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紀的歐洲是什麼模樣?
遍地的貧困、普遍的飢餓!
在英國,伴隨着圈地運動,大量英國農民失去土地,這些人變成流民聚集在倫敦,形成規模巨大的貧民窟。這些人口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被工商業吸納成爲工業化的勞動力,但還有大量剩餘人口無所事事。即使是成爲了工人,由於剝削加劇,往往也只能住在貧民窟中。
到了十七世紀八零年代,首都倫敦聚集了超過六十萬人口,相當於全國人口的十分之一。倫敦成爲歐洲第一大城市,並以骯髒、貧窮、犯罪而臭名遠揚。
倫敦的貧民窟宛如人間地獄一般,大小便和垃圾就堆在大街上,或者直接排在泰晤士河裡,而這條河還是倫敦最重要的水源……
即便是已經來到這裡多年,張敬德仍然很難適應這裡惡劣的環境。
“整個城市就像是糞坑!”
而每一次,穿着一身歐洲式的服裝,在貧民窟中行走的時候,張敬德都會握着手帕,將其放在鼻間以阻止自己被這股惡臭薰暈。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在倫敦的上層社會沙龍中,所有人都會吹噓自己曾經穿過貧民窟,以此爲談資,算起來,我這是第幾次來了?”
行走於貧民窟中,感受着周圍投來的目光,張敬德暗自想到。
那些目光中充滿着貪婪,但是更多的卻是敬畏,八年前,張敬德第一次來到貧民窟,就像每一個衣冠得體的富人來到這裡一樣,他被一羣小乞丐包圍了,然後就是那些拿着匕首試圖搶劫的匪徒,而張敬德立即抽出了倭刀,狠狠的教訓了那些人。
從那之後,倫敦的貧民窟中都知道,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東方人,他比最厲害的惡霸還要厲害上百倍——他一次殺死了上百個出名的惡霸。
只有上帝才知道,那天他只殺了九個人而已。
而且是出於自衛的需要!
但是,惡名昭著的他,從此之後,無論何時來到貧民窟,所感受到的都是敬畏,即便是他沒有帶攜帶那柄象徵着身份的倭刀,也沒有關係,沒有人會懷疑即便是沒有刀,他也能把人斬爲兩截,讓人在血泊着掙扎着試圖把被砍斷的身體重新連接在一起。
今天,和往日一樣,張敬德的左手仍然握着倭刀,感受着周圍投來的敬畏的眼神,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需要這樣的敬畏!
貧民窟很擁擠,除了兩邊的破破爛爛的房屋裡擠滿了來自各地的貧民之外,在道路兩邊,也扎滿了破布的帳篷,那些用破布搭建的帳篷,只是勉強能住人,潮溼、陰暗,那些飢腸轆轆的人們擠在那裡,滿面污垢的他們,神情呆滯的看着這個體面人,老鼠在人們中間奔走着,當老鼠試圖偷走變質的食物時,會引起人們的叫喊聲,即便是一塊變質的、發臭的麪包,在這裡,也是人們口中的美食。
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跑到張敬德的面前,在他左手的大拇指將要彈開刀時,他又默默的收回了手指。
“先生,可憐可憐我吧……”
是一個滿面污垢的小孩,她很瘦小,又黑又瘦,那頭金髮也沒有絲毫光澤,乾巴巴的,就像是枯萎的茄子似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藍色的,就像是寶石一般。
“你多大了?”
張敬德問道。
“九歲。”
看起來最多隻有五六歲。儘管小孩很瘦弱,但張敬德知道,只要給她足夠的食物,再打扮一下,每天都洗澡的話,最多半年,她就會變成一個美人坯子。
“你有父母嗎?”
張敬德摸出了一個銀幣。
“我媽媽在那裡。”
女孩手指着遠處,在路邊的角落裡,一個剃着光頭的女子,蜷縮着身體躺在角落裡,她躺在那裡,即便是相隔很遠,張敬德也能看到,她的眼睛烏黑,口中流淌着口水。
她眼巴巴的盯着旁邊的人,那個人躺在那裡,手拿煙槍,正在那裡抽着鴉片。
鴉片!
