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啓航（五）
無論敵人多麼強大，張振嶽都有信心去打敗他，因爲他本來就是從一無所有開始的。
而且挑戰正在走下坡路的世界霸主，本身也是有些刺激的事情。
拙政園裡，各種貴重物品都已經被張振嶽要求折現了，至於天啓帝賞賜的內造之物，包括金如意、玉如意什麼的，則被打包帶在船上。必要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張振嶽可以用來當雞毛令箭用的。
八月初一，張振嶽向前來頒旨的劉若愚交了官印。看着這位一臉擔憂的劉公公，張振嶽很是內疚道：“若是陛下有什麼不妥當，公公又不足自保，可往吾弟蕭嚴處，我已書信一封與之，公公必無憂。”
劉若愚聽到這話纔算是鬆了口氣，然後突然道：“若是陛下駕崩，魏忠賢這廝要動你當如何?”
張振嶽很是詫異的看了劉若愚一眼後似自言自語道：“魏忠賢動我？那也要看他還有沒有這個能力和精力了。。。”
八月初五，張振嶽攜一家抵達寧波，這個舉動是十分反常的。所謂遠征，那自然是還要回來的。可是張振嶽不但要求全軍軍官攜妻子同行，還把自己一家全部拉到了船上，這那裡是遠征啊，完全是一副搬家不回來的架勢。
張振嶽的解釋很合理，遠征之期難測，官兵難免士氣受挫，若是家人在則無憂矣。至於自己的舉動則是因爲在江南得罪的人太多，所以。。。你懂得。
可大明之大，聰明人多得是，自然不乏有人蔘劾張振嶽陰謀叛逃的。可惜這個時候天啓帝已經是病入膏肓，整個朝廷都沒心思去過問什麼南征之事，對於參劾之事更是視爲無稽之談。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張振嶽的退路之旅終於要啓航了，而整個世界歷史的發展軌道在這一刻發生了重大偏移。。。
八月八日，黃道吉日，利遠行，利搬遷。北侖港的三十個延伸入海的碼頭全開。士兵們排着整齊的隊列依次登船，而整個艦隊也把南洋遠征軍的軍旗，張振嶽親自敲定的大明日月旗一一升了起來。
張振嶽的座船是一艘外表很普通的中型寶船，長安號。等他先後扶着自己的父母、牽着自己的妻子唐秀雲登上長安號的時候，十分愧疚的看了看正興奮的看着大海的唐秀雲以及抱着孩子的布木布泰。是在是時間不等人啊，布木布泰手裡的張彥宏才八個多月，而唐秀雲肚子裡的也就三個來月，這個時候跟隨自己下南洋，就算是平安無事，肯定也是要大吃苦頭的，實在是時間不等人，但凡歷史上的天啓帝能多活一年，事情也不會這般侷促和無奈。
許久，各船都完成了登船，船頭的錦旗也迎風飄揚，繡有龍虎圖樣的巨帆也開始緩緩升起。心情複雜的張振嶽深吸一口氣，回首再看了背後的大陸一眼。如果自己運氣夠好，或許還能回來，還能改寫大明乃至整個中華民族的歷史。但是如果運氣不好，這就是最後一眼了。
目光再次投向波瀾壯闊的大海，張振嶽一揮手道：“出航”。
長安號的旗語手立刻向各艦打出了標準的旗語，別的不說，在葡萄牙人的訓練下，整個南洋水師目前的基本操作已經是整個大明各大水師中無可置疑的第一。各船紛紛打旗語迴應，並且升帆啓航。
正在升起的巨帆讓海風一吹，發出一陣陣呼呼的響聲，大明南洋遠征軍就此出發了。。。
張振嶽“跑”了，從他上任算起，不過一年的時間。但就是這一年的時間，留給歷史和當地士紳百姓的談資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比如說大明第一封疆大吏，一人獨掌東南六省的大權；比如說大明最能刮地皮的地方大員，一次性就從整個東南颳走了八百多萬；又比如說大明對“老百姓”最不好的父母官，一次就抓了幾千人等等等。。。總之這不是個好人，若是蒼天有眼，那天他下馬了，那估計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下場了。
可大家全然忘記了，正是這位人人恨不得得而誅之的大壞蛋，提高了紡織品的生產效率、組織了各行業的行會，抑制了地方官吏隨意打壓各業的行爲，增加了政府破壞力的使用成本。正是這位對大明老百姓最不好的父母官，廢除了礦監、稅監，挽回了帝國的形象，同時有力的保證了帝國境內各項商品的流通交易。
所以說人民羣衆的眼睛雖然雪亮，但也有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就像後世的某位鐵道部部長，雖然是個貪官，但是大家卻沒看到他爲這個國家所做的巨大貢獻，困擾了全國上下三十年的春運難題就是他一手策劃解決的。單從這一點來說，他比某些裝聖賢的還要強出百倍不止。。。
扯遠了，在南京，秦淮河的一條花船上。復社領袖張溥組織了一次小範圍的聚會，張採、吳昌時等人都在座。
“啊，那個害人精總算是走了，咱們江南又要回到過去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是那位愛國的士子，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慶祝張振嶽的離開。
吳昌時今天顯然也是心情不錯，不過他卻端起酒杯道：“回到過去的日子，我看未必啊！”
“吳兄爲何這麼說？”衆人很是好奇，難道一直反對張振嶽的吳昌時突然轉性了？
“你們最近可曾見到柳麻子？就是說書那個！”吳昌時不以爲意的反問道。
衆人一陣搖頭，吳昌時見狀繼續道：“柳麻子不過是個說書的，居然也讓張振嶽抓去充軍了，估計這小子是真喜歡聽說書。而且不單單是說書的，張振嶽還強徵了六百多名妓女爲軍妓，隨軍出征，船上忌諱女人的規矩都不守，張振嶽這次南下怕是要吃大敗仗囉！”
“吃敗仗就吃敗仗，這傢伙仗着有皇帝的寵信，在咱們江南作威作福的，這次要是吃了敗仗，我定然去信讓我大哥參劾他，非要弄他個滿門抄斬不可。”
“是，不能便宜了這個可惡的傢伙”衆人紛紛應聲道。
而挑起話題的吳昌時得意的把船內諸人掃了一遍，結果卻驚訝的發現，張溥居然端坐在原位上一言不發，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