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我已經退到了他身後。
望着地上長長的影子,我又想起,斜陽下,他孑然的笑。
嘴裡無心地嚼着包子,心裡五味雜成。不安的,愧疚的,心虛的,壓抑的情緒不斷翻騰着,終於讓我忍不住開口,想說點什麼,卻又笨拙得半句話都說不清:“剛剛,我,其實,那個……”
“……”
前面的腳步悄然停下了。
會場裡很嘈雜,卻又安靜得彷彿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慌忙繼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其實我這人沒什麼好的,就算長得還可以,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是個男人啊,身板和你差不多結實,個頭也和你差不多高,抱起來既不方便又不舒服,也不能幫你生小孩。而且我已經答應過燁,等他身上的血咒解除了以後,我們就一起回龍虎街,過普通人的生活。你,你一定會過不慣的,而且三個人生活在一起,很會很不方便啊。”
“……”
說着說着,原本憋了半天的想法沒說出來,腦筋卻來了個七百二十度大轉彎,盡說些自己都覺得很沒說服力的東西。我漸漸心虛地垂下頭,手心汗溼地握着拳,但仍硬着頭皮繼續道:“我這人真沒什麼好的,人又猥瑣整天被人誤認爲是怪叔叔,不會吟詩卻在心情好和不好的時候都會罵混蛋,簡直就是個浪費祖國資源的害蟲費柴文盲人渣變態加三級啊啊啊!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這人很完美,在我們那裡,人們都普遍認爲一個男人的價值就是用他的能力與成就來衡量的,所以在別人眼裡,你是天鵝,我就是那蛤蟆,你是鮮花,我就是那牛‘叉’,完全就是一臺小霸王學習機,和一臺WII的距離啊!明眼人都知道,我跟了你,就是蒹葭倚玉,你跟了我,就是彩鳳隨鴉。以你這條件,以你這身份,會有一大羣比我好的男人女人追求你。何況我還是個年紀一大把又有家室的人,就好比是地攤上隨處可見又次又沒品的兩手貨。換句話說,如果現在要用你手裡又熱又軟的肉包子去換一隻又冷又硬的老饅頭,你是聰明人,也知道這超級划不來的,對吧?”
“……”
氣氛一下子被我攪得亂七八糟,且話越說越離譜,都快飈出半條龍虎街了,“……我我我,額,應該,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啊嗯!”
見他不接話,我越說越慌,而就在此刻,應玄天忽然向我轉過了身。不知他會怎麼回答,我偷眼觀察他的表情,只見他那兩條濃黑的劍眉,糾結在一起,黑眸裡閃着水光,滿面消殺神情悲壯。
“痛。”他說。
“你……”聽他這麼說,我更是難受得胸口發悶,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沒想那麼快就趕他走啊,起碼現在不能放下他不管,都怪我該死的那張嘴。
“應……唉,你聽我說,我不是要你現在就走,只是……”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彎下身將頭埋在我胸口,我的胸口也隨之一窒,自動伸手環上他。
過了一會兒,他仰面望向我,只見那如漆點的黑眸裡淚光閃閃,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
“嗚嗚,江叔,肉包子裡有石子,磕到牙了嗚啊啊啊~~~~”……
……
……
……
……
……
……
……
漫長的空白過後,我忽然想起了我家冷玻璃曾對定自閉說過的一句話:“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但畢竟我身上沒有三無屬xing,身體裡的燃魂驅使我顫抖着拎起了他的衣襟。“應玄天,你,你你你……”
“真的很痛痛啊,嗚嗚。”他依舊無辜狀。
混蛋!耍我很開心嗎?
“喂喂,你給我少來這一套,我纔不會再中你的招!”
……(蒼:盯)“盯着我也沒用!”
……(蒼:盯)“喂喂,說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盯我!”
……(蒼:盯~~)“混蛋,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猥瑣?”
……(蒼:盯~~~~)“……”
好像,好像還真的蠻可憐的樣子……
“磕在哪裡了?出血了嗎?快讓我看看。不哭不哭哦~~”(於:慈父狀)
之後,他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我身上,低頭便見地上的影子又疊在了一起。
“你很重耶!是不是該減肥了?”
