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報仇雪恨(一)
二丫下葬的那天晚上,張振嶽遭到了二丫父母最惡毒的痛罵。
“張振嶽,你小子還是個男人嗎?俺閨女就讓人這麼糟踐了,你就連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宋二丫頭的娘更是憤怒的死命撕扯張振嶽的衣服拍抓他的臉:“都是你,你就是個禍害,你禍害了你自己的媳婦,俺的閨女。要不是你這個爛人在外面惹事生非,那畜生怎麼會害了咱俺們家二丫頭嗎?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剋死了二丫頭,是你剋死了二丫頭。你把俺們家二丫頭還給俺們,還給俺們啊!”
人類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面對處於絕對強勢的壞人,他們不敢去報復去指責。他們最大的本事就在是同樣受害的羣體中尋找責任人,似乎只要這個責任人不存在,那麼哪些壞人也就不存在了。這樣的邏輯在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一直都存在,而且很有市場並廣爲流傳。
話十分的傷人,臉也抓的生疼,可張振嶽既沒有還嘴也沒有還手,任憑二丫頭她爹口水啐了自己一臉,任憑二丫頭她娘把自己的面龐抓的鮮血直冒,他都沒有任何反應。蕭嚴和宋小魯則緊張的護住張振嶽,不停的勸阻道:“伯父伯母,嶽哥他心裡也很苦,你們就別怪他了。這事情真的不怨嶽哥啊。。。別抓,別抓。。。”
張鳳安沒有任何表示,不僅沒有表示,還示意另外兩個兄弟不要有表示。知子莫若父,張鳳安知道自己兒子的打算,而張振嶽的母親已經被這個場面嚇得暈厥過去了。
張振嶽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視若不見,他始終是靜靜的看着二丫頭的墳頭,最後也只是默默的點點頭就起身回家了。蕭嚴和宋小魯一左一右的緊跟着,他們都很怕自己的好兄弟會做出什麼尋短見的事情來。可是張振嶽沒有,一言不發的他真的是走回到了自己家裡,讓蕭嚴和宋小魯驚訝的是,自己的父親也在張振岳家裡。而且張鳳安、蕭伯平、宋春風三個平日看起來土的不能再土的農民居然並肩負手而立,那股子氣場看起來和往日真的是不一樣了。
看着各自的傻兒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樣子,張鳳安道:“你們三個隨我們進來。”
張振嶽他們跟着各自的父親走進了張振岳家那扇十幾年都不怎麼打開的屋子,張振嶽清楚的記得這裡上一次打開的時候是在今年過年的時候,父親取銀子給自己,當時自己還驚訝父親爲什麼有這麼多銀子在手卻安心做個佃戶過貧苦的日子呢!
張振嶽的父親張鳳安手舉油燈,蕭嚴的父親蕭伯平和宋小魯的父親宋春風則合力把牆角的舊箱子一個一個擡到屋門口,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那感覺就跟裡面放着他們心愛之物似的。
張振嶽他們三個藉着燈光仔細一瞧,光亮亮的,居然是鎧甲還有兵器。
“是不是沒見過這些玩意啊?這是我們三兄弟當年在軍中效力時所穿的鎧甲和所用的兵器。這些年每逢中秋我們三個就會悄悄過來給這些鎧甲和兵器上油,所以這些老夥計現在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張鳳安舉起其中一個頭盔輕輕撫摸起來,如同愛撫自己的孩子一般,眼神十分柔和的看着頭盔和鎧甲,思路似乎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父親,你和蕭叔叔、宋叔叔還當過兵?”張振嶽一下子就抓住了整個問題的關鍵。
張鳳安點點頭,看着手裡的頭盔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原來張鳳安、蕭伯平、宋春風原籍並不是河南,而是湖南府一帶,祖上世代都是邊兵,鎮守在湘西一帶抵禦少數民族。十四歲的時候,三人各自父親所在的軍隊奉命調往雲南作戰,結果全軍覆沒,而三人在失去了各自的父親後選擇擦乾眼淚投軍報仇。也不知道三人是個什麼運氣,萬曆九年,恰好是江西豐城人鄧子龍任五靖參將,張鳳安三人就前去投軍了,並跟隨鄧將軍平定了五開兵變。萬曆十一年(1583),緬甸東籲王朝在統一全緬以後,不斷髮動侵襲大明雲南邊境的戰爭,蠶食大明領土。在雲南巡撫劉世曾和巡按董裕的請求下,明神宗命令鄧子龍率軍三千馳援雲南。而在這次對緬甸作戰中,張鳳安三人立下了赫赫戰功,第一批衝上了緬甸副都阿瓦,由此被鄧子龍打破籍貫限制,破格提升爲親兵,當時三人都只有十六歲。三人還因爲在數次戰鬥中勇猛殺敵最終被鄧子龍將軍收爲義子,賜姓鄧。此後十幾年,三人一直都在鄧子龍麾下任職,直到朝鮮戰事爆發。
“去朝鮮打倭寇那會我們三人都才三十歲不到,因爲軍旅生涯朝不保夕所以均未成婚。前往朝鮮之前,我們三人都已經在鄧子龍將軍麾下擔任守備之職。當日在鷺樑海戰中,我們與倭寇血戰一晝夜,不料鄧子龍將軍卻意外陣亡,我們拼死向前也只是搶回了將軍的身體,將軍的大好頭顱,唉。。。”蕭伯平果然是三個父親中口才最好的,結果這段往事就讓他跟說書一般扯了起來。
“別扯遠了,還是我來說”有些不耐煩的張鳳安插話打斷了蕭伯平的說書“此戰之後,我們這些鄧將軍的部下不但無功,反而因爲失陷主帥遭到追責,無奈之下,我們只能是當了逃兵。湖南老家我們是不敢回去了,只能是一路流浪到了這個莊子。恰好當時有三戶人家招婿,我們就做了上門女婿,這就是你們三個小混蛋的姓氏來源?”
“那爹,咱們三個原本都姓什麼啊?”出於好奇蕭嚴打斷了張鳳安的話。
蕭伯平看了看張鳳安,張鳳安也對他點了點頭,他開口道:“你們三個小子記好了,我們都姓一個姓,我們的父親都是親兄弟,這個姓和國號是一個字。你們也不用恢復姓氏,因爲這是我們當初入贅的時候答應你們姥爺的。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你們都是從兄弟,身上都流着一個太公的血脈。”
張振嶽聽到這裡,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蕭嚴和宋小魯,這兩個傢伙也看向了自己。從彼此的目光中大家似乎讀出了一種喜悅,後世我們是結拜兄弟,今生我們真的變成血親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