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夜行人
“何處?”這句話成功地讓嚴望的腳步停住了。
“就在那老閹賊城東的那處宅子裡。”趙千戶恭敬地對答道。要是查到的地方是一般的地方的話,他就讓手下的人潛進去救人了,可老閹賊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能夠招惹的起的,只能先回稟自家大人,讓自家大人來定奪。
更何況,老閹賊城東的那處宅子並不是普通的民宅,雖然他手底下的人探明瞭那些男孩女孩關在這個地方,可那裡面卻機關重重,普通身手的人進去根本救不出人來。如果打草驚蛇,驚動了那個老閹賊,讓對方毀屍滅跡或者轉移地方了,那就要節外生枝了。
趙千戶的言下之意嚴望自然也心知肚明,這個老閹賊在京城的幾處宅子就算再隱秘的,都逃不脫錦衣衛的耳目,他豈會不知。既然現在已經查到了地方,先救人自然是第一位的。
雖然在李家也進出了幾次,他對李家二小姐那個小姑娘也有點印象,可也僅僅是有點印象而已,想到這個小姑娘時,他腦子裡雖然可以很清楚地刻畫出這個小姑娘的樣子,偏偏在他的腦海中出現的反而是自家家裡的那個女人的臉。
“讓你手底下的人盯着,不要輕舉妄動。”
“是,大人。”
雖然現在已經探明瞭李家那小姑娘關在什麼地方,但在外人的眼中,廠衛往往是不分家的,雖然他們暗地裡勾心鬥角,但在有的時候,廠衛還要相互合作,自從新皇登基之後,白蓮教這些教派越來越張狂了,最近京城裡也發現了許多白蓮教的教徒。
這些白蓮教徒前朝雖然經過東廠和錦衣衛的聯合剿殺,但仍有大量殘餘在暗處活動,在這些白蓮教徒的心目中,他這個活閻王和東廠的那個老閹賊都是他們處之而後快的對象,李家最近發生的一些事,難保沒有白蓮教的影子在後面,只是最近錦衣衛還沒有查出有力的證據。
不僅如此,白蓮教向來是無孔不入的,不僅在民間傳教,蠱惑人心,還有許多權貴與皇親國戚也受了其蠱惑,甚至宮中可能也有他們勢力的滲透。
趙千戶離開後,嚴望還是去了那老閹賊現在所在的那處宅子。
夏直作爲東廠的廠督以及詩禮漸的秉筆大太監,把持了所有奏摺的批紅權,這樣一個權勢熏天的大太監現在在城南的宅子是一處並不奢華的宅子,是個簡單的三進宅子,在京城貴人滿城堂皇富麗的府邸對比下,這所宅子真的真的不起眼。
不僅如此,這宅子除了一個守門的小太監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有一處小小的菜圃,此時的菜圃里正有一個一個頭發花白,穿着松江布的老者手中正拿着鋤頭,在這菜圃裡忙碌。
這個老者要是從外表來看,和朝中那些進士出身,熟讀詩書的清流高官沒有什麼兩樣,但事實上,他不是別人,正是讓天下所有人或者京城許多人深爲忌憚的東廠廠督夏直。
看到現在這樣一幅情景,千萬不要以爲這夏直就是一個多麼質樸,心慈面善的人,恰好相反,這位東廠廠督的心狠手辣絕對不會遜色與有活閻王之稱的嚴望,只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感覺不出來罷了,不僅如此,這個老閹賊沒有了下面的**,對他來說,金銀錢財的誘惑力遠遠要超於普通人在這方面的追求。東廠下面的人爲了討好這老閹賊,暗地裡不知逼多少家家破人亡,就是爲了斂財。
據說有相當一部分錢財就藏在趙千戶探到的城東的那處守衛嚴密,機關重重的宅子裡。
等看到嚴望出現在菜圃面前時,這位東廠廠督終於停下了手中的鋤頭,微微地側過身來,臉上露出一個帶着幾分慈祥之意的笑容道:“嚴大人今個怎麼有時間到咱家這裡來了?”
