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日出東海,芙蓉扶寶刀。芙蓉千萬朵,霞彩託春潮。天風聚萬籟,虹霓帶旌旗。大馬散蹄跡,顆顆如花嬌。金陛忽在前,呼吸不敢高。可汗未有語,壯士焉能豪”。
五千輝特勇士折而向北,渡過了伊犁河。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大臺吉蘇勒坦還沒有搶夠。這位少年的心大得很,儘管已經奪取了圖斯池流域,收服了塔拉噶爾斯鄂托克一千多戶、五千多牧民;儘管從圖古裡克、烘郭爾鄂籠這兩個格魯教集賽中獲得了鉅額財富,他依然不知足。
爲了填飽這位十四歲少年郎的胃,輝特勇士們只得繼續尋找獵物,向北來到了伊犁河上游地區。
“大臺吉,渡過這條河,便是沙喇託海了。此處草原豐美、牛羊成羣,乃是拜巴噶斯汗次子阿巴賴的駐牧地,他的鄂托克約有兩千戶、一萬牧民,最多能動員三千士兵”,那蘇圖縱馬馳至他的身邊,小聲稟報。自從見大臺吉膽大包天,連格魯教的集賽也敢搶,這位老臣行事潑辣了許多,提到“草原豐美、牛羊成羣”時,眼中噴出慾望之火。
“拜巴噶斯汗的次子?”
蘇勒坦目光一凝,不解地問道:“這阿巴賴既是大汗的次子,理應部衆衆多才是,怎麼才兩千戶一萬人?”
那蘇圖撓了撓頭,“這個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說那拜巴噶斯汗的可敦賽汗珠十分霸道,將拜巴噶斯的遺產全給了自己的兒子鄂齊爾圖,一點沒分給阿巴賴,阿巴賴的這個鄂托克還是拜巴噶斯汗活着的時候封的”。
“原來如此!”
蘇勒坦嘴角泛起笑容,如今和碩特部大汗剛死、新汗未立、鄂齊爾圖和阿巴賴兄弟倆又失和,豈不是天助我成功?
“傳令將士們偷偷包圍阿巴賴的鄂托克,將遇到的牧民和牲畜盡皆捉了,免得他們逃跑”,他淡淡地下令。
“大臺吉放心,逃不了。今日是燃燈節,沙喇託海的和碩特人都集中在鄂托克內過節,只要將他們圍住,便一個也逃不了”,那蘇圖稟道。
“看來長生天不再護佑和碩特人啊!”蘇勒坦哈哈大笑,下令部下立即行動。
“噠~噠~噠~”
五千騎兵呼嘯疾馳,很快便包圍了和碩特部在沙喇託海的鄂托克。
??
燃燈節,沙喇託海好熱鬧!人山人海,一堆堆的篝火旁邊圍滿了人。處處都是酒香,人們縱情跳舞歌唱。
最大的一頂氈帳內,妣吉高雲蕭瑟地立着,一襲白袍,遮不住那誘人的婀娜,臉若銀盆,眼似水杏,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那一汪盈盈的眼波,撩人心魂。
衛拉特人喜歡白色,白色象徵着純潔高貴,高雲尤其喜歡穿白。二十二歲的年紀,便失去了丈夫,這一襲雪白,也暗合着她的心境涼涼如冰雪。
“妣吉,烏查宴準備完畢,請您入席”,宰桑克列迷兒恭敬地稟告。這烏查宴乃是衛拉特節日盛宴,菜餚衆多,主要以烤全羊爲主,由表及裡,按皮、肉、骨的順序品嚐。
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盛宴,高雲卻沒什麼食慾。拜巴噶斯汗死了,她沒了依靠。賽汗珠依仗着可敦身份,居然一點遺產也不肯分給她的兒子阿巴賴。日後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
心裡雖然淒涼,面上卻平靜如水,兒子才五歲,自己可千萬不能慌!一慌,沙喇託海鄂托克的人心便散了!
她帶着五歲的兒子阿巴賴,坐上了烏查宴的主座,宰桑、德木齊、收楞額等官員濟濟一堂。
“今日是燃燈節,各位輔佐我們娘倆,着實辛苦!我敬各位一杯”,她甜甜地笑道。
“奴才們敬妣吉、小主人”,各位官員慌忙舉起酒碗。
“妣吉,不好了,輝特部的大軍把我們包圍了”,氣氛剛剛烘托出,一名阿爾班尼阿哈(十戶長)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咣噹,高雲妣吉手中的酒杯落地。
??
人吼馬嘶,輝特勇士在和碩特人的寨牆下耀武揚威。他們是大臺吉的“怯薛軍”,十人爲什、三什爲隊、三隊爲哨??陣列整齊、甲冑鮮明。
望着這些如狼似虎的敵人,高雲妣吉的花容變色,自己從未上過戰場,不知爲何長生天要開這樣的玩笑!又望了一眼身邊那些被緊急徵召的部落士兵,亂糟糟的,紀律鬆散,很多人還滿口酒氣。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如何打得過?”
主憂臣辱,宰桑克列迷兒憤然拔出彎刀,“奴才願爲妣吉、小主人效死!”
“嗯”,高雲感激地看了克列迷兒一眼,一汪秋水,我見猶憐。
偏有人不懂得憐香惜玉, 寨牆下,少年郎蘇勒坦,狼嘴中冷冷地吐出兩個字:“開炮!”
十二門用車裝載的青銅炮開始發威,雷鳴聲在寨牆上連綿不絕地響起,這些炮雖然口徑不大,可沙喇託海鄂托克的寨子是木製,禁不住這些炮彈,一炮下去,木屑橫飛,有的還着了火。
高雲妣吉被嚇着了,尤其是親眼目睹一名兵卒被霰彈射得千瘡百孔的慘樣後,更是花容變色、渾身顫抖。
“停!”
寨牆下,蘇勒坦命人停止了炮擊,得意洋洋地吼道:“向寨子裡喊話。降者免死!”
“大臺吉有令,降者免死!”
“大臺吉有令,降者免死!”
“大臺吉有令,降者免死”??
輝特勇士的勸降聲響徹在沙喇託海草原。
克列迷兒握刀的右手捏得通紅。他知道勸降之後,便是激烈的攻城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走到高雲面前,緩緩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請妣吉退到寨內指揮,此處交給奴才便好!”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高雲感動之極,沖剋列迷兒泣道:“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奈何敵強我弱、大勢已去,何苦爲我母子徒傷百姓性命?傳令下去,開門投降”。
“不可呀,妣吉,大汗生前令奴才保護妣吉和小主人,不戰而降,奴才怎麼對得起大汗?”克列迷兒淚流滿面。
“唉!投降,我母子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抵抗,必死無疑。您不要再勸了,開門投降吧!”高雲收住眼淚,長嘆一聲,聲音柔柔地,卻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