濃這小皮猴子,思慮比較符合他的想法。
全天下老子最大,他孃的,還在乎你這小小的島國。
真惹急了老子,大兵過處,給你寸草不生。
在老子的大殿上公然想要發飆,你以爲你有幾個腦袋?
你們的什麼後小松天皇又長了幾個腦袋?
狗日的足利氏又夠老子幾刀砍的?
老子手中三尺青峰過處,任你三頭六臂又如何。
另外他最是驚訝和歎服的是鄭長生對於日國現在情況的瞭解。
不說了如指掌吧,那也是八九不離十。
他可是親手派了秘諜跟隨商船去了日國的,派的正是鄭長生的結拜兄弟王三石和胡大壯那一組人。
對於日國的情況的掌控,恐怕還沒有誰比他更瞭解的了。
他驚訝的是胡大壯那組傳遞消息的人一上岸,就把情報交給接應的人了。
然後接應的人是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馬不停蹄送來他手上的。
中途並無情報外泄的可能,可是鄭長生一個天天在京師裡,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他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他能掐會算?又或者這小子私下裡安排了密探進入日國蒐羅情報?
可是爲什麼不給自己彙報,幹嘛要偷摸的幹?
一系列的疑問,使得老朱心癢難耐起來,他很想搞清楚鄭長生是如何得知的。
“就按雨濃說的做吧,來人,拉出去,莫得玷污了眼睛。”
老朱一揮手,金甲護衛,拖起來宮本就走。
把高麗使節李芳雨,可嚇的夠嗆。
中原王朝,向來是禮儀之邦,以德服人的。
可是今天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一個年輕的三等伯爺,上去一頓暴揍,把日本國使者打的倒地昏厥不醒。
就這還不算畢,建議皇上要打斷腿,責令母國派人拿銀子贖罪領人。
天啦嚕,這還是自己深受教育的漢文化薰陶出來的宗主國的人嗎?
這行事作風怎的如此粗魯無禮?
看來父親跟自己說的只有武力纔是一個男人挺直了腰桿子說話的根本,這一點都不假啊。
原本他在國內是屬於高麗王的近臣,對於父親的武人干政,他很是鄙視。
因爲他從小受到的就是忠君愛國的儒家思想。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深深的刺激了他的心。
一國之強大,不是靠嘴皮子,不是靠之乎者也吹噓出來的,那是實打實的靠拳頭打出來的。
他都有點佩服他的老爹李成桂了。
一個人的內心的轉變,往往只有那麼一瞬間,也只是通過某一件事情的刺激。
這件事情,對李芳雨的刺激可不算小。
但是有另一件更刺激他心臟的,就是鄭長生。
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啊,上一次的高麗使節回國總結的時候,大明目前朝堂上的大人物都列出一個詳細名單的。
包括喜好、習慣等。
可是這才幾個月的功夫,怎麼大明的朝堂上又多出來一個永和伯出來啊?
看這個年輕的永和伯在大明皇帝陛下面前的受寵程度,都比那些老牌的勳貴受重視啊。
當着滿大殿文武百官的面,當着大明皇帝的面,痛揍一國之使節以至暈厥,還要痛打落水狗敲詐其母國一番。
這人的手腕何其強硬,比朝堂上的那些整天一副溫和做派的大人物,可是強硬的不是一兩個等量級的啊。
他在腦海裡總結了一下,大明這些高居廟堂上的人,可以說是鴿派,那這個永和伯絕對的可以稱之爲鷹派了。
脾氣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開打,這誰扛的住啊。
不行,明日裡,一定要備上厚禮,上門結交一番方可啊。
以後要是大明朝廷再有涉及到我們高麗的政策時,他只要不站出來反對,就憑藉目前自己在大明重金收買的喉舌,肯定是對高麗大大有利的。
他此刻看鄭長生的眼神都不對了,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抹精光。
鄭長生還不知道,他的這頓拳頭是打倒一個,嚇服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