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于謙和劉寧然帶着金吾前後衛前來支援,紀綱叛軍遭受前後夾擊,軍心大亂,而就在此刻,渾身浴血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兩兄弟也仗劍殺來。
雖然他們只帶着廖廖十餘人,但作爲大明藩王,他們的到來讓叛軍士氣遭受到強烈打擊,在叛軍看來,既然朱高煦和朱高燧來了,想必援軍也不遠了。
不止如此。
現在的大明是有脊樑的大明,像一個年輕的巨人,充滿着朝氣。
大明的骨樑不只有于謙和劉寧然。
還有更多的人。
雖然朝堂要員和高層武將無法及時趕到京營駐地指揮大軍前來支援防皇宮,但是不要忘了京畿中京官有成百上千,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沒被紀綱放在眼裡的低層官員。
比如國子監的監正,這位年邁的老學究帶着京營的一部分士卒,振臂吶喊着前來增援皇宮。
還有更多的讀書人挺身而出。
有翰林院的學生,也有六部的小官吏,他們紛紛前往京營駐地,找到那些低層軍官,說服他們在沒有兵符沒有將領的情況下帥兵出營前來支援皇城。
形勢陡轉急下。
朱棣在乾清宮知道這些消息後,心中一動,收回了先前的旨意,對李謙說道:“不用去叫林東來的神機營了,咱們直接上承天門,率領羽林前衛和羽林後衛前後夾擊紀綱,讓他明白,就算朕不用神機營,也一樣能輕易秒殺他這個叛臣賊子,這大明還是朕說了算!”
永樂霸氣,在這一刻睥睨天下!
當朱棣披甲掛劍出現在承天門上時,羽林前後衛的士氣大震。
紀綱遠遠的看着站在承天門上的那個熟悉身影,本能的感到了畏懼,他情緒複雜萬般,聽着身後又傳來震天般的喊殺之聲,紀綱心中清楚。
大勢已去。
朱棣援軍到了。
紀綱長嘆一口氣,天亡我也!
但紀綱不甘心。
輸給朱棣這並不算什麼大事,要知道這位天子可是千古獨一人的藩王登基的人,自己輸給他不丟臉,君不見駙馬梅殷駙也輸得徹徹底底的嗎?
紀綱不甘心是因爲黃昏。
如果沒有黃昏,也就不會有這些年的事,自己也不會被逼得走到今天這一步。
既然殺不了朱棣……
失敗是註定的事情了,那我紀綱在臨死之前,還想再做件事!
紀綱喊來正在指揮作戰的李春:“攻城無望,我們先退出皇城,再相機行事。”
李春臉色煞白。
他知道承天門已經攻克不下,而朱棣的援兵也已經到了,等待他們的只能是兵敗身亡,可又能徒呼奈何。
李春心中大恨,“指揮使咱們退出皇城,直接前往黃昏府邸吧,就算不能完成我們的大業,今天晚上也一定要殺了黃昏,讓他爲我們陪葬!”
莊敬和王謙渾身浴血,靠近過來,恰好聽見李春的話,兩人苦戰之後戾氣倍增,也萬般怨恨的道:“必殺黃昏才能出我等心中怨氣!”
紀綱咬牙切齒,雙目圓睜,“好,我們這便去殺了黃昏,再看有沒有辦法逃出京城,也許利用我們之前的關係人脈,還有機會北上,悄悄出關前往兀良哈或者瓦剌。”
城頭上,朱棣看着紀綱指揮着叛軍慢慢退去,沉吟了一下,對身邊的禮謙說道:“你即刻率人去追擊紀綱,確保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殺害朕的朝堂大臣。”
紀綱敗了。
這是必然的事情。
朱棣也不擔心紀綱會去殺其他朝臣,他現在擔心的事情是紀綱一定會去殺黃昏,再想辦法逃出京城,但是按照自己的佈置,紀綱也沒有機會逃出京城。
但黃昏那邊卻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朱棣雖然未雨綢繆,但他不敢在黃昏的府邸周圍佈置兵力,這樣容易被記紀綱察覺,反而打草驚蛇,所以朱棣現在只希望李謙能率兵咬住紀綱,不讓紀綱有機會去圍攻黃昏。
朱棣也希望自己爲黃昏爭取的時間,足夠讓黃昏籌備力量抵抗紀綱的叛軍。
朱棣在乾清殿爲黃昏爭取時間,一方面是朱棣有這個信心,紀綱無論如何也攻不進承天門,另一方面,朱棣也相信,只要他拿出殺招,紀綱的叛亂就是一場笑話。
殺招就是他不久前藏在羽林後衛營地的一千神機營!
