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域焓回到何府時，乍一見那小院裡素白的身影害怕的狂奔過去，早上還要死要活得癱在牀上，這會竟拿了剪刀在修剪梅花。
夜域焓最怕的還是他瘋了，親人愛人都離開他，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是恨不得尋死覓活。
何若暄用力咳嗽起來，嚇得扔掉手巾，手裡的剪刀也一併慌得扔了出去。口裡全是腥味，恍若鏽蝕了的味道。
夜域焓扶過他“不要怕，沒事的，你昨晚寒氣太盛，侵了肺腑自然會有傷害。去漱個口、我吩咐人替你煮點湯喝。”
何若暄推開他，湯？娘常常替他煮湯的，現在呢？沒有了，一個人都沒有了，何若暄忍不住瑟縮，弓着身子扶着樹劇烈咳嗽起來，雙肩顫的有些可怕。夜域焓扶過他肩“人最怕心裡鬱結，那是看不好的。”
他雙腿一軟無力的跪倒在地，趴在樹幹上用力喘息。夜域焓終是有些心疼，他的身影一日日清瘦，如今看着徒增可憐。直接將他抱起“回去休息。”這樣由着他折磨自己，命還要不要了。
用被子將他蓋牢了“你再睡一覺，暖暖身子，醒來喝藥。”
看着牀前管家送來的孝服，何若暄閉眸垂淚。
他的話少的可憐，整日跪在客廳燒紙要麼就是對着棺材發呆，也不哭的死去活來也不離開，就那樣安靜的跪在那裡。
終於又等了幾日，佈置好了靈堂，紛紛有人前來弔唁，畢竟何父爲官時，一直清正廉潔，造福百姓，爲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朝廷念他爲官幾十載，兢兢業業，克己奉公，派人大肆佈置了靈堂，下旨將要厚葬。
往來的人更加多了，受恩於何父的商甲、百姓甚至都要來拜一拜，跟何若暄說上幾句話。
夜裡一盞孤燈難眠。
“今日就到這裡吧，明日再來跪。”夜域焓去扶他。
何若暄微微轉身，卻看到那逆光而來的人。眸裡總算少了幾分空洞。
鳳傾歌抱住他“節哀，伯伯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何若暄點頭，恍若丟了靈魂的傀儡，有些木訥的迴應他。
“我已經打點了，明年、我會去邊疆駐紮，也許、不會回來了。”要看着心愛的人卻永遠不會愛自己，就像永遠不會隕落在一起的兩顆流星，他怎還呆的下去？
何若暄猛地愣住，用力抱緊他，終於在他懷裡流了淚，連他也要走了嗎？這諾大的京城裡，他最愛的人，都要走。
疼痛感傳遍四肢百骸“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曾經是他最依賴的人，和他骨肉不離的親人一樣啊。他究竟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深愛他的人都會這樣受到傷害。
他反覆說着對不起，鳳傾歌眼眶蓄着淚。他真的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再以親人的身份愛他。
朝中重臣不少都來探望了，有做樣子的，也有誠心的，就連李培也不忘假模假樣給自己貼個好名聲。
江南的人過來時，已經有了好幾天。
小素和林墨仡辛苦趕來，少不得和他絮絮叨叨寬慰着他。
又下起了雪，下的來往的人少了些，天氣這樣冷，冷得結了冰。
夜域焓扶他“去吃午飯了。”日頭還早，小素嘴快“早飯應該纔剛吃不久吧？”
何若暄盯着棺木，門口的人緩緩踏入，盛着雪，徹底脫了身上那一分俗塵氣息，俊美恍若不食煙火的天神，鬢角的青絲隨風撫在臉上，鳳眸微眯、一片冷豔，叫人看不出情緒。
小素吃驚的張大了嘴，他、他竟身後跟的別的男子。
看了看何若暄，一句話也說不出。
何若暄眸中一片死灰，心、也許是早就疼麻木了，竟對他們的成雙成對沒有一絲心痛，眸光絲毫不曾撇過去。
人影綽綽，慕雲姬目光有些疼痛。他便不該來的，他只是忍不住想來看看他，卻彷彿會讓人更難受。
夜域焓在原地轉了轉，爲這幾人的氣氛有一絲尷尬。小素和林墨仡呆愣的站在原地，同樣只覺得尷尬、還有不可置信。
那曾把他寵到心尖上的男子，竟移情別戀了。
安暮優雅的走來，也許是作爲一個勝利者，又也許是出於同情，他的話竟少了幾分以前尖酸的語氣“何公子節哀。”
在靈前拜了拜，站在慕雲姬旁邊。
何若暄起來，轉身便走。
夜域焓不放心跟去，拉了拉他，那實在是因爲倔強而未落下的淚，盛了滿滿眼眶。看的人揪心，夜域遞出手帕，微微拍拍他肩，何若暄終於忍受不了無力的伏在他肩頭
“爲什麼？爲什麼要一起來？我明明可以當作看不到的，明明沒有那麼難受，爲什麼要跟我說話，爲什麼、”看他哽咽伏在他肩頭，整個人受過那麼多打擊後，看起來支離破碎，像是散了的碎片拼不完整般。
慕雲姬斂了斂眸子，抽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