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就這樣,秋梧桐帶着母親的換洗衣物去了醫院,終究她沒跟媽媽說些什麼,裝着滿腹心事回了學校。

日子一天天的過,每逢週末,秋梧桐會去醫院陪陪醫院的奶奶。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隱藏的黑暗終究要在恐懼中直面光明,只是不知是誰的恐懼。

距離上次回家後的第三個週末,秋梧桐在醫院再次見到了母親。

住院部五樓樓梯口,秋梧桐母親蹲下抱着她痛哭流涕,嗚咽着說不出話來。

秋梧桐有些心慌意亂,難道是奶奶不好了?呆愣愣的不知所措,任由母親在她懷裡哭泣。

“梧……桐……唔,你爸……你爸……他不是個東西啊!嗚嗚……”哭了一會的馬氏斷斷續續說出這句讓秋梧桐莫名其妙的話,不過秋梧桐心裡稍安,奶奶沒事就好。

“媽,別哭了,慢慢說,來”,秋梧桐拽出撲在她懷裡的母親,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拭眼淚,然後牽着她去一側的休息區坐下。

wωω★ ttκā n★ C〇

馬氏雙眼紅腫,不停抽噎,雙手時不時抹抹眼角,滿目悲痛的望着秋梧桐,低聲呢喃道:“梧桐,媽心裡苦啊!”才說一句一把將秋梧桐摟入懷裡,似給自己力量一般。

“上週……上週末,媽回去了趟,發現……發現……你爸跟門口那個寡婦鬼混到了一起”,委屈、怨憤、悲傷、失望種種情緒都交織在一起,可能有這種情緒支撐,馬氏最後一句話也不磕巴了!

“你說,你奶奶在醫院住院,媽在這衣不解帶的伺候,他……他竟然在家鬼混啊!嗚嗚……”說到此處,馬氏情不自禁的又哭了起來。

“他……他有沒有良心啊?有……沒有孝心啊?躺在牀上的可是他親媽……”

馬氏絮絮叨叨發泄着,這些日子她一直把這件事憋在心裡。

妯娌不敢說,怕被嘲笑,婆母病着,姑姐肯定也是向着自己的兄弟。

見到女兒的瞬間,馬氏忍不住了,想把這些天來的憋悶全都發泄出來。

秋梧桐心神具震,原來竟是鬼混,倘若說出軌那麼專業的詞秋梧桐不懂,可是鬼混她是懂的。

因爲以前莊子裡出現過一個小孩,他爸爸和他舅媽扯巴到了一起,秋梧桐偶爾聽莊頭無事的老人們講起過,他們就曾提到過男女鬼混。

秋梧桐心中那個曾經偉岸的身影就這樣籠罩了一層黑光,腐蝕馬氏的心,吞噬秋老四的情,阻礙了她的雙眸,顛覆她的思想。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母親,秋梧桐只得拍着她的後背,像母親哄小時候自己睡覺一般,此刻作爲女兒的她是馬氏唯一的依賴。

秋梧桐將之前未說出口的話永遠埋在了心底,秋老四夜不歸宿的事將成爲她一個人永遠的秘密。

再次歸家時,父母之間雖有些冷淡,不過還算正常,使得秋梧桐認爲這次事件已經過去了。

母親並未主動告訴她最近這段時間家裡發生過什麼事,她也沒打聽。

自從在醫院馬氏跟她哭訴後,秋梧桐面對父母時話少了起來,甚至不想跟他們相處。

對於秋老四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總會不自覺的想到那個加工坊女人,面對馬氏,她心存愧疚。

然而,日子還需要過。

不知多久,父母間的怪異氛圍好似突然消失了,秋梧桐感覺生活逐漸恢復了平靜,走入了正軌,至少,她看着是這樣。

不曾想,一場家庭大戰在默默醞釀中,等待着爆發。

那日週六,上午秋梧桐坐着城鄉汽車到了汽車站,前一天晚上她去了大姑姑家故而並未回來,隨手攔了一輛帶有馬車架子的手扶,搭着便車回了家。

父母見秋梧桐回家還是挺高興的,中午燉了排骨湯給她補一補。

只是秋梧桐飯量小還不吃肥肉,挑了兩塊瘦肉意思了一下,其餘大多數肉都落在秋華陽口中。

吃過午飯,秋梧桐回房睡午覺,跟父母她感覺無話可說,越來越喜歡在家獨處了。

“你就是心虛了,是不是?”

“你別瞎鬧騰,都跟你說過了不……”

酣睡的秋梧桐聽到很大的說話聲,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側耳傾聽聲音的來源和內容。

“你就是跟她還在扯巴,秋老四,你個混蛋!”

“你神經什麼啊,整天疑神疑鬼的!”

“誰疑神疑鬼啊,啊,你不是跟她扯巴,怎麼還往加工坊門口跑?”

“你說,秋老四,上次發現你們的事,現在還有臉扯巴,你自己不要臉,就不考慮孩子嗎?”

