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舒芒來了。
真的是飛來的。
柳曦和接到電話立馬趕去了機場,機場二十多米的巨大落地窗外,一架機身被亮黃色包裹着的小型直升機緩緩降落。
年三十這天的帝都國際機場,乳白色科技感十足的機場大廳內每隔幾米便有一隻鮮紅色的大燈籠。室外,亮黃色的大黃蜂煽動着兩隻筷子迅速轉動。機翼卷着紛飛的大雪,柳曦和一擡頭,龍捲風似的雪花造型差點閃瞎了他的狗眼。
身邊有人注意到大黃蜂,機場大廳的人擊鼓傳花似的紛紛擡頭。
穀雨被躁動聲吸引。
大黃蜂的兩隻筷子已經停止了轉動,機門忽然被打開,夏舒芒穿着一身黃黑衝鋒衣,他用右手扶着光滑的機身,一個側身跳下來。
他這麼明顯的裝x竟然沒摔個狗吃屎,真的草了。柳曦和心裡想。
從她記事起,蔣曼便一直和谷加索吵架。
有事能吵起來,沒事製造話題也能吵起來。後來終於有一天,蔣曼提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了。
穀雨露出半個頭躲在潮溼腐朽的木門外靜靜的看着蔣曼纖細的背影,那會她還不知道蔣曼要去哪裡,只知道動不動就對她沒好氣的媽媽終於要離開了。
沒有任何留戀,她心裡甚至鬆了口氣。
耳邊再也沒有吵吵聲,她的世界清淨了不少,谷加索雖然不管她,但是好歹不會砸東西大聲吼叫到凌晨。
蔣曼懷孕這件事,對於穀雨來說已經是和她很不相關的一件事。
她從未了解過蔣曼的世界,她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懷孕好像都只是她的事情。
但是真的有一個和她有關的小生命要來臨時,她只是覺得可笑,有點匪夷所思。
在她的記憶力,蔣曼從未對她和谷加索笑過,但是在陳生面前,她經常表現出一種看上去叫幸福感的東西。
她缺失了20年的母愛忽然要降臨到另一個小生命裡。
她沒有嫉妒,只是感到無力,深深的無助感。
外公也沒有表面上那麼喜歡她,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
第一次被帶到帝都的時候,她和蔣國偉去遊樂場玩,回來的時候,蔣國偉看穀雨齊肩的長髮亂糟糟一團,乾脆直接帶她去了理髮店。
從理髮店出來,穀雨烏黑綢緞般的長髮被剃成了寸頭。
蔣國偉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而那天穀雨回去抱着被剃掉的頭髮哭了整整三天。
自那以後,穀雨幾乎用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拒絕回帝都。
直到她出車禍那次,在醫院的時候,蔣國偉他們都來了,包括柳曦和剛剛認的後爸。
柳曦和小的時候比較渾,藉着自己學習好,在學校無法無天,老師拿他也沒招。
所以當陳生聽到柳曦和和一起車禍有關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柳曦和又闖禍了。
他放下了一切工作來到雲縣醫院,那天天氣格外晴朗,天空碧藍如洗,他不太認路,在破舊的縣中心饒了半個小時都沒找到醫院大門。
就在這時,他眼神一晃,看到了同樣打扮的乾乾淨淨的蔣曼。
柳曦和巴拉巴拉說完了這一堆,穀雨坐在他身旁,平靜的聽完她的親媽和他後爸之間由下一代拉線而成的愛情故事。
“哦。”
“哦?!”柳曦和眼睛瞪的有些圓,“這就完了?”
穀雨嘆口氣,他們怎麼認識的已經不重要了,按照現在的情況而言,她幾乎被蔣曼拋棄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穀雨不想在他們的世界裡呆下去,微笑着對他們說恭喜。
夏舒芒坐在穀雨的右側,他的黃黑色衝鋒衣還沒脫下來,只露出利落乾淨的短髮。
“行了,今天就到這吧。”今天是大年三十,還有2個多小時就要跨年了,他們三個人總不能孤苦伶仃的呆在機場跨年。
柳曦和吸了吸鼻子問,“現在去哪裡?”
夏舒芒:“不知道。”
柳曦和:“你怎麼能不知道?”
夏舒芒冷淡道:“我一個快4年沒回過帝都的人我怎麼知道去哪?”
柳曦和這纔想起來,這貨和他親爹吵翻後發誓不會回帝都,“要不去酒吧吧,今天跨年,言之晨那應該會有活動。”
夏舒芒稍稍擡了一下眼皮,“你就不能去一些正經地方?”
“哪裡不正經?”他忽然想起來,“你還不是帶穀雨去參加機車比賽?”
穀雨拉了拉柳曦和的衣服角,小聲道:“哥,是我跟他去的。”
柳曦和沒忍住乾咳嗽了兩聲,咳嗽的同時,他看到夏舒芒這隻狗竟然在笑。
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語氣也燥了起來,“去不去啊到底。”
言之晨家祖上倒三代都是造酒的,他家有一片萬畝葡萄園,專門釀葡萄酒,遠銷國內外幾十個國家。
穀雨又拉了拉柳曦和的衣角,“哥,能先去吃飯嗎?餓了。”
他定了定神,默了許久才說,“你還認我啊?”
穀雨還沒說話,夏舒芒插了一句,“她不會認你的,飯都不給人吃。”
柳曦和冷眼撇過去:你特麼閉嘴。
雖然他是沒怎麼着調,但是他後爹插足人家婚姻這事是鐵打的事實,也是趕巧,他的親媽二婚嫁給陳生沒兩週,意外出車禍死了。
所以陳生白攤着個兒子,又撈了個老婆。
要不是他,估計蔣曼也不會這麼快和谷加索離婚。
爲了彌補他後爸道德上的不足,他出乎自然的對這個親妹妹多了些寵愛。
穀雨沒怨他,他已經燒高香了。
萬事有因必有果,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柳曦和深深吐了口氣,“行了,今天我請客,走吧,火鍋。”
穀雨:“不去酒吧了?”
柳曦和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夏舒芒:“去嗎還?”
夏舒芒雙手環抱,淡淡掃了眼柳曦和:“我們好孩子從不去酒吧。”
柳曦和簡直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您老人家還有臉說自己是好孩子,當初和夏志鬧翻的時候,帝都的酒吧您還去的少嗎?
活久見。
穀雨站起身,“那我們去吃火鍋吧!”
柳曦和瞬間喜了,八顆大白牙剛露出來,穀雨往前走了兩步,又折回去到柳曦和麪前,她擡頭對上柳曦和瞬間轉驚慌的眼神,隨後擡腳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不帶你!你自己去酒吧吧!”
一旁的夏舒芒徹底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