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毀莊(一)

深夜,寒蟬聲。

無月的黑暗下,已經更深霧重,天氣略溼而冷。

紅葉山莊裡,戒備森嚴,明崗暗哨,自是不在話下。在黑暗中閃動的火光,是夜巡的隊伍,三條悄無聲息的人影也飛快流動。

不用多說,這三人自然是程逸風、蕭長風、秦思雨三人,他們依照地圖所繪,程逸風先奔入水牢救人,再見機行事。而蕭長風則聽程逸風以嘯聲示警時,就四處放火,引起混亂,讓紅葉山莊的人不知敵蹤。秦思雨則直接去纏住莊主邱風,讓他無暇指揮場面,平定混亂。其他人則在酒館中待命,聽後月夜心等人的調遣。月夜心則等候着三人的消息。

自打紅葉山莊有水牢以來,從來就沒有外人闖進過,一直都太平無事,所以負責大牢的兩位老人,一聾一啞,都已經白髮蒼蒼了,但是功力之高,不在莊主之下。他們在這裡算是半退隱式的生活,兩人的興趣就是在裡面下下棋、喝喝酒。他們只認莊主,不聽任何人號令,只負責幫莊主開關牢門而已,其他的甚麼都不用做,十多年來都是這樣的閒差,他們樂的清閒逍遙。

這種清閒卻在現在結束了,程逸風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這是他們十多年來見到的第一個生人。

三人對立而注視着,空氣已經凝結,充滿了窒息的殺氣,這是一觸既發的場面,一場暴風雨隨時都會突如其來地襲擊一方,這一交手便是厲害殺着。三人都沉默着,沒有人要說話,所有的狠話,都是屁話跟廢話,只有行動纔是真實的。

他們沒有動作,但是已經在開始交戰了,這樣的對視,也是一種攻心之術,有殺滅對方氣勢的功效,若是沒有了氣勢,能發揮的威力就會減半!

這兩個老人也沒有發聲通知紅葉山莊的其他人,因爲不用!

他們清楚地知道,能夠到這裡來的人,又沒有引起莊上的崗哨注意,自是非等閒之輩。要是他們兩人對付不了,其它人來多了也沒有用!

他們兩個對自己很信心,也很狂傲,他們的手段也對不稀鬆!

咻﹗一顆黑棋破空而至﹗程逸風不動,等着它近身,也許也是在等其它殺着﹗黑棋已至身前,突然一顆白棋以無風而更快的速度打到﹗咻﹗咻﹗咻﹗咻…滿天的棋影,黑白相間的飛射而來,一枚比一枚強勁,一次比一次更兇險,每一顆都可以致人於死地﹗他們正是要程逸風的命,正是想要致他於死地,擅闖此地者,殺無赦﹗這是他們的任務,也似乎他們生存的意義。

滿天飛射的棋子,封住了任何一個角度,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躲﹗程逸風不退也不躲,他用他的「轉拂化移手」對敵。正是他那採取以靜制動,料敵機先,後發先至的打法,他也着着搶攻,分毫不讓。只見他時而抽身換影,乘勢借力,把飛舞的棋子再轉射向兩個老人。他就這樣利用棋子,作爲他還擊的武器,運用脫化移形之巧勁,巧妙的引進落空後,避鋒藏銳,又閃轉走化,忽然以斜擊正,以橫破正,以巧制拙,妙招連出。在雙方的互擊搏殺中,一有空當、破綻,便牽*鎖靠,纏住兩人,然後消打併舉,以迴旋之棋子發勁克敵。三人各據兩端,催*掌力,身形也流轉起來,在呼喝中酣戰不休,打到忘我。而飛舞的棋子,如受到旋風般的力量,在空中轉着,黑白兩個顏色,早已分不清楚。勁風越來越強勁,打鬥越來越凝重。

現在的蕭長風當然沒有忘我,他已聽的忽喝聲,也開始的他的任務,火燒紅葉山莊,打亂莊中的陣腳。

火光四起中,「香風劍雨」秦思雨也依計劃纏上了紅葉山莊莊主「一曲斷腸」邱風。秦思雨突然降臨在邱風面前,一聲“看劍”便攻向他,兩人二話不說,交戰在一起。邱風自然感到納悶,但是容不得他多說話,一個不小心,就會遭到毒手。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天下無敵,程逸風讓他大敗,眼前這個人,自己一不小心,也會吃大虧。

卻說兩人這一交手,又是另一種場面,因爲他們的劍法,既類似而實又有分別,各有意境。一個以秋天蕭剎之意入境,演繹出一套別緻一格的傷秋之劍法,另一個則是在香風花雨中施展,同樣都充滿了詩意,也同樣多以詩詞作爲武功套路。