不要以爲一千很少。
這可是神機營。
一千神機營,足以抵抗上萬的烏合之衆,何況錦衣衛的戰力從不以沙場廝殺顯著。
在大明永樂年間,你永遠可以相信朱棣。
但黃昏現在卻很被動,無論他相不相信朱棣都無法改變眼前的困狀,兩百叛兵,其中不乏亡命之徒,蜂擁而上進攻黃府主院,西域十二妖姬加上阿如溫查斯,也獨木難支。
似乎今夜死定了。
關鍵時刻,外面傳來了喊殺聲!
何貴精神大振,喜道:“大官人,是我們的人到了,七八十號人前後夾擊的話,應該能夠再穩住一段時間,但就怕紀綱在皇城那邊失敗,掉轉頭了圍殺黃府。”
黃昏一臉苦笑。
不用何貴提醒他也知道,朱棣是什麼人。
能讓你紀綱叛亂得逞?
所以紀綱的失敗是註定的,也就意味着黃府接下來將會承受紀綱叛軍的瘋狂進攻,這也是紀綱最後的瘋狂,這條瘋狗一定會拉着自己一起下地獄。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何貴的人配合西域十二妖姬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這兩百叛兵,然後迅速轉移,不讓紀綱的人找到自己。 шωш ◆тt kān ◆co
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當何貴的人衝進來,和西域十二妖姬、阿如溫查斯她們配合將這兩百叛兵擊潰之後,黃昏帶領着家人剛剛走出大門準備轉移,便聽見長街盡頭傳來紀綱叛軍的聲音。
黃昏當機立斷,指揮大家退回府邸。
一羣江湖草莽對上大量叛軍,這幾乎沒有任何勝算,還不如在府邸之中藉助地利防守,何況蚍蜉義從也沒有趕來支援,就算蚍蜉義從趕到,只有五十人的話,很難無法抗衡上千叛軍。
於是乎,黃昏府邸遭受到猛烈攻擊。
何貴的人一個接一個的犧牲,眼看着人越來越少,黃府即將被徹底擊穿的時候,在大門外邊響起了震天價的喊殺之聲以及激烈的火銃射擊聲。
其中兩道聲音哪怕是黃昏站在主院裡也能清晰的聽見:
“蚍蜉義從張鳳陽前來保護大官人。”
“蚍蜉義從苟布,誓死保護大官人!”
義氣雲天。
旋即便是火銃不斷的射擊聲。
叛軍大亂。
黃昏站在主院的臺階上,回首看了看妻子,徐妙錦鎮定自若,她並不害怕,只要和丈夫在一起,就算是死,她也無所畏懼。
黃昏點點頭,笑了笑沒事了。
幸虧蚍蜉義從來了。
幸虧張鳳陽和苟布沒有被自己的命令禁錮思想,他們都到來雖然不足以擊潰叛軍,但能給京營的援兵爭取時間。
徐妙錦彎腰抱着兒子黃豆芽和女兒黃豆苗,忽然之間就淚如雨下。
丈夫不過是想爲國爲民而已。
怎麼就這麼難?
……
……
何貴的七八十人拼死保護,尤其十二妖姬,除了娑秋娜躲在徐妙錦身邊,其他十一個女子殺人如麻,本就讓叛軍心驚膽戰。
蚍蜉義從的到來,更是讓叛軍軍心大亂。
而真正擊潰叛軍的還是撕咬在叛軍尾巴上,關鍵時刻趕到的由李謙率領的羽林後衛。
紀綱,李春,莊敬,王謙四個人站在黃府的照壁前,他們甚至能看見主院那邊,也能聽見主院那邊的廝殺聲,但是他們心知肚明,
他們再也看不見那個人了,他們也無法親自手刃那個人。
麾下的兒郎越來越少。
有的死。
有的逃。
當然更多的是逃,所謂兵敗如山倒,其實從皇城那邊退出來的時候,一路之上就不斷有人逃離大部隊,希望能躲到天亮後逃出京畿。
抵達黃昏府邸的時候,紀綱麾下的兵馬也僅僅只有五百之數。
紀綱大恨。
如果沒有蚍蜉義從,其實就這五百人人也足以將黃昏鞭屍數十遍,但是紀綱做夢也沒想到黃昏竟然如此大膽,他個人的武裝力量,五十人的蚍蜉義從,竟然全部配備了三眼火銃。
而且是人手數支。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五十人可以不間斷的連續射擊,在他們彈藥用盡之前,可以造成數百人的傷亡。
面對這樣的力量,紀綱的叛軍就算意志力再強大也會在瞬間崩潰。
紀綱也恨,麾下兒郎膽小怕死者甚衆,從皇城撤退之時,其實還有五六千人,可不曾想一路潰逃,來到黃昏府邸外,只剩下了五百人左右。
這就是沙場啊。
真正的兵敗如山倒,潰逃的時候,無論你領軍的人多麼強大,都控制不住局勢。
於是紀綱輸了。
輸得很徹底。
紀綱雖然是一條瘋狗,但他也算得上一個梟雄,他不想讓自己面對朱棣,也更不願意在黃昏面前像個階下囚。
他還有尊嚴!