“都過去的事了,你還說什麼說,煩不煩?”

“呵~這會你嫌我煩了!我去照顧你媽的時候就不煩是吧?不管你的時候不煩是吧?想讓我裝聾作啞是不是,還過去了的事,那你去她門口做什麼,你說!你說呀!說清楚!”

“我都不能路過了?你是不是有病?吼什麼吼?孩子都在家呢!”

“這會知道孩子了,自己做不要臉勾當時想過孩子嗎?你就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嗎?不怕外面吐沫星子淹死你!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我一定鬧開,讓你們見不得人的……”

仔細聽了一會,秋梧桐才知道是秋老四和馬氏在爭吵,從聽到的加工坊、扯巴等字眼,她猜測肯定是關於加工坊那女人和秋老四的事。

沒想到過了那麼久竟然又爆發了,她一直以爲早就過去了平息了,如今看來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秋梧桐不知道秋老四又去加工坊門前是無意還有有意,不確定馬氏是否是亂懷疑、瞎猜測。

只是,聽着兩人的爭吵,秋梧桐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內心深處怨懟自己那天沒有阻止秋老四,自責自己那天傻兮兮的在牆角等待。

如果,如果她那晚在秋老四身後喊他一聲,是不是父母就不會吵架生氣了呢?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呢?

“是我,是我,都怪我……”低聲呢喃兩句,秋梧桐使勁咬着自己的下嘴脣,雙手緊緊攥住被子,悔恨、愧疚、自責等各種情緒縈繞心頭,徘徊不散,父母的爭吵聲充斥耳邊,經久不息。

鑽入牛角尖的秋梧桐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使得父母會和好如初,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彌補自己的過失,此時的她茫然無措。

不知過了多久,秋梧桐木然掀被起身,拉開房間門,面無表情的走向堂屋。

此時堂屋只開了後門,大門緊緊的關着,或許兩人也怕影響不好吧!

秋老四雙手抱胸倚靠在鐵皮後門上,擰眉望向外面,臉上的不耐煩一眼可見,馬氏背對着秋梧桐,即使見不到表情,也能從語氣聽出她那糟糕的心情。

距離馬氏一段距離悄然站定,抿抿嘴,秋梧桐苦澀開口:“媽……”

聽到秋梧桐的聲音,馬氏正罵罵咧咧的身形一僵,片刻,轉身看向秋梧桐,秋老四也扭頭望着秋梧桐,眼中詫異之色盡現無疑,瞅了一眼秋梧桐木然呆愣的表情,秋老四站直身體一歪一歪的離開了。

馬氏僵硬着身體,嘴脣哆嗦幾次,“梧桐……”喊出女兒名字那一刻,淚水溢滿馬氏雙眼。

僵硬的表情,低沉的聲音。秋梧桐怔神許久,雙眸有了一絲光彩,表情也不再木訥,似乎看出了馬氏的尷尬、不安、怯懦,聽出了她的委屈、彷徨與無助。

秋梧桐走近馬氏默默抱着她,子不言父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透過馬氏胳膊縫只能看着秋老四漸行漸遠的蹣跚背影。

“梧桐,媽心裡苦啊,心裡苦……你爸他不是個東西啊,他……嘭、嘭、嘭……”

馬氏一手摟着秋梧桐,一手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嚎啕大哭。

眼淚順着臉頰緩緩滑落,秋梧桐感覺胸口悶悶的,她就這樣抱着馬氏聽她哭。

“咦?媽,姐,你們怎麼了?”

秋華陽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門進來了,詫異的望着馬氏和秋梧桐明顯紅腫的雙眼。

馬氏見到秋華陽,手忙腳亂的在臉上擦了幾下,“沒,沒什麼事,你怎麼回來了?”

“哦,回來拿個東西”,比秋梧桐小三歲的秋華陽顯得沒心沒肺,跑到堂屋一個角落翻找着什麼。

馬氏柔和的盯着秋華陽忙碌的背影,片刻,轉頭望向秋梧桐,“梧桐,千萬……別……別告訴你弟,他還小,不懂事”,馬氏語氣裡包含着濃濃的幽怨、哀求。

“哦,我知道了”,秋梧桐瞭然的點點頭,與其讓弟弟跟着不開心,不如她自己藏在心裡吧。

不愉快的週末在父母相顧無言中度過。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

秋梧桐靜靜的拿起書包坐到秋老四摩托車後,習慣性伸出去抓秋老四腰部的手在看到門口的馬氏時,突然打個轉兒來到車後座,緊緊抓着車後座冰冷沁骨的不鏽鋼架子,抿嘴坐好。

低聲道了句:“走吧!”

“抓好”,秋老四應聲啓動摩托車。

一路上直到車站,父女兩人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秋老四瞅着秋梧桐邁上黃色車廂,夾着紅色摩托車轉身而去,秋梧桐抱着書包趴在車窗邊,盯着摩托車餘留在原地的尾氣怔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