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望着眼前得意洋洋的朱高煦,深深的長吸一口氣道:“所以,是那馬黑木自己主動跑去說服他們國主,請求我大明在吐魯番駐軍?”
見朱高煦點頭,楊少峰免不得有些疑神疑鬼的道:“我怎麼覺得是二叔你把他給嚇壞了?你確定沒打他?”
以己推人,楊少峰覺得換了自己是馬黑木,那是萬萬不可能讓別的國家在自己的領土上面駐軍的,換誰也不行;若換了自己是朱高煦,如果馬黑木不同意自己駐軍,那多半就會打到他同意。
雙標嘛,某些香蕉精英玩的賊溜,以至於楊少峰這麼個純潔的孩子都被帶壞了……
順手抓起一塊羊排正打算下口,卻聽到楊少峰這般質疑自己,老實人朱高煦頓時就不高興了,猛的呸了一聲道:“放屁!當老子跟你一樣不是個東西呢,你二叔我可是斯文人,怎麼可能打他。
我不過是把麥鐸的兇殘放大了那麼一丟丟,國小民寡的吐魯番使團和他們國主就嚇壞了,哭着喊着想要請大明在他們那裡駐軍,還願意承擔所有的支出。”
看着朱高煦用小拇指比劃的那麼一丟丟,楊少峰忍不住嘲諷道:“所以,二叔其實是把麥鐸說成那種生吃人心的那種惡魔?”
躲過朱高煦砸過來的骨頭,楊少峰又接着道:“那劉少衝呢?”
朱高煦意外的瞧了楊少峰一眼,說道:“我還以爲你擔心的是麥鐸,現在看起來,你似乎更忌憚那個叫劉少衝的閹人?”
楊少峰點了點頭道:“麥鐸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但是也絕不是什麼惹不起的狠人,撐死了算半個梟雄,說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就再合適不過了。
倒是那個劉少衝,既然一開始能狠心自閹自身入宮,還把自己的親弟弟也帶進去,現在又能想出截殺吐魯番使團的毒計,可見此人心性之狠辣。跟這種十足的小人爲敵,倒不如與阿魯臺爲敵,起碼是明刀明槍的來。”
朱高煦道:“說的是,寧惹君子,莫惹小人,這是自古來的明訓。
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他們既然往西域那邊跑,短時間內便沒有回來的可能,且隨他們在西域那邊折騰吧。
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局面是對我大明最有利的麼?”
隨手抓起溼毛巾擦了擦手,然後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朱高煦又笑着道:“麥鐸和劉少衝那個死太監在西域搞風搞雨,甚至可能會將西域以西的那些小國弄得生靈塗炭,難道這還不是好事兒?”
楊少峰嘿嘿笑了一聲道:“確實是好事兒,等他們把西域和西域以西的那些小國徹底打成廢墟,最好是等那些所謂的國主之類的統統都不存在之後,我大明便可以派出天兵,弔民伐罪,然後那些地方就是我大明的了。”
朱高煦呵了一聲道:“別傻了,那裡天氣早晚之時極冷,中午的時候又極熱,遍地都是沙漠,想要種糧食,只怕是難上加難,要來幹什麼?
倒是你,短短几個月不見的時間,居然在這邊市城折騰出這麼大的場面。走,帶着我去瞧瞧。”
楊少峰起身,引着朱高煦向提舉司外面的工地而去,邊走邊笑着道:“二叔覺得那些地方沒什麼用?難道這世上還有人嫌地多不成?先弄回來再說,以後總有用處。”
朱高煦搖了搖頭道:“不划算啊,糧食的產量低,沙漠上又不能放牧牛羊,你說有什麼用?除非你現在就能找出來佔了那些地方的好處,否則倒還不如讓他們替我大明守邊。”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已經出了原本城牆所在的範圍,朱高煦問道:“對於這邊市城,你是怎麼打算的?”
楊少峰見離着工地還遠,便小聲解釋了起來:“原本就想着開個邊市,靠着薅羊毛和鹽鐵之類的絕戶計讓那些遊牧民族從馬背上下來,結果沒成想,慢慢的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到了現在這個局面,小侄的目的已經實在了大半,韃靼和瓦剌更加的仇視對方,對我大明的威脅也愈發的小了。
只是讓小侄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今許多小部族要麼隨着麥鐸西遷,要麼就併入兩部,還有的乾脆已經消失,以至於如今能來上工的青壯嚴重不夠用。
不過,不管怎麼說,達到了目的便好,中間的過程自然已經不重要,只等後面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習慣了住在邊市城,那草原就再也沒什麼威脅了。”
朱高煦點了點頭道:“要不然說你們這些讀書人的心都髒呢,這麼陰損的招數你都能想得出來,倒也不愧楊癲瘋之名。”
你是在誇我嗎?
