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點點頭，又吃了一筷子糖醋里脊。
楊嚴既然都開了這個口子，也就接着這話往下說。
“我承認我一開始潛意識裡面就把外界的聲音給聽進去了，起碼在演技方面，怎麼說呢，我確實沒有特別認可你的演技。”
劉亦茜震驚擡頭，她沒想到楊嚴會談這個。
楊嚴見劉亦茜的神色有些不善，趕緊道：“但是我知道這是我的不對。我今天中午的時候聽到你的指責，也不能說是指責，反正聽到你說的那一番話，我就很牴觸。而且還很生氣你爲什麼要這樣說，爲什麼會覺得我現在的表演方式是錯誤的，我當時真的特別難受。因爲你是我身邊的人，可以說是最親近也是瞭解我的那個，可是你卻沒有認可我的演技……但是想一想，其實我也沒有理解過你。不僅覺得你演技不好，而且還覺得你沒有站在我這一邊，一點都不理解我。”
劉亦茜咬着筷子神色極其複雜，“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她凝視着楊嚴，“所以你說了這麼一大段話的中心思想，就是想告訴我你覺得我的演技很差，根本就沒有資格在你面前談論演技這兩個字？”
楊嚴聽到劉亦茜的質問，才意識到，自己說劈了……
咳，他趕緊找補：“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想，我錯了，我這不是坦白嗎？坦白從寬，對不對？”
“你果然是覺得我的演技很差！”劉亦茜憋了口氣，又吐出來，她看着楊嚴，“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你的演技很差。”
楊嚴特別不怕死地接了句，“那是因爲我的演技確實不錯。”
“呵。”劉亦茜深深地看了楊嚴一眼之後，就不說話了，低垂着頭也不看他。
“別這樣啊！”楊嚴認真道：“我這說的都是以前，但是就在今天，就在今天下午這場戲，我真的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覺得演技這種東西不能夠拿嫺熟與否，或者是直接用好壞來評判的。就比如你之前的那幾部代表作，每一個角色都活靈活現，讓人印象深刻，難道僅僅是因爲角色契合就能夠做到這一點嗎？並不是！就像你日常也並沒有像小龍女那樣仙氣十足，甚至可以說你和神仙姐姐那樣的人物在現實裡完全就是兩個人，所以你是有演技的，而且你的演技很好，之後的沉寂只是因爲你的演技雖然很好，但是沒有好到能夠突破你之前的成就，你自己給自己劃一道坎，你要超越的是你自己。”
劉亦茜聽得入神，從生氣到茫然，最後還有點感動。
她一時不能明白，楊嚴說的這番話，到底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貶自己？
“你覺得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我還是很瞭解你的！”
劉亦茜再次“呵呵”，然後就收了自己的碗筷，又覷了一眼楊嚴那邊，問他：“你不餓是嗎？吃完了是嗎？那我就收東西了。”
楊嚴還沒回答呢，就劉亦茜徑直收了他的碗一起端到廚房去了……
他其實還能再吃點！
他跟着去廚房，“我幫你一起收拾吧！”
“不然呢？”劉亦茜就瞥他一眼，“我天生就應該洗碗，就因爲我演技不好是嗎？”
“不……啊……”楊嚴在心裡暗道：那不是因爲我做的飯嗎？做了飯還得洗碗啊！
但他此時此刻，也就只敢在心裡面吐槽了，嘴上卻道：“還是我來吧，別傷了您的手。”
劉亦茜被楊嚴擠到一邊，離洗碗池一米遠，她乾脆就停住了，盯着楊嚴道：“我聽出來了，你這話裡的意思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唄，就像你最後說的，覺得我的演技其實還可以，說的也不怎麼情願對吧？”
“冤枉啊！”楊嚴擡手給劉亦茜看，“你看我做的這頓飯，手都被油濺了起了個泡，這都不是愛啊，還有什麼是愛？”
