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新昆明(六)
崇禎十五年的北方諸省,戰亂不斷,災荒連年,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但是在昆明,在華夏的西南,卻是一片繁華。
大街上,黑色的公共馬車從主道中間輕快跑過,只有快到固定接客點,馬車伕才拉住繮繩把馬車停了下來,二個彝族服飾打扮身肩挎小揹簍的婦女揹着她們的孩子一邊說說笑笑一邊掏出四張面值100文的銅錢票遞給馬車的售票員,然後上了車。
各種小攤小販沿街叫賣,但是誰也不會去阻礙主道的暢通。穿着和西南新軍制服款式接近,但是顏色卻爲黑色警服的巡差正盯着每一個過路的人,遇到不守規矩的人他們會毫不客氣的用自己手裡的警棍教會他們規矩。不過由於俸祿高,監管嚴的緣故,他們並不敢公然索賄和敲詐勒索,私下就不得而知了。
西南軍政改革之後,衙門發生了很大變化,首先是把審案和治安權分離了。地方衙門被一分爲三,知縣負責行政和案件初審,縣丞和主簿協助,縣尉負責治安。雖然品級上依然知縣爲尊,但是已經沒有往日三權合一的威風。至於最終審案斷案的權力則有專門的府城斷案通判全權接管了,沒了最後斷案的權力,這知縣的地位自然是大不如前了。再加上張振嶽設立的諮議局具有監督作用,這官員的日子真的是差了不少。
衙門權力分了,這下頭差役自然也有區分,縣尉下頭的就設立了由巡捕房和坐探房組成的公差隊伍,官府對於地方的控制也由此進一步上升。
在這一片的繁華中,有二個身穿便服的年輕人正在西定門大街二環路上一邊走一邊聊着。
“太沖兄,現在對國公爺可否還是當初那般不屑啊?”問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督師府下十一司中錢糧司主事顧炎武顧忠清。
“忠清弟說笑了,這二年在西南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讀書萬卷不如經世致用。看着這昆明繁華的生活,享受着四季如春的日子,我甚至都不去想浙江家鄉了,至於對國公爺自然是要佩服的,這點面子爲兄還是能捨得下的。”回答顧炎武的是選官司主事黃宗羲黃太沖,二年前他們被押送到昆明的時候對張振嶽是恨之入骨,視之爲國奸。但是隨後他們被強行送入南洋行政學院學習,在這裡,他們差不多可以說是大開眼界。
張振嶽每個月都會抽空到這個學院講課一次,最初幾次自視才高的黃宗羲還跟張振嶽辯論了幾次,可是後來他就不得不承認,國公爺可以爲吾師。沒辦法,單單是一個問題,黃宗羲就說不過張振嶽,這天下究竟是一人之天下,還是萬萬人之天下。這個時候的黃宗羲自然還是堅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所以三言二語他就被張振嶽給說啞巴了。張振嶽在這些人眼中一貫的粗魯武夫形象也大大改變。
臨近畢業,已經認命,已經準備去下頭某縣當個縣令的黃宗羲等人突然接到命令去督師府報道。隨後張振嶽和這個“秀才班”的二十九個學員進行了徹夜長談,其中九人被留下在督師府公幹,其餘二十人則被委派到雲南布政司、貴州布政司、廣西布政司、中南布政司和新華布政司五個布政司擔任學政、參政、通判之職。
黃宗羲和顧炎武就屬於留下的人,隨後十一司成立了,他們就當了主事。雖然官才七品,還沒放出去的二十個人高,但是黃宗羲研究了這個督師府章程後,悄悄和顧炎武討論道:“這個品級雖小,但是權力大啊,有些朝廷六部各科給事中的味道。”
等到上任後,大家在發現,這裡還真是個不錯的去處。每天工作就三個時辰,上午二個時辰,大家都在各自的司中翻閱各省各軍呈報督師府的公文,並根據自己的判斷擬定第一道意見,然後呈送理政司就可以午休了,下午一般是三點鐘到五點,張振嶽這個喜歡偷懶的國公爺會從老婆孩子身上爬起來,到督師府來處理這些公文,這個時候理政司已經把第二道意見擬定好了,張振嶽只要參考這二道意見做出決定就可以了。這樣一來時間自然有多,張振嶽卻沒打算讓眼前這些傢伙白拿薪水,他會把茶燒好,然後一邊喝茶一邊和大家談談政務,談談爲人處世,談談國計民生。
所以這幾個月下來,黃宗羲等人的水平那是蹭蹭的上漲啊。。。
顧炎武突然嘆息道“國公爺好是好,有古君子之風,在我等士子面前亦無半分傲氣輕視,不僅客氣而且還委以重任,真真的是禮賢下士了。唯一不好的是,他居然把卞玉京和寇白門都收入府中爲妾了,這可是有違朝廷體制的,他可是當朝駙馬啊。”
黃宗羲笑道:“忠清弟,你迂腐了,這個事情怎麼能這麼說?如今是個什麼局勢,咱們天天在督師府,這朝廷的邸報看得還少,這朝廷的體制如今還有多少人在守,王師屢遭敗績難道只是統帥無能那麼簡單?你看吧,咱們大明啊,很快就要無君無父了。”
聽到這話顧炎武很是意外的看了黃宗羲一眼道:“這個不稀奇,昨日下午在國公爺那裡,宋小齊就已經這麼說了,我只是奇怪,黃尊素老先生的兒子似乎對於大明很快就要無君無父很是開心啊!”
黃宗羲苦笑的搖搖頭:“何來開心一說?黃宗羲只恨自己是個書生啊,不能逆轉乾坤啊。”
想到這裡,黃宗羲突然道:“咱們是不能啊,可是國公爺手握多少軍隊咱們是清楚的,可國公爺爲什麼可以爲之而不爲之呢?”
顧炎武聞言也是一愣,是啊!張振嶽手下的軍隊實際已經超過三十萬了,這要是北上,無論是建奴還是流賊都是可以一戰的,這位國公爺究竟在想什麼啊?
黃宗羲似乎看透了顧炎武的心思,他突然咬牙道:“若他是一心忠於大明,我黃宗羲追隨到底,若他心存歹念,我必血濺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