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籠罩整座城市的金色屏障,這已經夠驚人的了。可是每個人都清楚,這一定是教會的神術,是來自神的恩澤,沒什麼好擔心的。可是,令他們的愕然的是,不過轉眼間,一個與屏障算是相同規模的可怕存在,就這樣幽靈般浮現在了天空中。
他們忍不住回想起了幾年前發生過的震撼場面。
神蹟般的巨大水球、沖刷着整座城市的洪水、緊接着的瘟疫和數萬人暴斃……
居民們仔細看去,可以看到這個拳頭似乎也是由水構成的。因爲它實在是大得不可思議,他們甚至沒辦法看清楚它的全貌,只能看到拳頭上的指縫和關節。他們感覺自己像在仰望着神話中的蠻荒巨人。
“這、這真是太可怕了!”
有的人當場跪了下來。
這些離得遠的居民尚且如此,那些就在城牆附近的守軍,就更是看得心跳驟停。作爲經過嚴酷訓練的士兵,他們的心理素質已經比一般人強了無數倍,可面對這樣的景象,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目眩,兩腿發軟。
那拳頭……那拳頭好像朝着的就是他們的方向啊!
死亡的壓力籠罩住了每一個人的靈魂,他們卻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連逃跑的念頭都興不起來。
無數雙腿在打顫,他們都要站不住了,卻僵硬得也跪不下去。
不過,嚴格說來,拳頭對準的方向其實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頭頂上的金色屏障。他們會這麼感覺,只是被這種史詩級的景象震懾了心神,失去了判斷能力而已。
本傑明也沒興趣拿這種大招去轟一羣雜兵。
“快!已經有神父靠近你一千米的範圍內了!”系統用極富緊張感的聲音提醒道,像是某種限時逃生遊戲的機械倒計時。
本傑明的心情卻格外平靜。
他彷彿從自身的視角當中抽離出來,俯瞰着整個海文萊特城。高聳的金色屏障、巨大的藍色拳頭……在他眼中就像兩個即將對撞的模型。而他周圍彷彿有無數符文在飄動,整個世界在現實與虛幻之中閃動。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之中,如此肆無忌憚地使用“水之降臨”的能力。
或許,就像系統從前說過的,他在使用“水之降臨”的時候,自己其實已經進入到了元素位面當中。他站在現實世界與純藍世界的臨界點。他能感受到兩個世界在交匯時的那種微妙感觸,就像兩張完全平行的白紙,忽然緊緊重疊在了一起。
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
大概是幾秒鐘的恍惚後,本傑明忽然伸出右手,對準前方,握緊成拳。
那一刻,他的視角從高空俯瞰回到自己身上。城市上空的巨大拳頭,也隨之急劇壓縮,最後變成了一個沙包大小、藍汪汪的拳頭。
海文萊特的居民都愣住了。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看到那個可怕拳頭在短短的一瞬間不斷縮小、縮小……最後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只有城牆上的那幾百個士兵,才能看清那個懸浮在不遠處的拳頭。
那個……那個他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可怕玩意。
可能有一整片湖泊那麼多的水,被壓縮在一個極小的體積內,它的形態此刻其實是有些不穩定的。士兵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藍色拳頭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表面上的水紋像他們身上雞皮疙瘩一樣起起伏伏,甚至帶有了某種虛幻的視覺效果。他們在恍然之間會以爲那是海市蜃樓。
——他們多希望那真的是海市蜃樓啊!
絕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就在無數道絕望的目光下,本傑明收拳,蓄力,然後朝着前方的虛空狠狠打去。而那個壓縮而成的藍色拳頭,也與他的動作同步,飛向了前方的金色屏障。
轉眼間,拳頭與屏障撞在了一起。
時間彷彿停在了這一秒。
士兵們虛脫般的面容、下方民衆瞪大的眼睛、遠處街道中一邊飛奔一邊伸手大喊的神父……就像災難片的定格畫面,被海嘯吞沒前一秒鐘,每個人各異的神情像鋪展在這片大地上的浮世繪卷。
隨後,整張“畫卷”被撕得粉碎。
轟!
地動山搖。
巨大的聲響和耀眼的光芒從天空中炸開,無數人在這一刻被震得連站都站不穩。拳頭與屏障的交匯處彷彿出現了一個小太陽,光芒強大得沒有人可以直視。緊接着,壓縮到極點的水拳頭爆開,伴隨着轟然的嗡鳴,海文萊特的上空爆出了一道瘋狂激盪的懸空瀑布!
整片城牆幾乎都要被沖垮了。
半城的人都被撞擊的餘波震倒,心神爲之所奪,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離得遠一點的另外半城人維持住了清醒,能夠勉強看清楚天空中發生的一切。可……他們寧願自己沒有看清楚。
他們看到大片大片的聖光從那頭的屏障飛濺而出,就好像有人一拳打中了神,神的臉上濺出了血花。
再加上懸空在屏障之上的巨大瀑布,他們覺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神國的畫面,不該出現在人間。
“教、教皇陛下……我們該怎麼辦?”
一道聖光的結界之中,格蘭特身邊那些神父沒有被餘波震倒,卻也看得渾身顫抖。他們很清楚刻在海文萊特城牆的是什麼——這種守護一城的聖光陣法,是教會多少年累積下來的根本。
可是……可是……那個法師卻只是一拳……
神父們感覺心裡有些東西崩塌了。
而且,屏障當中凝聚的聖光也是非常可怕的,就這樣飛濺出來……絕對是一陣比海嘯還要可怕的災難!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有人能維持冷靜,那就只有格蘭特了。不止張開結界保護了身邊的神父,那一刻,他望着大片大片已經出現失控跡象的聖光,深吸一口氣,忽然伸出手。
沒有念任何咒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他只是對着天空,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