八年前,鴉片第一次出現在歐洲,當然它並不曾受到上流社會的歡迎,而是氾濫於貧民窟,它剛一出現,就立即風靡於倫敦的貧民窟,對於這些貧民來說,鴉片就像是《聖經》裡的“忘憂藥”,可以讓他們忘記人世間所有的煩惱。可以給他們帶來精神上的愉悅。
它不僅驅散了人們心中的煩惱,甚至還是一種良藥,因爲飲用着不潔的泰晤士河河水的貧民們一直被腹瀉困擾,但是鴉片卻是治療腹瀉的良藥,而且還是鎮痛的良藥。
這種廉價的良藥,迅速在倫敦得到了普及,對於這些飢腸轆轆的貧民來說,吸食鴉片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可以抵抗飢餓。
“又是一個鴉片鬼……”
用官話抱怨着,張敬德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正貪婪的吸吮着別人吐出來的鴉片煙,併爲之沉迷時,他便說道。
“這是你的女兒嗎?”
那個剃着光頭,也許是把頭髮賣了的女人,睜來迷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個紳士,然後又看着自己的女兒,立即笑逐顏開道。
“老爺,你喜歡她是嗎?只要1幾尼,她還是處、女,你一定會滿意的……”
女人見張敬德沒有說話,又說道。
“老爺,你覺得的貴嗎?半鎊可以嗎?只要半鎊就可以了……”
在女人的口中,她的女兒就像是掙錢的工具似的,她完全把眼前的這個紳士當成了那些有着變態嗜好的老爺,一味的推銷着自己的女兒,完全沒有看到她的女兒的眼睛中流露出來的絕望。
女孩的眼神中充滿絕望,她緊張的看着這個高大的老爺,儘管她還年幼,但是對於這一切,早就有了瞭解,在這裡,不知多少女孩最終都會淪落到這一步。甚至她的一些朋友,早早的就已經懷孕了。
“這是2幾尼,把她賣給我,我是說賣給我!”
張敬德手裡拿出兩塊金幣,周圍的人們無一例外的流露出貪婪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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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幾尼,對於貧民窟中的人們來說,絕對等同於天文數字,只有賣掉女兒們纔有可能有那麼多錢。
“老爺,她還是處、女。”
女人試圖討價還價,但是換來的卻是張敬德嘲諷的冷笑。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我轉身離開的話,也許有一天你會把她賣上半鎊,但是從此之後,她最多隻值幾個先令,也許很快就會染上梅毒,然後失去性命……”
晃動着那兩枚金幣,張敬德指着不遠處的煙館,然後對女人說道。
“兩個幾尼,足夠你吸一個月的鴉片,你只要把錢存進去,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就再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
煙館,在貧民窟中隨處可以看到煙館,這些飢腸轆轆的貧民,在那裡吸食着廉價的鴉片,沉浸於鴉片帶來的快感和幻境之中。
十幾分鍾後,張敬德拉着女孩的手離開了,他看着神情惶恐不安的女孩說道。
“不要害怕,我不會欺負你,從今以後,你都不會捱餓的,而且可以穿上新衣服……”
張敬德對女孩擠出了笑容,女孩緊張的點點頭。
隨後他帶着女孩來到了貧民窟中的一間倉庫,那間倉庫的周圍,隨處可以看到帶有刀劍、火銃的衛士,在進入倉庫的時候,他對守門人說道。
“讓她先在這裡呆着,我進去一下。”
進入倉庫後,張敬德只是衝着那幾個英國人點下頭,然後便來到了辦公室中,隨後就有一個猶太會計走進來,恭敬的說道。
“先生,這是昨天的進賬,一共售出了1786磅鴉片,利潤是……”
在福裡克報着賬的時候,張敬德並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的翻看着賬本,他是英國最大的鴉片商——八年前,就是他把鴉片帶到了英國,甚至手把手教會了那些英國人吸食大煙。
“我聽說……”
突然,張敬德擡頭看着福裡克用冷冰冰的語氣說道。
“有人擡高了鴉片煙的售價是嗎?”