邱風是一路悲秋到底,秦思雨則在劍法中季節轉換,意境更富於變化。一個是「一曲斷腸」的「秋意濃愁斷腸曲」,而另一個是「香風劍雨」的「飄香花雨劍」。

叮﹗叮﹗叮﹗叮…兩人交織在一起,互相纏鬥,你來我往,力搶上風。

「香風劍雨」秦思雨在軟劍的巧妙下使出渾身解數,她一招接一招,全神貫注,渾然忘我的施展着全身本領。只見她身形輕巧得使着:「小樓一夜聽春雨」、「一夜春風香萬花」、「夜來風雨飄落花」、「和風香氣送人來」、「春城無處不飛花」、「風聲泉響滿清聽」、「斜風細雨梨花淚」、「沾衣花雨風楊柳」、「鳥語花香輕風來」、「風狂雨暴花落去」、「落英繽紛舞香影」、「萬紫千紅爭香豔」、「草色遠看近卻無」、「風輕雨柔送清香」、「落花流水別有意」、「芙蓉出水荷風香」、「江城五月梅花落」、「冷露無聲溼桂花」、「黃金披甲鬥秋風」、「香梅松風歌舞吟」、「風雪飛雁驚殘梅」、「砌下落梅如亂雪、「風雪殘梅夢鐵馬」。一路二十四式連綿不斷,周而復始中又不斷變化,這是累積幾百年和幾十代人的心血結晶。

「香風劍雨」秦思雨姑娘的「飄香花雨劍」也是跟邱風的「秋意濃愁斷腸曲」一樣,以意入境,多用詩詞化作武功,以一柄軟劍施展開來,只覺招式靈活輕便,身影輕巧,劍招優美秀雅,竟如蝶舞花叢,香風花影,更像是在一片幽香中,飄揚的花瓣在翩翩起舞,無比美觀﹗只看她就像置身花海,清香撲鼻,讓人忘塵。這是配合着她手中的軟劍而使的,每一式都詩情畫意,不管是鳥語花香、落英繽紛,還是暴雨摧花、殘紅片片,亦或是風雪落梅、清香撲鼻,都讓人如至身在一幅自然的幽境中,加上她的軟劍,變換靈巧,異於尋常劍招,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角度變化開展,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心生幻境,又忽如狂風暴雨擊點而下,又像穿花蝴蝶,飛舞轉繞。常常讓人出忽意料,難以應變,真是防不防﹗嚴格來說,是邱風的劍法在模仿她的劍法!

但是邱風自也不惶多讓,神情又是非常肅穆,「秋水劍」寶劍一出鞘後,氣氛一片蕭剎,天地之間,充滿殺機,一片死寂,聊無生意,這正是他的劍法的特色。他的生平絕學是「秋意濃愁斷腸曲」,有殺人曲之稱,這一使出,更是氣勢非凡。籲﹗籲﹗咻﹗咻﹗有若西風吹落葉,又是他的劍風跟劍氣,在營造着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每每在他出手之際,彷佛是吹起了西風,這正是秋意濃,正是以劍風劍氣吹奏的殺人曲﹗「秋意濃愁斷腸曲」的七七四十九勢劍招只要一出手,天地間便是一片蕭剎,氣勢令人窒息﹗但看他的劍法已然使出了他最驕傲的劍招,唰﹗唰﹗唰﹗正是那名字裡充滿詩意的劍招: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爲霜」、「山色淺深隨夕照」、「江河日夜變秋聲」、「丹楓夕照豔紅妝」、「秋菊盡披黃金甲」、「秋水長天共一色」、「天寒山樹紅葉稀」、「芙蓉露下霧低草」、「楊柳折盡月中疏」、「山明水淨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夜來霜黃梧桐葉」、「寒色松竹聞秋聲」、「寒潭秋雨溼青苔」、「白月孤江西風寒」、「萬壑泉聲鬆外去」、「數行秋色雁邊來」、「萬里長風渡秋雁」、「獨鳥寒煙起秋風」、「登高心隨雁飛滅」、「暮雲收盡人憂愁」、「秋來雁去無留意」、「悲歌擊築邊角哀」、「萬事到秋都搖落」、「芙蓉老盡草沾霜」、「秋風吹得過客愁」、「秋雨敗荷鳴秋聲」、「山映斜陽天接水」、「無情芳草斜陽外」、「長煙落日霜滿地」、「濁酒澆愁無計歸」、「明月樓高休獨倚」、「相思愁腸相思淚」、「萬里清光不可思」、「添愁益恨繞天涯」、「照他幾許人腸斷」、「玉兔銀蟾遠不知」、「難有好夢留人睡」、「黯鄉魂消追旅思」、「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夜半酒醒人不覺」、「聚散無依離愁苦」、「秋風起時意蕭剎」、「秋風秋雨愁煞人」、「無情不知離人苦」、「一曲催落遊子淚」、「秋意濃愁愁斷腸」也是七七四十九式,連綿不絕的極力爭鋒,毫不遜色。兩人都在激鬥中忘乎所以,毫不理會外界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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