在我反應不及的時候,額頭被親了一下,他留下一句讓我耳根發燙的話後,燦爛地笑着跑開了,時不時像個孩童般回頭看我,停下腳步等待我追上他。
他說:“江叔,晚上我想吃饅頭……又冷又硬的那種最好。”
“調戲已婚男子的罪是很重的啊混蛋!”我跟着跑了過去。
可惡,這傢伙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那麼體貼。
……
因爲人太多,所以比賽分在兩天進行,來參賽的人多半在鐵雲館留宿。我們住的地方依舊是一牀睡十人的單間,除了我們組裡的四人,其他人都是從某某山某某峰下來的同門囧囧,他們都有把年歲,穿着統一的制服,還都留了鬍子,乍一看還真像兄弟五胞胎。
憑着過去在牀上被擠成三層夾心蘇打的經驗,我一入門就囑咐組裡的同志們,牀位在這裡是稀缺資源,所以請大力地將椅子桌子往牀上扔吧,我們的目標就是“更大,更寬,更舒服!”
但後來,我發現那真是多此一舉,起初我還不明白那羣穿着儒衫的鬍子叔叔見了我爲什麼都躲躲閃閃的。偷聽他們說話才明白,原來他們曾經見過我,就在報名參賽的那天。
鬍子A:“你看見沒有,就是他!不會有錯的,就是他了。”
鬍子B:“天啊,真是一禽獸,那麼壯,那麼高的男人都被他……”說到一半,鬍子B用手勢比劃了一下,身邊的鬍子C立刻駝紅了老臉。
鬍子D:“簡直是禽獸不如!聽說他對鐵雲派的囧囧下了手,我靠!長得那麼普通的都行,這樣一來……我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說完,鬍子ABCE一同乾嘔了出來。
我:“喂,你們在別人背後說什麼呢?”
鬍子ABCDE:“哇啊啊啊-~-~”尖叫得像一羣失控的羅莉。
我故作兇惡狀,道:“叫什麼叫?再叫老子就強X你們!”
羅莉,哦不,鬍子們終於噤了聲,並以機械迅捷如DV快進般,閃身騰出三分之二的牀位給我們。
入夜的時候,我們按從裡到外,我,應玄天,李清正,孫蘿莉,荀逍的順序上了牀,厄?不對!
“孫羅莉,你不該睡這一間!女孩子的房間在別處!”
“我是男的!”孫羅莉眨眼。
我猜想,如果這句話是事實的話,在場的所有人中感到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小李了吧。經過這半天的相處,他和孫蘿莉的感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比方說吃飯的時候吧,就見這兩人你一筷我一筷地眉來眼去情意綿綿……好吧,其實是他倆大藍眼瞪小藍眼,小李的筷子剛要夾什麼菜,蘿莉就揮筷搶了去。就這樣一來一去,小李同志以爲蘿莉這是想在飯桌上同他切磋武藝,於是,雞腿與肉包齊飛,菜湯共長天一色。
本以爲小李會因失去早戀的機會,而意志消沉,但只聽一聲脆亮的“太好了!”小李揮手往蘿莉,不,囧囧肩上一拍,咧開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笑道:“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當結拜兄弟了,到時候我們即使天天切磋,也不用有什麼顧忌了,呵呵!”
聞言,囧囧臉色一青,用極細微的聲音,低頭爆了個口粗後,又連忙乖順道:“很晚了,各位大哥,我還是回我的房間去了,剛剛我有說過什麼嗎?呵呵,呵呵呵。”
孫蘿莉的謎之xing別問題便就此不了了之。
話說荀逍,好像對和我們同牀很反感。一開始,我以爲他不想睡在李清正旁邊,但讓他換牀位,他又說不用了。只見他額頭冒着冷汗,抖抖索索,戰戰兢兢地縮在牀沿,還小心翼翼地在他和小李中間放了一碗水。看到這樣的畫面,一曲悽婉動人的《梁祝》立刻在我腦間飄過,讓我不禁鬱悶地想:孫蘿莉已經說他是個男的了,可千萬不要再來個“不是吧!?荀逍其實是個女人!!?”
這種有嚴重智力殘疾的戲劇衝突,連漫畫裡也早不流行了啊,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作者,我BS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