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東城一路尋至城南大街,把朝日奔走成了夕陽,終是沒有找到燁,便打算先回書院,說不定燁已經回去了。
正當我咬着半串糖葫蘆,打算原路折回的時候,竟撞上了影視劇裡屢試不爽的經典橋段-當街調戲。
一個容貌端麗,面色驚恐的女子正被一羣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圍堵在中間。爲首的高大男子,臉上戴着半截面具,正笑嘻嘻色迷迷地隔着空氣,用手裡的摺扇對那女子比畫來比畫去,口中還唸唸有詞。
反正雲藩城裡什麼都稀缺就武林高手特多,所以,英雄救美這等好事還是要留給後輩滴~~就不用勞煩我這等已婚人士插手鳥~~小小滄桑了一把後,我便停在離他們有一段距離的小攤邊上,要了杯茶水,坐下來歇息了一會兒。
不是我故意想偷聽他們說話,只是那個調戲者質感華麗的男中音,讓我覺得很像一個人,無意間那話語便鑽進我耳中。待到仔細聽清了內容,我險些將剛喝到嘴裡的那口茶噴在坐我對面那個胖大漢的圓圓臉上。
“我美麗的小鳥,你一定是受了美神的恩賜,讓你的身上總是散發着難以遮蔽的光耀,有如適合的衣着,隨身聯翩,你那輕柔的肢體,總在移動和閃耀。你那深邃的眼睛是一對星,閃着火焰,柔情而晶瑩,會把最智慧的都看得發瘋;那煽動火的風是由歡欣而生的思想,象海上的氣流,它以你盪漾的心作爲枕……”
這裡……真的是地球嗎?我忽然有種時空錯亂感,正想着是不是要告訴那兄弟“背本雪萊詩集就想裝文藝青年把妹妹弄不好會被當成口頭性騷擾的變態歐吉桑哦~~起碼也得把《純愛手札》中傳說之樹下的告白背誦100遍才行!”這一殘酷的現實時,一個舉着掃帚的紅衣少女,已從我身邊像一陣勁風颳過似地向那羣人衝了過去,一邊怒罵着:“死變態,快放了小姐!你這混蛋!”?一邊猛K着那個面具男。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或許是少女的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不久過後,過路的幾個阿姨也提着菜籃,好心地幫着少女向那沒幾下子就被打倒在地的面具男扔菜葉,漸漸地,圍觀和幫忙的人越來越多,午後寂寥無人的小街上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
而站在男子身邊的黑衣人也沒有幫他,只是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少女的掃柄無限連環擊.當場。直到手裡的掃把柄被劈爛了,那少女見武器報廢不能用了,才意猶未盡地收了手。臨走時,出手相當殘忍的暴力小丫環吐吐舌頭,拉拉眼皮向地上的那人做了個鬼臉,而剛剛那個看似柔弱的被害者也不忘“哼!”地一聲擡起蓮足“穩,準,狠”地給上那“死變態”一腳。
目送着兩人翩然離場的身影,圍觀的人羣纔在一片叫好聲中,散了夥。不久,那原本擠滿人的地方便只剩下地上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約莫過了十五秒有餘,原本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微顫了下手指。
跟着他的那羣黑衣人立馬圍上前去,齊聲喊道:“主上!”
“慢着!我自己來。”?聽到同行人的呼喚,那男子忽然精神一振。他緩緩擡起貼在地上的頭,只見亂髮遮面,那半截面具歪歪斜斜地掛在臉上,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那綴滿菜葉的頭髮也像是歪了似的……明明是一副很挫的樣子,那人卻豪爽地大笑了起來:“啊哈哈,早聞中原女子如含羞草般嬌羞內斂,不似東煜女子如曼陀羅花那般奔放熱烈,若不是今日得見,還真不敢相信如此贏弱的身軀裡竟是掩藏着如此驚人的力量,妙極!真是妙極啊哈哈哈哈!”