所以紀綱選擇了自盡。
於是紀綱死了。
不可一世嬌橫狂躁的紀綱,是永樂前十年大明天下最爲囂張臣子,這位讓錦衣衛走上巔峰的指揮使,就這麼轟轟烈烈的在永樂十一年上元節後的夜晚裡,在黃昏府邸的照壁之前橫刀自盡。
自盡之時,鮮血灑向照壁,宛如一朵花。
塵埃落定。
蚍蜉義從拱衛着主院。
黃昏來到院門口,看着只有十幾個人圍在李春,王謙和莊敬三人身邊,暗暗鬆了口氣,旋即看向三人:“不用負隅頑抗了,你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
王謙、莊敬和李春沒有紀綱的傲氣,他們不想死,所以也不敢自殺,沒有這個勇氣。
他們還奢望着就活捉後,也有可能陛下會仁慈的饒他們一命。
畢竟他們也是有功之人。
恰好李謙帶着大軍進入黃昏府邸,揮手讓士卒將這三人捉拿之後,看着拱衛在黃昏主院門口前的那五十個蚍蜉義從,李謙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小子瘋了麼?
你個人的私人力量,區區五十人的蚍蜉義從竟然人手配了三眼火銃,關鍵是一個人還有幾隻,更關鍵的是這個事情陛下竟然不知道。
但是經過今夜之後,這個事情再也瞞不過去。
陛下知道你黃昏的蚍蜉義從人手配有三眼火銃,你猜陛下會怎麼想?
看着迎面而來的黃昏,李謙微微搖頭。
嘆氣,“你這也……”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作死也不是這麼作的。
黃昏知道李謙的意思,回首看了看自己的蚍蜉義從,笑着對李謙說:“沒關係,陛下那邊我自會解釋,紀綱叛軍叛亂進攻皇城那邊,陛下沒事吧?”
李謙笑着搖頭,“怎麼可能有事,陛下既然要對紀綱動手,那麼就會準備萬全,絕對不會給紀綱任何機會,所以他就算攻破承天門,等待他的將是林東來的一千神機營。”
黃昏愕然,林東來什麼時候帶着神機營駐紮到皇宮內城去了?
李謙呵呵一笑:“讓你知道了,那紀綱不也就知道了?這是陛下早就安排好的棋子,就是提防紀綱破罐子破摔,對了,在來的時候陛下要讓我跟你說一句,爲了避免被紀綱知道打草驚蛇,所以他並沒有安排兵力來保護你。”
李謙又看了一眼蚍蜉義從,“看來是陛下多慮了。”
黃昏聳聳肩。
對李謙說道:“請李大監幫忙,着人將叛軍的屍首清掃出府邸,至於我的人,他們都屍首我自己來處置就是是。
不能讓兄弟們寒了心,一定要讓他們魂歸故里,也要保證他們家人今後的生活。
李謙壓低聲音,“這個時候你還在想着收買人心,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徹底不夠快麼,你還是趕緊想一下怎麼給陛下解釋,才能讓陛下不對你的蚍蜉義從產生忌憚之心吧,須知伴君如伴虎啊,你這個蚍蜉義從對陛下而言其實是有大逆之舉。”
黃昏搖頭,“成立蚍蜉義從的本意並不是爲了應對紀綱,蚍蜉義從的主要目的還是在海外,這個事情李大監真的不用擔心,我相信陛下也會相信我誠懇的說辭。”
李謙也不想多嘴了。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你黃昏聽不進去就算了。
反正我已經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