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麥撲上去。
推擔架的護工措手不及,但見她已經掀開白布撲上去,聲音嘶啞得幾不可辨:“爸……爸……爸……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小麥,節哀順變……”
“滾……滾開……我爸沒死……我爸沒死……你們快給他做手術啊……快啊……”
“喬小姐,你的不幸我們都很同情……令尊是早已萌生了去意,他是自己去掉了氧氣瓶,自己扯掉了輸液管,他執意要解脫所有的痛苦……”
另一個醫生接口:“喬小姐,我們很遺憾。令尊並非是因爲救治不力,他是在手術開始之前,自己去掉氧氣瓶,醫院裡的監控設備可以證明……”
換而言之,喬老是自殺!!!
他們說他自殺!
居然說父親自殺。
他怎會自殺?
風燭殘年的老人,他怎麼會自殺?
他們在推卸責任。
明明是他們沒見到錢之前,見死不救,現在,居然怪她的父親自殺。
“喬小姐,其實在你到醫院之前,喬先生就已經沒救了……也就是說,你看到你父親時,你父親就已經去世了……”
她嘶吼:“可護士小姐不是這麼說的……是你們不救人……”
“這護士小姐是新人,沒經驗……那時候,喬先生真的已經沒了氣息……但凡有一絲氣息,我們一定不會見死不救……後來我們聽到情況,全體醫生都趕來了,但是,喬老已經不幸去世了,喬小姐,我們也對此感到很抱歉……”
真是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她已經分不清楚真僞,也不想分清楚。
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她忽然瘋了,朝着最近的一名醫生就撲上去,形如瘋虎:“就是你們不肯救他……你們見死不救……你們賠我父親性命……我要告你們……我要去起訴你們這班沒有道德的庸醫。人家說醫者父母心,你們呢?你們都是要錢不要命的吸血鬼……庸醫,該死的庸醫……”
“快……她失常了……快給她打一針鎮靜劑……”
幾個白衣晃晃的人搶上來,喬小麥
但覺手臂上一陣刺疼,身子就軟癱下去。
眼皮很沉,許久都睜不開。
屋子裡黑乎乎的,有一種令人恐懼的死寂。
她翻身爬起來,大喊:“爸……爸……爸……”
明明用盡了全身力氣,可呼喊卻在喉頭,她的嗓子完全啞了,如蚊蚋一般,只得可憐的嚶嚶嗡嗡的一點點。
燈開了。
她的眼睛受不了刺激,急忙閉上,又睜開。
“小麥……你終於醒了?”
她環顧四周,茫然地看着這間寬大的臥室。乾淨,整齊,窗臺上一盆小小的水竹、兩盆沙棘杜鵑,還有一盆扶桑花,以及一隻巨大的袋鼠熊。
這是她的家!
她從小到大居住的家。
就算她讀大學,她工作,她成婚,父親都保留着這間屋子,她從小到大的教科書,小說,漫畫,統統都在書架上,安然無恙。還有她的衣櫃,所有衣服收拾得整整齊齊,鞋子按照四季分放,擦拭得安安靜靜……而且每天都保持着窗明几淨。
當初閨蜜們曾戲言,她何其幸運,如果和老公吵架了,可以馬上跑回孃家。一應俱全,不用擔心孃家不方便。
此時,她終於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家裡,可是,老父親呢?
旁邊的小藤椅上坐着一個人。
他神色不安,但充滿了關切之情,“小麥,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很擔心你。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我們也對伯父的去世感到很難過……”
她呆呆地盯着這個熟悉的陌生人。他看起來,完全是個陌生人了。
好半晌,她才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我爸……我爸呢?”
“伯父的屍體已經被火化了……今天上午火化的,當時你昏迷不醒……”
她渾身一震。
只聽得他說出那樣可怕的字眼“……屍體……火化了……”
她的父親,已經變成了一堆灰燼。
從此,只有幾根骨頭裝在一個小小的罐子裡。
人死如燈滅。
她跳起來,憤怒得不敢置信。
“你們憑什麼
火化我爸?”
“這……”
人死了,當然要活化。
這幾日秋老虎肆虐,氣溫高達三十幾度,不火化怎麼辦?等着發臭嗎?
“我還沒見到我爸最後一面……”她尖聲慘叫,“你們憑什麼替我做主?”
“是我爸做的主……你昏迷不醒……他怕你醒來再次出事……小麥,我們也是爲了你好……”
她慘笑一聲。
他們爲了她好。
好一個爲了她好。
他江家和她喬小麥非親非故,憑什麼爲她好????
“醫生說你情緒不穩定,受了極大的刺激……小麥,我們擔心你……”
是的,他們擔心她。現在才擔心她了。
擔心她不屈不撓地鬧事。
這件事情,他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責備醫院,揚言要起訴,但是,江家不想折騰下去,怕丟人現眼。
但是,他們有什麼資格,一切都替她喬小麥做了主張????
江一行不敢對視她的目光,似是充滿了愧疚之意:“小麥……唉,我們也是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爸臨終前給我爸打了電話,告訴了他一切……易向西,他是樑振華的兒子,是來找你們報仇的……我爸也認識樑振華,當初他們三個人是故舊,雖然說不上深交,但都彼此知根知底……唉……誰知道易向西會藏得那麼深??他改頭換面,潛伏二三十年……只怪當初我們沒有相信你……唉,我爸也痛心疾首。你放心,我爸已經全權着手在料理伯父的後事,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喬小麥只見他口開口合,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江一行拿出一封信來,信封敞開,看樣子,他早已讀過了。他把信遞過去:“小麥,你爸在信上寫得明明白白……你看看吧……唉,都怪我……以前,我們都不知道易向西的底細……這個該死的傢伙,我找過私人偵探查他,卻沒查到任何消息,他原來是處心積慮,許多年前就開始着手準備了……他的戶口本,其他的一切,都看不出是樑振華的兒子……他離鄉背井,改名換姓,他跟着他的母親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