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除了兩個年級太小無需來學習功課的兒子之外,皇上已經考較了太子和四位封王的兒子的功課,總體來看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雖然他的兒子們表現出了不同的學習興趣和學習態度,但是基本上還是開始向學了,即使是最不愛讀書的皇子趙虎,至少也表現出了從軍的強烈志氣,沒有那種拖沓紈絝的氣息,這一點已經很讓皇上欣慰了——他不期待自己的每個皇子都能夠成爲人中龍鳳,但是他無法容忍庸碌不堪、只想着享受榮華富貴的兒子,他能夠給兒子們一生的富貴,但至少希望他們能夠憑着自己的興趣愛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考較完功課,讓諸位皇子們離開了書房之後,太子被單獨留了下來。
“覺得你這些弟弟們怎麼樣,太子?”他們纔剛剛離開,皇上就笑着問太子。
“弟弟們各有志向,而且生龍活虎,兒臣……兒臣十分高興。”太子連忙回答,“只要弟弟們都能成材,長大了和兒臣一起撐持我家的社稷,大漢的江山一定會猶如鐵打銅鑄、不可動搖!”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笑了笑,然後突然嘆了口氣,“不要嫌忌你的兄弟們啊,兒子,他們都是你的臂助!”
“父皇……”太子對父親突如其來的話攪得有些不明所以,然後好像明白了什麼,“父皇不用擔心,兒臣……兒臣絕不會對兄弟們有任何嫌忌,一定會以赤誠之心對待他們!”
他明白父皇這番話的用意——父皇是擔心他因爲弟弟們個個有才能而嫌忌他們。
有感於前明的一系列教訓,皇上在新朝建立之後,重新創制了一套新的宗藩體制,以鼓勵宗室們奮發向上。
在前明,最初太祖朱元璋是實行分封的,他將自己的兒子們一一封到了要害之地,以便作爲屏藩來拱衛中央。在朱元璋的時代,藩王們擁有自己的私人武裝,而且很多還是統兵大將,也正是因爲如此,朱棣纔有機會在領兵打仗的過程當中積累自己的軍事經驗和威望,並且發動靖難之役,奪下了皇太孫建文帝的皇。
自從成祖以後,因爲吸收了成祖靖難導致坐江山的換了一支支脈的教訓,歷代明朝皇帝對非繼承人的皇子們的教育是十分粗疏的,而且對宗室藩王十分防範,別說領兵打仗了,就連和朝臣的往來都十分嫌忌,一到了年紀,基本上就會被分封到外省的封地裡面去,從此再也難以回到京城。
而且,在朝廷的高壓之下,各地分封的宗室們輕易不能離開封地,而且稍微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舉動就會被嚴厲懲處——至於欺男霸女、擾亂地方、橫徵暴斂之類的事情,朝廷反而不怎麼管,反而讓他們能夠世世代代地世襲自己的爵位和財產。而且,藩王們都是世襲罔替的,甚至每一代藩王生下的非繼承王位的兒子們可以成爲郡王,繼續多領一份俸祿。
世世代代的繁衍當中,大明的每一個王府都繁衍出了極大量的人口,這些人裡面一大部分擁有高級的爵位,他們的俸祿的消耗就是一筆鉅額數字,成爲本就入不敷出的大明朝廷的沉重負擔,客觀上也加重了大明朝廷對萬民的盤剝,激化了社會的矛盾。
也正是在這種宗室政策的影響下,前明的藩王宗室們大多數都不事生產,也不務正業,拿着世代相傳的爵祿飽食終日,有的還橫行地方,做下了很多不法之事,惹得各地都是民怨沸騰。
在起家的過程當中,徐州勢力也沒少和這些藩王勢力起了衝突,也在這些衝突當中看清了大明朝這些宗藩的貪婪殘暴和色厲內荏,因此皇上對這些宗藩心裡極爲不屑,連帶得也完全看不上這種親藩體制。
在制定親藩政策的時候,皇上首先就廢除了前明的“所有藩王世襲罔替”的規定,他說每一代皇帝的兒子都可以成爲藩王,如果這些藩王個個都世襲罔替的話,那到了幾百年後,天下究竟該有多少藩王?他們又該拿走天下人多少財富?