被老闆的雙眼注視着,福裡克立即緊張的說道。
“先生,好運是因爲上個月,有人搶走了安德魯先生的貨,所以安德魯先生纔會適當的提高了售價……”
“告訴安德魯,他被取消了零售權!”
沒有絲毫的遲疑,張敬德就作出了決定。
“先生,安德魯先生是最大的銷售商,這樣的話,很有可能會影響到你的生意。”“在倫敦,任何人都願意銷售鴉片,這是未來最掙錢的產業,福裡克,你記住不僅僅只有猶太人才可以經營鴉片!”
張敬德冷笑道,
他不知道爲什麼局裡喜歡和猶太人合作,也許是因爲這些猶太人爲了金錢,可以和魔鬼合作,也許是因爲他們沒有國家,所以無所謂忠誠。
這些猶太人會不惜一切開拓市場,當然,也會毫無負擔的幫助他進行一些特殊的生意。可是與他們合作了八年他,很清楚,這些猶太人永遠都不值得相信,他們無所謂忠誠,他們的眼中從來只有利益。
所以,他總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們,誰纔是老闆。
“是,是的先生……”
老闆的話,讓福裡克緊張的迴應道。確實,在倫敦,有很多人隨時可以取代猶太人。
“貪婪,從來不是罪過,但是過度的貪婪,總會讓人附出代價!”
又一次,張敬德開始說道着自己的生意經。
“在我這裡,一磅鴉片只需要半英鎊,經過零售商的加價,到菸民的手中,一個煙丸仍然是極爲廉價的,一兩個便士就可以了。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吸得起鴉片,而不是竭澤而漁,任何加價的行爲,都是不可以接受的!”
局裡爲什麼會派他來英國?
就是爲了在英國推廣鴉片,爲得就是讓那些絕望的英國人迷上這種“忘憂神藥”,如果價格太高的話,這些英國人又怎麼能吸得起?
“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
道出這句話之後,看着滿面茫然的福克裡,張敬德無奈的搖頭輕嘆着,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哎,就是一羣蠻夷!
心底嘲諷着英國人的野蠻與粗魯,張敬德又詢問與生意有關的事情,當然,大都是鴉片的推廣問題,這些當然是由那些猶太人去負責,由他們去推廣。
仔細詢問之後,張敬德略點下頭,然後說道。
“福克裡,你覺得在這些人之中,有誰可以成爲我的合作伙伴嗎?”
老闆的話讓福克裡詫異的反問道。
“合作伙伴?”
張敬德點點頭。
“是的,就是合作伙伴,畢竟,我總會離開英國的,離開倫敦,這裡,根本就是地獄,還是大明好啊……”
回憶着大明的美好,張敬德的眼睛中帶着對故國的留戀,然後他又說道。
“所以,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到時候,我會把這裡的生意交給一個可以信賴的夥伴,我需要他能夠繼續這個生意,當然,他是作爲我的代理人,在倫敦進行這個生意,而我和我的夥伴們,會繼續供應他鴉片……”
儘管並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回國,但是張敬德已經又一次向國內寄去了信,他希望能夠回國,回到中都,那怕不是中都,就是陝西也行,只要能回國就成,無論到那,都比倫敦更好。
對於一個離開大明八年的人來說,他幾乎每天都會夢到大明,夢到那裡的一切。
也正因如此,他纔會希望能夠提前作好安排,之所以需要一個猶太人合作伙伴,是因爲,從國內收到信中,已經隱隱的告訴他,將來大明人不會直接涉足到這個生意,這個生意可以交給猶太人,或者其它任何人。對於鴉片所帶來的利潤,局裡根本就不關心,局裡需要的是什麼呢?
只是一個遍地鴉片鬼的英國……不,也許是歐洲!
“先生,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也許,每一個人都渴望成爲這個夥伴。”
福克裡看着張敬德,試圖想看出他的話是否真誠。
“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爲,而且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這個生意長久進行下去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