一臉萌新表情的楊少峰就當朱高煦在誇自己,慢慢帶着朱高煦向着工地而去。
走了好一會兒,朱高煦道:“你慢慢折騰,本王明天就要回順天府去了,到時候這三萬精騎就留在邊市城,我把副將畢榮給你留下,剩下的你們商量着辦。”
楊少峰嗯了一聲道:“不用着三萬那麼多,有一萬便足夠了,倒是勞工,如今這裡人手稀缺,可真是愁死小侄了。”
見楊少峰一臉的期待,朱高煦呸一聲,冷笑道:“你缺人手你找我幹什麼?難道我還能給你銀子?還有,別失八里,吐魯番,亦力把裡,叉力失,苦先,哈烈等使者明天會跟我一起去順天府朝覲,你有什麼陰損主意就趕緊說!”
楊少峰一臉無辜的道:“小侄向來便是個正人君子,何曾有過什麼陰損主意?”
摸着下巴沉思了一會兒,楊少峰便接着道:“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派人來貢馬,估計一是想要騙朝貢回賜,二就是請求我大明駐軍於彼處了。”
朱高煦嘿嘿笑了一聲,嘲諷道:“國小民寡,敵不得麥鐸,卻又怪得誰來?若是他們爭氣一些,麥鐸又怎敢視他們如無物?
尤其是別失八里,原本就與哈烈互有仇隙,雙方都在積蓄實力準備大戰一場,如今他們的國主馬哈麻死了,馬哈麻的侄子納黑失只秉政,且有的熱鬧看了。”
楊少峰同樣嘿嘿笑了一聲道:“管他們去死呢,正好藉着這個機會讓西域各國先亂上一亂,到時候咱們再去收拾殘局便可。
不過,既然這些使者已經來了,那咱們的神仙醉還有香水,絲綢,這些東西說不得要賞賜一些,讓他們帶回去,之後再組織商隊,看看能不能重開絲綢之路吧。”
朱高煦卻搖了搖頭道:“西域的形勢遠比你想象中的要複雜,重開絲綢之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了。”
楊少峰卻道:“你瞧這邊市城,當初連一個小縣城都比不過,如今規模如何?夢想總歸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朱高煦道:“我在邊市城的時間,滿打滿算加一起都不超過三天,對於你說的這些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這些韃靼人和瓦剌人在築城,我就覺得離你說的那天,應該不遠,或許只要十年八年就能成功。”
楊少峰正想點頭,卻聽身後的狗子忽然高聲道:“哎!那個人,你幹什麼呢!”
扭過頭看了看狗子,又順着狗子手指的方向瞧去,卻見一羣正打算吃中午飯的韃靼人之中,一個漢子的手停在胸前,手裡還拿着一大塊餅子。
跟在楊少峰身後的狗子見自家少爺已經注意到了,便低聲道:“少爺,小的剛纔看見這個蠻子想把餅揣到懷裡,這不是佔咱們家的便宜麼!”
楊少峰呵呵笑了一聲,轉而和朱高煦向着想要偷揣餅子的漢子走去。
漢子的臉色已經漲的通紅,還拿着餅子的手似乎已經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纔好,就這麼懸在那裡。
楊少峰笑眯眯的道:“可是吃不飽麼?”
漢子的嘴脣動了動,過了半晌之後才急道:“不是,能吃飽,是想帶回家給孩子!”
楊少峰點了點頭,轉身走到放着餅的筐子裡又拿了兩個,回來後塞給這漢子,笑道:“工地的是工地的,該你吃就得你吃,吃飽了纔有力氣幹活賺工錢,有了工錢就不愁吃。
不過,這兩個餅子是我送給孩子的。”
等漢子接過餅子後,楊少峰便直接起身和朱高煦一起向着別的地方而去。
走了半晌,朱高煦忽然開口道:“你小子收買人心的手段,當真是高明。或許不需要十年八年,或許只要三五年之後,這些韃靼人就再也不識得阿魯臺是何人了。”
楊少峰呵呵笑了一聲道:“二叔小瞧阿魯臺了。咱們能想到的,阿魯臺難道就想不到了?不過是眼下要求着咱們,所以才隱而不發罷了。”
朱高煦道:“你懂人心,卻不懂軍心。一個人的心亂了,會帶着一大片人的心跟着亂,所以纔有七禁五十四斬之說。像今天這個漢子,阿魯臺以後還敢帶着他上陣與你爲敵麼?”
忽然搖了搖頭,朱高煦又疑神疑鬼的望着楊少峰,疑道:“不對,你肯定還有什麼陰損招數,是不是?”
楊少峰嘿嘿笑道:“小侄是個實誠君子,哪兒有什麼陰損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