所以,本着“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原則,皇上參考前漢等朝代的制度,制定了每代藩王爵位遞,直到數代之後取消爵位的規定。當然,爲了鼓勵藩王們爲國出力,他還特意規定,如果藩王們當中有誰爲國立下殊勳的話,可以被立爲世襲罔替的親王——也就是成爲宗室們當中的特例,每一代的嫡長子都可以繼承親王爵位。
齊王趙虎這麼想要從軍爲國征戰,除了少年人特有的那種英雄崇拜之外,不得不說也有想要爲國立下大功然後掙下世襲親王殊榮的理想在。
齊王的心思太子並不是特別瞭解,但是對這位一母同生的胞弟,他是非常喜歡的。這位弟弟雖然不喜歡讀書,但是心思很直,對哥哥也很有幾分尊敬,因此他對弟弟也從來沒有過什麼想法,如今被皇上這麼一說,老實說太子心裡還有些委屈。
“我也不是要你委屈自己,什麼事情都讓着弟弟們,”皇上搖了搖頭,“你是太子,也是他們的長兄,他們理所當然應該聽命於你,只要你能夠秉着公心、一片赤誠對待他們就好了。”
“兒臣……兒臣明白。”太子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垂首答應,“兒臣一定會善待弟弟們的。”
“我已經考完他們了,你的學業也考得差不多了,現在我考考你別的東西吧。”皇上突然換了個話題,“你雖然現在已經開始瞭解日本的事了,乾脆趁着今天我來問你幾個問題,看你瞭解得怎麼樣。”
這話題的突然轉換,讓太子一時反應不過來。“嗯?呃……請父皇示下。”
雖然父親之前沒有說過要考這方面的問題,以至於太子沒有準備,但是父親是皇帝,那自然他說了算,就算感到突然感到委屈,也只能無可奈何。
“現在你自然知道日本是幕府治國,朝廷作爲傀儡的吧?那我問你,幕府的創建者是誰,現在的執政者又是誰?”皇上的第一個問題,中規中矩,並沒有出乎太子的預料。
“兒臣之前看了不少有關於幕府的介紹,現在兒臣知道了,江戶幕府的叫德川家康,他是之前日本的一個軍閥,是在百多年的混戰當中崛起並且一統日本的。”太子恢復了自己的鎮定,然後侃侃而談,“現任的幕府將軍是德川家光,他是德川家康的嫡長孫子,也就是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的嫡長子,德川秀忠在十幾年前將將軍之位傳給了他,自己當太上將軍,和德川家光共享大權。現在,德川秀忠已經去世,所以日本就是德川家光獨享大權……其人傲慢狂妄,行事果決狠辣,所以壓制得日本朝廷上下苦不堪言……”
“好了,看來你也多少知道點了,可以泛泛而談。”皇上點了點頭,好像認可了他的回話,“那好,我再問你,除了這幾個德川將軍之外,德川家你還知道什麼人?”
這個問題出乎於太子的意料之外,所以太子又是一怔,最後只能悻悻然低下了頭來,“父皇恕罪,兒臣……兒臣還沒有了解到那個地步。”
“打仗最重知己知彼,要是隻知道個大概,那可不行。”皇上責備了一句,但是說得並不嚴厲,“不過,你才這個年紀,又纔剛剛接觸到這件事,所以不甚了了也是情有可原。罷了,我現在跟你說說吧,德川家康和德川秀忠都是子息甚多,德川家康有十一個兒子,不過要麼有些早夭,要麼有些過繼到了別的家族,所以他傳位給了第三個兒子德川秀忠;而德川秀忠有四個兒子,不過因爲長子早夭,所以第二個兒子德川家康繼承了他的將軍之位。”
“兒臣知道了。”
“我還沒說完呢,別急啊。”父親只是笑了一笑,“德川秀忠本來是不太想立德川家光作爲繼承人的,他和他的夫人都喜歡第三個兒子德川忠長。是德川家康在世的時候逼着秀忠以立長的原則將家光作爲繼承人。所以家光和弟弟是有過心結的……在秀忠作爲太上將軍的時候,家光這個將軍就已經和弟弟忠長翻了臉,幾次找了藉口嚴厲懲處忠長,現在秀忠死了,家光立即迫不及待地處置這個弟弟,只怕是要以逼死他爲快啊。”
爭儲位,兄弟相殘……太子的心裡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父親一邊談到他和弟弟,一邊突然又跳到了德川兄弟身上,難道是在隱射什麼嗎?
一瞬間他覺得有些委屈——他在心裡對弟弟們何曾有過一點加害之心?
“幕府內部不穩,兒臣認爲這是好事,德川家光越是迫害德川忠長,我們就越是可以利用幕府的內部矛盾。德川忠長肯定不甘心就此被哥哥逼死,一定會想辦法反擊,有可能……有可能就會向我方求援。”太子有意避開了自己最害怕的方面,從另一個方面回答。“我方如果能夠將忠長握入手中,勢必可以讓幕府更加焦頭爛額。或許……或許戰後可以將忠長作爲幕府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