“主上,這事若被公主知道了……”
好不容易站起身,那男子依舊自恃瀟灑地揮開那把破了角的摺扇,在胸前輕搖起來。“哎,雲楨,難得來一次中原,你又何必如此掃興?素素又不在這裡,只要不讓她知道就是了。走,我們上萬花樓喝兩杯。”
“可是……主上,我們已來此多時,屬下只見您逛花街遊柳巷,少主他還沒……”
“昔兒他已長大,不需我再多管教,自己的事,他自有分寸……”
……
這人平時說話不是蠻正常的嗎?他的聲音以及他方纔的舉動讓我越來越覺得他很像我以前的一哥們秦峰。(秦:好兄弟,還記得我啊!淚奔)與我同窗十年的兄弟小秦,學生時代,他是個高大俊帥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所以倍受女同學的青睞。記得在大學裡的時候,他每學期更新女朋友比我更新遊戲庫存還來得勤快,在不知他本性的兄弟們眼裡他就是個十足的爲了讓女人哭泣而生的衣冠禽獸,但也只有和他關係不錯的幾個好友才知道,其實每次被甩以及哭得最傷心的人都是他自己。
或許是因爲那小子骨子裡的優等生細胞在作崇,所以面對每段戀情他都力求完美,導致約會前都會去充分地調查對方的喜好來改變自己。而真到了關鍵時刻,卻緊張得只會慘白着臉以一句“分子震動的混沌理論,很,很有趣呢。”展開接下來的話題。結果,就是被女朋友一句“以爲成績好就可以到處在人前臭屁了嗎?真是遜斃了!!!”幻滅了之後,跑來找我哭訴,一邊抱着頭反覆問着“我真的有很努力地戀愛。這究竟是爲什麼?”一邊在我家地板上像條毛蟲一樣扭動着身子來回翻滾。
這個毛病直到小秦工作以後還是沒改掉,最後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染了一頭金髮一身黑皮的他,第N次疲憊而麻木地宣告着自己的戀愛失敗。過去,因爲我一直以爲他很享受爲了追求對方而刻意改變自己的過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如果愛那個人要愛到努力改變自己成爲對方心中的理想形態,那當那個人說愛你的時候,她究竟愛的是你還是你僞造的那個自己?
“那邊那位仁兄,你好像看着我們這邊有好一會兒了。”華麗的聲音帶着幾許威儀,喚醒了舉杯沉思的我。只見剛剛那個面具怪蜀黍已經走近了我,在五步之遙的距離裡,搖扇賊笑着與我對視。
不妙!難道他是想問我收觀賞費?今天爲了買那玉石,我荷包裡也只剩支付茶水的錢了,這傢伙還想來,這不是要老子的命嗎?
於是,我硬着頭皮裝作沒聽見,轉身繼續喝茶,不打算搭理他。卻不料,那傢伙比我還厚臉皮,不溫不火地向我走來,在我對桌坐下,伸手提起茶壺,也給他自己倒了杯茶。
喝茶就喝茶吧,那人依舊不死心地向我瞄過來又瞄過去,良久,又開了口:“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爲何總覺得你有點眼熟呢?”
雖然他用的是不知在哪個年代曾流行一時的搭訕方式,但我還是在聽到那老掉牙的問話時,在心裡激動了一大把,心念道:對呀對呀,我也覺得你眼熟,難道?難道?!!難道???!!!
爲了驗證我的猜測,我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唱道:
“今年過節不收禮啊~~,不收禮啊~不收禮,不收禮啊~不收禮,收禮還收……”
……
“收什麼?雲海珊珠?千年圖蘭絲?見笑了,我真不知你們中原的規矩,不過,怎麼覺得你的聲音也那麼耳熟呢?好像在哪裡聽過,卻對不上你這張臉,你……?”那人忽而斂起了嘴角的笑意,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
完了,方纔還以爲自己遇見了他鄉故友,激動得立馬對暗號,卻不料又押錯了寶。那人的樣子似是從我身上看出了什麼,搞不好認識寒凌霄?說不定還不只認識那麼簡單!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
……
“你……?不會是素素派來監視我的人吧?”
“啊?”
“你不是素素派來的嗎?”
“嗯?”
那人忽而“唰”地一聲甩開破紙扇,自信地笑道:“嘿嘿,兄弟,你就別裝了,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若不是你提醒,我還真忘了。放心吧!收禮的事情,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只要你回去稟報的時候,哼哼,既然你已心知肚明,我也不多說了,快入夜了,要不和我們上酒樓喝上一杯?這中原的酒可不比我們……”
面具男一個勁地向我諂笑着,態度好得令我一陣悚然。爲了不再引起更多誤會,我便將錯就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地順着他的意思唬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