“你就轉移話題吧，明明就是不甘不願的！”
楊嚴深吸一口氣，靜靜地看了劉亦茜三秒，道：“你要是再這樣，我就……”
“你就什麼？”劉亦茜特委屈，她望着楊嚴，“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我的錯！”
“我就……”楊嚴把手往洗碗池裡一伸，粘了一手的泡沫然後就往自己臉上糊過去，“我就要懲罰我自己了，我跟你說。”
“啊？”
劉亦茜驚訝地微微張着櫻脣，看到楊嚴一臉的泡沫，完全不知道他這是什麼套路。
楊嚴抹完自己之後，就“嘿嘿嘿”地已陽而不及迅雷之勢把剩下的泡沫全抹劉亦茜臉上了。
劉亦茜完全沒躲。
不僅來不及，而且沒想到！
她就這麼愣在了原地。
“不準生氣，不準哭啊，我可是先抹自己臉上了！”楊嚴看劉亦茜還沒來得及做表情，趕緊拿話堵她，給她打預防針。
劉亦茜：“……”她被楊嚴將了一軍，將一聲尖叫壓了下去，迅速偏頭轉身往洗碗池那邊走。
“你要幹什麼？不可以！”楊嚴趕緊攬住她的腰，把她往偏離洗碗臺的方向拖。
“你鬆手！”劉亦茜一隻手往洗碗池那邊伸過去，一隻手使勁掰揚嚴扣在自己腰間的手。
“我不！”
“那你完了！”
“我……特……別……好。”楊嚴一邊保持微笑一邊齜牙，神情扭曲，這女人正毫不留情地死命掐着自己的手，忒疼了！
這一場拉鋸戰最終以劉亦茜的勝利爲終結。
當劉亦茜好心情地看電視的時候，楊嚴被迫去洗了個澡。
劉亦茜正看着電視，見楊嚴從浴室中走出來，身上穿着浴袍，忽然開始警覺，“你穿什麼浴袍？你在這家酒店訂了房間？你今天晚上也要在這住？那你趕快回去吧！天都黑了，這麼晚了，我要睡了，你別呆在我的房間。”
楊嚴拿乾毛巾擦着頭髮，完全無視了劉亦茜的話，湊過去往她旁邊的沙發上一坐，沙發陷進去好大一塊，劉亦茜瞬間就往他旁邊倒，“呦，投懷送抱，還是欲擒故縱？”
“呵！”劉亦茜立刻坐正，嫌棄地抹掉了從楊嚴頭髮邊緣甩下來落到她胳膊上的水。
“你沒事就去睡唄，別在這佔地方，今天晚上這沙發歸我了。”楊嚴乾脆也不擦頭髮了，把毛巾往沙發扶手上一搭，直接躺下去了，然後拿腳蹬劉亦茜，“走走走，我要睡了。”
劉亦茜怒了，她拿眼瞪楊嚴，“你今天怎麼這麼無賴啊！”
“呦，被你發現了，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就是這麼無賴嗎，就算我再無賴，你還是會愛我的，對不對？”
楊嚴笑得像個300斤的大胖子，滿臉都是肘子，見牙不見眼的。
“我不愛你了！”劉亦茜沒有半分猶豫地推了楊嚴的腿一把，然後起身回臥房，還把門給關了，又反鎖了。
“你要睡了？”
“喂！答話啊！”
“這麼早，你真睡啊？”
“要不要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啊？”
“從前呢？從前什麼呢？從前的從前從前啊！從前他是一個人，你知道嗎？從前是不是一個人呢？那他現在又是什麼呢？啊，我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梁山伯，他有一個特別可愛的寵物，它是一隻小蝴蝶，叫做祝九妹……”
“……”
劉亦茜聽着楊嚴在門外嘰嘰喳喳的，煩不勝煩，躺倒把枕頭拿過來壓在自己耳朵上，卻一點都沒有效果，楊嚴的聲音總是能從各個方位鑽進她的耳朵裡。
還梁山伯和祝英臺呢，人家梁山伯對祝英臺可好了，一點都不覺得祝英臺不應該女扮男裝去學院讀書。
而且還特別佩服對方的才學！
楊嚴呢？剛纔還說自己演技不好呢！
好氣啊！
她蹭地一下坐起身，看了眼房門，噔噔噔地跑過去把門開了條縫，忽然聽道外間好像沒動靜了，嚇了她一跳，她趕緊輕輕地合上了門，又快速轉回去躺下，側身盯着檯燈，鬆了口氣。
不對，還是好氣，她到底在怕什麼？
有什麼可怕的！
盯着燈，劉亦茜覺得不僅僅耳邊是楊嚴的聲音，她甚至覺得燈影都是楊嚴的樣子。
要死了！
楊嚴這麼可以這麼煩的！
她還沒原諒他呢！