“廠督剛回京,嚴望又豈能不來看望。”嚴望不動神色地窺測這個老閹賊的臉色,這老閹賊的態度和以前比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莫非,李家的二妹落到這老閹賊手中,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夏直雖然面上帶笑,心中還是爲這位最得聖眷,讓他私下裡不僅深深忌憚,還想除之而後快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今日登門心中滿帶狐疑。
兩人進了室內,夏直親自給兩人泡了茶水,坐定之後,兩人說話之間談論了京城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兩人在這些事情上表達了他們的看法,到了最後,兩人的談話除了相互試探之外,嚴望確定依照這老閹賊的性子,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李家二妹在那一百個童女之中。
而夏直本就是一個疑心特別重的人,越是摸不準嚴望這次登門的重點,他心中的猜測就越多。尤其是,他回了京城之後,暗地裡安排了一些對付這活閻王的手腳,莫非嚴望覺察了什麼,今日上門就是一種警告。
等嚴望起身告辭之後,夏直馬上就招來下面的人詢問最近針對嚴望的行動,下面的人卻沒有提供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最近錦衣衛也沒有引人注目的舉動,最後,他只能將心中的懷疑先壓下來。
現在這位登基不久的皇上少年時,他在宮中的地位已經不低了,可前面有幾個出色的皇子在前面擋着,實在沒有人看好當今這個才華個性一點都不挑的皇子,只是世事難料,最後那些出彩的皇子最後卻一個個非死即慘,最後反而這個最不出彩的皇子漁翁得利了。
正因爲他對當今皇上從前沒有任何恩惠,現在最算把持了東廠和宮裡,這心總是提起來的,如果,當今皇上真的動了除掉他的心思,那就別怪他清君側。要麼,就讓這個昏君當個提線木偶,要麼,就另外找人取而代之。
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想到城東的宅子裡還關着那些童男童女,準備讓三清道長煉藥的材料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最近幾日宮中也無什麼事,還是去城東的宅子看看吧。
傍晚的太陽剛落下了山,夜幕也逐漸落幕了,街上還有許多行人沒有歸家,店鋪還沒有關門,這時,在城東的一處小茶館裡,有一個身材高大挺拔,身穿黑色錦袍,面目略帶蒼白,鳳眼俊朗的男子是唯一的茶客。
當夜色終於徹底降臨了之後,這個鳳眼的男子終於放下了手中那個已經沒有了任何溫度的茶盅,站起身來,慢條斯理走出了門,又慢條斯理地幫這個小茶館上了鎖。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這日,本就是初二,天上並沒有明亮的月色,雖然大街上有些府邸和店鋪外邊掛起了燈籠,但街道上的光線還是有些黯淡,最起碼,相互之間的行人相互之間在這樣的光線下,無法清晰地看到對方臉上的神情。
不用停住步子判斷方向,這鳳眼男子又不急不速地,慢條斯理向城東最靠北邊的那處宅子走去。
這樣一個人就算在這樣的光線下仍然是引人注目的,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有些就不由地多看了對方几眼,只是這人實在面生,明顯不是這附近的住戶,所以,更引人注目一些。
這鳳眼男子走到城東一處還算堂皇的宅子后街,即使剛纔與兩個行人擦肩而過,他下一刻,卻像一陣風一樣,捲過了這兩個行人剛纔經過的牆頭。
巷子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直到一刻鐘後,再次有行人經過。
牆頭裡面的宅子並沒有什麼住戶,這宅子原本就是一處廢宅,可這宅子又不全是一處廢宅,它是到達後面那處宅子的必經之路。
後面那處宅子本就是宅中宅,相比較前面宅子的荒涼,中間這宅子佔地很大,佔地面積並不小,裡面的下人也很多,不過要是仔細觀察的話,還是會發現這裡面的男子多半都是閹人。
這所宅子除了地面上建築的房子之外,還有一部分是在地下的,如今,這個鳳眼男人就是在尋找去地下房子的路,儘管這所宅子的守衛很是嚴密,可是這鳳眼男子在這所宅院裡仍是行走自如。每次躲過那些府中的下人都顯得遊刃有餘。
“不好了,殺人了,師父受傷了。”就在這鳳眼男子躲在一棵大樹下,豎起耳朵聽動靜時,恰好聽到了地下好像傳來有人驚慌的喊聲。
爲了進一步探測聲音從哪裡傳來,他驀地蹲下身來,將耳朵貼在地面上自習傾聽。接着,就聽到下面一陣小孩子的尖叫聲和哭聲。
看來,這關人的地方應該就在他的腳下,那麼,進入地下室的機關想必就在這附近,他又向前行了一段距離,到了附近一處房屋面前,就在他正準備想辦法閃身進門查看時,那門突然嘭地一聲從裡面打開了,然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道童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迎面恰好碰上了這鳳眼男人,一愣之下,就要喊叫出聲,但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