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史上最苦逼的皇上(上)
宮中乾元殿,高高的御案後坐着一個眉清目秀的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一身金黃色的御袍代表着他至高無上的身份。
這黃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聖上慶寧帝。
這殿中此時雖然待着兩個人,卻一點聲響也沒有,侍候的太監,宮女們都站在殿外等着傳喚,自然,他們怕的不是慶寧帝本人,而是殿中的那人。
大概是實在受不了殿中的氣氛,慶寧帝從看到一半的奏摺中擡起頭來,就見到自家錦衣衛指揮使嚴大人坐的直直地,目光也直直地看着對面的牆壁,不知在想什麼。
從早朝後進入殿中到現在,這位臣子就大刀金馬地坐到再殿內,這一坐,都坐了一個時辰了,一句話都沒吭一聲。
這大熱天的,雖然這乾元殿不缺冰塊,可自家這位臣子還是將自己包的密不透風,惟恐再宮中沾染了什麼不潔的東西,也不怕身上捂出痱子來。
其實,有這樣一個臣子坐在殿內,他就算偷懶也不敢呀,演戲也挺累的不是。
終究覺得看着這些奏摺有些無聊了,慶寧帝將眼珠子轉了轉,將手邊的奏摺推到一邊,起身就往自家臣子的身邊走來。
不過他現在的樣子,可一點沒有身爲帝王的自覺,反而像個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等到了這臣子的身邊,還沒等他的手碰上對方的肩膀,只見對方身側好像長了眼睛似的,衣袖隨意一拂,他的身子就被硬生生地逼退了幾步。
“哎,真是不好玩,難怪被京城的人叫閻王爺呢?”慶寧帝小聲嘀咕道。
其實,慶寧帝也知道他剛纔的偷襲是不會成功的,過了幾世,沒有人被他更清楚這位臣子嚴重的潔癖,最不喜歡別人與他身體相接觸,要是現在換一個人,說不定早就被摔出殿門外,碰的頭破血流了。
這可不是他這個做皇帝的胡說,是有事實爲證的,剛開始,他是真的不死心,想要湊到這臣子面前去,結果一上午被甩出去了五次,時間一長,就連乾元殿外的宮女和太監們都淡定了。
當然,相比其他人來,他這個當皇帝的在這個臣子面前好歹也是有點福利的不是?
“多謝聖上誇獎。是否還要爲爲臣封賜一個上寫‘活閻王’三字的金匾?”沉默了半早晨的某臣子終於開口了。慶寧帝生生被這臣子的回答給噎住了。
“金匾?這宮裡多的是,遜之要是喜歡隨便搬回去就是了。當然,如果遜之想要謀朝篡位的話,朕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調整可一下情緒,慶寧帝他還是選擇站在一個安全一點的距離站着說話。
他口中的餓遜之自然是他的好臣子錦衣衛指揮使嚴望嚴大人的字,只是身份比較低的人都稱呼他嚴爺,當今朝廷,也只有東廠的廠督和少數幾個內閣輔政大臣纔會稱呼他的字。
慶寧帝這樣說,絕對是字面的意思,他真心是不想做這個皇帝的,或者說,在這個皇位上他已經坐的有些煩了,如果他一直是個明君或者昏君倒也罷了,偏偏在過去的幾世中,他當過明君,也當過昏君,可到了最後他都會在六年後的三月十三日那個日子因爲意外而死。
死了就死了吧,偏偏他死後不是真的喝了孟婆湯轉世投胎,而是都重生到剛當上皇帝的那一日。接下來,繼續經歷那些已經很熟悉的人和事,這就像一個詛咒,他怎麼都擺脫不了。
第一世,和他現在的樣子差不多,他是先帝十個兒子中年紀最小,也最不得寵的那一個,生母分位又低,對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也沒有什麼意圖,作爲皇子,爲了讓其他的兄長們放心,他乾脆就將自己養成了酒囊飯袋。
作爲酒囊飯袋,他也覺得沒什麼不好的,不用憂國憂民,不用面對那寫言辭艱澀的奏摺,不用爲國庫的銀兩一天比一天少發愁,他只要學會一件事,學着怎麼享受就行。
可是,上天並沒有成全他這個願望,他那些精明能幹的哥哥們到最後都自相殘殺地幾敗俱傷,死的死,貶斥的貶斥,最後皇位就落到了他這樣一位毫無勢力的皇子身上。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內閣首輔張載,東廠廠督黃權,還有那時的錦衣衛同知,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嚴望起了重大的推動作用,有這三人的支持,其他持反對意見的臣子們也紛紛都閉嘴了。
只有左都御史李東陽覺得他並不是一個當明君的料,極力出言反對,可沒有人將李東陽的反對放在心上。
再加之,這些不管擁立他哪一個皇兄的臣子們雖然沒有擁立之功,但也不怕他當上皇帝秋後算賬,所以,他就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
可這一切只是開始,第一世,他這個皇帝當的很窩囊,朝政基本上就被首輔,東廠廠督黃權,還有錦衣衛指揮使嚴望三人把持着,嚴望自然是最忠心與他的,可首輔張載明顯是看不上他這樣一個皇帝的,尤其在他更親近器重嚴望一些的時候,這位首輔大人心中就逐漸起了廢除他這個皇帝的心思。
只是這個廢除的過程是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籌備的,而這個廢除計劃最早還與現在被下在詔獄的左都御史李東陽有關。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位被當朝大臣和老百姓稱爲“閻王”的臣子將李東陽下在詔獄的真正意圖,可朝中其他臣子不明白呀!他們覺得錦衣衛指揮使嚴望就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把刀,可能暗中有無數的眼睛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要是那一日他們惹的這活閻王不高興,就會落下來要了他們的命。
這些臣子誰都想混的好,混來榮華富貴,誰都不願輕易送命,自然要選個能乖乖聽他們話的皇帝,這一點,在第一世,他顯然讓他們失望了。
所以,慶寧帝根據當了幾世的皇帝經驗現在倒是理解了那些臣子的心思,覺得他們想要他這個皇帝和嚴望的命一點都不奇怪,重要的是他們怎樣去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