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1,天啓2年的正月初1,皇帝今天睡了個懶覺。
嚴格算起來這是他登基以來的第3個年頭,想起這兩年的變化,天啓渾身的慵懶9被1掃而飛。萬曆皇帝留了1些家底,他父親即位時發出去不少,結果9當了1個月皇帝,把爛攤子留給了天啓。
遼鎮1如既往的勢頹,可能過段時間還會戰敗。西南又有戰端,恐怕又要演變成第2個遼鎮,真是多事之秋。
遼鎮如今每年6百萬兩銀子砸下去,9是用來砸人,也能砸死不少建奴韃子,可是呢?經略與巡撫不合,各執攻守毫不妥協,鬧的他頭大,各有各的道理,又各有各的背景,難以取捨。
“萬歲爺,魏公公求見。”
貼身小宦官垂着腦袋穿着1身嶄新衣袍,天啓嗯了1聲,手在被窩裡撫着皇后嬌軀,懶洋洋問:“大臣們都有5日休沐,朕不是給老魏準了3日休養嗎?”
“奴婢也不知,不過魏公公1臉喜色,似有喜事要告於萬歲爺。”
皇后張嫣不快皺眉,她可是中國古代5大豔后之1,連過8關才被選爲皇后。相貌氣質、爲人手段都是上上。
“寶珠,這老奴說不得有要緊事,朕先去看看。”
喊着皇后小名,天啓爲張嫣蓋好明黃錦被,拉好金絲秀龍鳳紋紗幕珠簾,走下牀榻展開雙臂。等候在角落的宮女1擁而上,9連刷牙都是天啓張着嘴由經驗豐富的宮女負責。
身穿明亮紫色常服,肩挑日月,胸口兩臂各是1團龍紋。梳理髮容,佩戴黑色善翼冠,1手摸着腰間綴玉,天啓皇帝在簇擁下出殿。
“老奴拜見陛下。”
“正月初1你不老老實實待着享福,來宮裡作甚?”
魏忠賢從袖子裡取出奏摺,擡頭1臉喜色雙手奉上:“陛下,大喜啊!”
“最好是大喜,不然罰你這老奴……”天啓接過奏章,眉頭1皺嘴角帶笑:“這字倒是稀奇,唔……果然是個好消息,先起來吧。”
老魏腆笑着道:“陛下,送信的原是在御馬監當差的,這1路趕來,大腿上的皮都磨開了,爲的9是趕在今兒個給陛下高興高興。”
天啓沒有答話,認真看着奏摺,見寫到:“臘月23塞外義士馬少先來報說是河套韃子有異動,臣父遂與臣師整兵備戰,上報朝廷。臘月26,得知河套諸部起兵,傍晚聖旨至,臣父與臣率9千騎出塞,軍分5部,1夜1晝行軍3裡至原玉林衛城東4裡,突降風雪,可見不足5步。”
“諸部因大風雪迷失道途方位,臣父中軍兩千騎在東渠曠野,臣率後軍迷於山峽,左軍郭諒部於兔毛川南岸,右軍渠家禎于山丘繞行,前軍何衝部駐於玉林老城。軍情傳遞不暢,各部孤懸。而此時,羽林賊酋阿拉塔、鎮虜賊酋莫日根,不服王師,率3千餘騎突擊中軍於東渠曠野。”
天啓皇帝眉頭1皺:“這奏摺不是族叔所書?”
“回稟萬歲爺,乃是朱參將嫡子朱弘昭所書。朱參將督戰中箭負傷,其子果毅,後統軍大敗韃騎。”
“怪不得這奏摺不合規矩,族叔無礙9好,走,回殿容朕慢慢看。”
說着天啓掂了掂厚厚奏摺,笑說:“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春秋筆法讓朕難解。”
魏忠賢神色悻悻,他不識幾個字,不知道奏摺上到底寫了什麼。
朱弘昭的奏摺不僅寫的詳細,還配了戰場形勢圖,讓天啓1眼9看明白了,喝1口茶閉眼傾聽,而奏摺則由皇后張嫣柔聲誦讀:“中軍有勇將劉高旭率5騎折衝3陣,千戶韓成虎重傷不治。而韃子分兵千餘騎從後掩殺夾擊中軍,千戶李可料敵於先,率5騎迎敵不幸中箭歿於馬蹄之下。中軍勢頹,然東路將士死戰不退,抱團圍於中軍大旗下竭力奮戰,劉高旭將軍收攏敗軍往來奔馳使韃騎分心,難以合力圍攻中軍。”
“昔有薊鎮蒼首老卒陳玄廣,本臣代州相鄰,善火器,隨臣父子赴邊。年近6,其2子爲社稷歿於遼鎮。獨孫陳策於臣身旁跑腿。陳玄廣善火器,亂軍之中不得發,遂提刀奮戰,臨末猶呼殺韃子,激勵士卒。其親衛護屍骸歸陣,哭訴其死之壯,復提刀返陣求死於戰陣。臣聞之淚流滿眶,感嘆陳氏滿門忠烈。”
聽到這裡天啓揉了揉眼睛,低着頭繼續聽。
“後臣與左軍郭諒部回援,臣家丁玩伴仗火器擊斃玉林韃酋阿拉塔。此戰中軍戰死約6百,傷8百餘人,臨陣斬殺韃子1千32餘級,俘獲傷員、降卒6百3餘口。莫日根率殘騎敗退,臣父督戰立於中軍大旗下,身中5箭,幸有祖宗庇佑,止有1箭洞穿鎧甲。臣父本是書生,身子孱弱,中箭高燒不退,難以署理軍務。”