她……她有點困了……着聲音也太助眠了吧……
算了，今天太累了，先睡了，養足精神明天早點起，再找他算賬！
等等，她還沒洗漱呢！
……
楊嚴不知道自己的睡前故事有沒有把劉亦茜哄睡，他自己倒是真的快被這個又枯燥又無聊的故事給催眠了。
但他終究沒睡，就這麼睜着眼盯着天花板看。
等他意識回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他看了時間之後一躍而起跑去了衛生間把衣服換了。
他該走了，明天上午還要和《鋼的琴》劇組的人開會，所以他凌晨就得坐飛機往燕京趕，然後明天下午就要和劇組一起飛去鞍山。
楊嚴換好衣服出來，往劉亦茜的臥室走去，推開門，見她睡顏安詳又靜美，眉宇間卻有着可見的疲憊，他就有點心疼她。
他不清楚對方微皺的眉頭中有幾分憂慮是因爲緊湊的工作，又有幾分是因爲他。
忽然想到白天那場戲，“甄嬛”悲慟於“果郡王”因自己而亡，他現在的感觸雖然沒有那麼深刻，但卻也深恨自己把原先那樣一個驕傲的神仙姐姐給折騰成了這副樣子。
自己真的值得對方付出這麼多嗎？
他那麼壞。
楊嚴無聲的嘆了口氣，就這樣吧，他還能因爲這個和她分道揚鑣不成？
他最起碼的責任心還是有的，對方做到這個地步，一直都在盡心盡力的維護這段關係，那他唯有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才能不負她的情深。
他上前一步，幫着掖了掖被角，又低頭看她，就着昏黃的燈光，認認真真的把她的眉眼刻進自己的心底。
一秒、兩秒、三秒……
劉亦茜都快撐不住了，楊嚴才轉身離去……
她趕緊睜開眼睛，裝睡很辛苦的，現實真的不像偶像劇，楊嚴一碰到她的被子，她就醒了好嗎！
……
第二天，大早上的，楊嚴被告知會議時間改成下午了，直接到鞍山去開會，就在家補眠。
等到十點鐘，他關掉了把他吵醒的鬧鐘，不帶半分猶豫地起來了直奔廚房而去。
週末，楊小妹在客廳待着呢，忽然就聽到廚房動靜挺大的，她起身過去，震驚了。
“楊嚴，你在幹什麼？天吶，你居然在做飯？天啊，這是十幾年來頭一回，我記得你上一次在家裡給大家做吃的，還是你們生活課上老師讓你們煎荷包蛋？”
楊嚴淡淡地瞥了楊小妹一眼，“噢。”
楊小妹很不解，“怎麼回事啊？楊嚴你突然這樣，弄得我很害怕啊，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大事吧？”
楊嚴把鍋裡的菜盛了起來，才慢騰騰地道：“主要是因爲茜茜……”
“楊嚴！你完了！你居然鬧出人命來了”
“什麼？”老太太和老爺子兩人剛剛進家門呢，就聽到了這個喜訊，這不是巧了嗎！
她一臉興奮，“我這就要抱孫子了？”
老爺子眉頭緊鎖，神色很嚴肅，但沉吟了一會兒還是道：“既然孩子都有了，那你們趕快辦事。早點把日子定下來，我去翻翻日曆，看看最近這幾個月哪一天比較適合辦喜事。”
楊嚴：“……”
冤枉啊，他沒有！
真沒有！
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呢，好嗎？
……
咖啡廳。
劉亦茜看着自己的好友，神色非常認真地問她：“我覺得我這一年來變了很多，都變得不像我了，這還只是談了個戀愛而已。”
舒嫦就問，“那變好了嗎？”
變……好……了……吧？
事業上有了進步……
感情上好像也挺美滿的？
劉亦就這麼和舒嫦說了，“感覺上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着的。並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舒嫦喝一口咖啡，道：“那就行了啊，不論你們今後會如何發展，最起碼這段愛情是健康的，把你們兩個人都變好了。算之後你離開他了，你也只會成爲更好的自己。”
劉亦茜神色一凝，是這樣的嗎？
可是，他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