“此時軍中資深戰將盡歿,不得已,諸將推臣署理軍務。臣以馬屍、韃子屍骸混雜冰雪圍築壁壘,4邊各長1百7餘步,高不過4尺。以疲憊傷殘3千6百餘人困守,巡視傷兵……後莫日根匯合人馬3千8百餘騎復攻,臣遣千戶郭諒率千騎爲別部互爲犄角,以散韃子兵勢。”
“臣有玩伴1人,乃高山衛中千戶所人氏,世襲小旗武永昌。其兄武永盛於中軍效力,陣斬7級重傷不治,臨亡抓臣手以家中父母無人贍養爲由,求臣善待其弟。臣以武永昌守中軍大旗,立於臣身後。”
“陣勢破,莫日根率精騎突入壁壘。韃子軍中健兒當先,箭中臣身,臣以火銃斃之。當時緊迫,武永昌善銃術,臨亂箭而不動如山,1銃擊傷莫日根,臣家將李成棟率4餘敢死士以肉軀橫堵敵騎鐵蹄。莫日根傷,成棟乘其亂,與敢死士諸人突入其馬下,刀斬莫日根首級,韃騎大潰。”
“是時,前軍何衝將軍擔憂中軍安危,早早回援後撤於東渠南部堵住韃騎潰逃之路。郭諒將軍於北堵截,南北合圍,韃騎潰逃餘生者不足5。”
“此役1日戰兩陣,共陣斬韃子3千1百53級,俘獲1千6百27口,無傷員。中軍陣亡過半,總共戰死健兒1千7百2餘人,失蹤7餘人。傷1千2百餘人。”
天啓雙拳緊握,突然見皇后不念了,回頭1看,張嫣紅腫着眼睛,將後面的遞給他道:“小將軍記載詳實,軍中健兒前赴後繼躍然於紙上,臣妾讀不了。”
天啓結果1看,後面是每個百戶隊的戰績,他1個1個接着看,當看到有的百戶隊最後竟然死的9剩1個小旗和十8個傷兵,他不忍再看,緩緩閉上眼睛道:“各處軍報,皆雲敵潰,何等潰法不雲。或雲所部死戰,何等死戰,亦不雲。又說敵強難抵,不說敵如何強,比不得啊比不得。”
“若有十個朱以溯父子這般,爲國事傾家財出兵,爲練兵妻妾不顧,爲戰局捨生忘死。這遼鎮韃子,又能何以猖獗至如此地步?”
天啓拿着奏摺,沉甸甸。看向1旁擦淚的魏忠賢,問:“老魏,說說,這奏摺不去兵部,怎麼到了你這老奴手裡?”
“回稟萬歲爺,兵部今日休沐,說是做不得主。那送報之人原是御馬監淨軍,擔憂有其他軍將貪墨東路兒郎戰功,不得已纔來尋老奴。”
“鐵錚錚的軍功在哪裡,他人如何搶得?”
魏忠賢被嚇得跪下,抹1把眼淚道:“陛下有所不知,朱參將受傷不能署理軍務,其子統軍不合規矩。此時東路上下無主,必然爲各路參將、分守副總所欺凌。”
“哦,老魏你何事這般熱心起來了?你與東路上下毫無關係,何必爲他們冒這個風險?”
“回稟萬歲爺,大同鎮守中官劉時敏會講故事,老奴愛聽他故事。萬曆爺讓劉時敏做朱弘昭師傅,劉時敏擔憂他學生戰功,這纔給老奴寫信相求。老奴不識字,他9給了這個……”
魏忠賢可憐巴巴,戀戀不捨將1張銀票掏出來,遞給天啓。
“2百兩?算了,9當朕高興賞給你的。去,擂鼓召集朝臣,朕要給東路健兒勇將定功封賞。”
喜笑顏開拿走銀票,魏忠賢屁顛屁顛走了。
“這老奴……忒沒出息。”天啓皇帝揮退宮女宦官,望着樑柱發呆片刻嘆道:“朱弘昭才十3歲,9能看輕生死爲國效力,立下如此大功。朕的那些個總兵……真該自盡以謝天下!”
“陛下,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傳出去不好。”
“哼,傳出去,朕會不會像武宗皇帝1樣落水身故?”天啓1句話,駭的張嫣花容失色,慘白慘白。
“皇后,咱家裡的這個族弟如何?”天啓輕拍張燕肩背,隨後雙手負在背後:“朕要封他父子俱爲伯,既然會練兵,那9都掛職5軍都督府,整頓天下衛所。這次4個衛所,9能湊出萬騎出塞,若有4個衛所,十萬騎出塞,誰敢擋我大明鐵騎?”
“孫傳庭也不錯,9是心性有些問題,但屯田還是不錯的,前天楊肇基還讚不絕口。唔……劉時敏務實,可以監軍。”
“皇后,你說什麼封號比較威風?”
對於打仗陣亡的人,天啓是不會去在意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死的其所,那9值了。朱弘昭奏摺後面詳細的統計,更讓他相信這份軍功是真實的。
因爲越詳細,追查起來越容易。若作假,那麼處處是紕漏。也因爲這個道理,歷來軍功都寫的很籠統,越模糊越好。
“朱參將這1戰橫掃韃虜,鎮虜衛又在其治下,臣妾覺得鎮虜伯9不錯。而小將軍奮勇克敵,不妨叫做奮武。”
皇后壓着心裡的恐懼,擠出笑意說着。見天啓打心底裡高興的樣子,她也受到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