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求收藏吶fafa~)

不管秋老四當初爲何會拎起斧頭衝向他爹,秋梧桐心裡都刻下了那個影子。

貪玩好動的小瘦子秋梧桐懵懂的度過了小學六年。

或是先天不開竅,或是腦袋遲鈍,亦或拙笨木訥。

總之,秋梧桐的初一過得混混沌沌的,然後,她爹給她轉學了,市裡的中學。

上小學四、五年級時,秋梧桐的爹搬家了,他們舉家搬離了村莊。

自從砍爹事件後,秋老四再也沒有外出務工了。

他東拼西湊借了一部分錢,在路邊開了一個農機修理店,準備憑手藝掙錢養家。

就這樣,日子稍微好過些的秋老四,面對成績一塌糊塗的秋梧桐,嘆了又嘆,咬咬牙,將她轉入了市裡的中學。

遠離了爹媽的秋梧桐小日子更舒爽了,看風景、開小差、曬太陽,小日子好不悠閒。

只是,除了那不斷預警的試卷分數。

突然,有一天,正在開小差的秋梧桐被同桌扯回神,班主任找她,嚇得她小心肝噗噗噗的加速。

進了辦公室才發現並不是她開小差被抓,原來,她媽媽馬氏來了。

見到媽媽的秋梧桐欣喜若狂,然而,那歡喜還未在眉梢停留三秒,就逝去了。

因爲,媽媽帶來了奶奶住院的消息,腫瘤住院觀察,準備手術。

一瞬間,腦袋轟鳴不斷,平地起驚雷,炸飛滿頭腦花!

秋梧桐請假了,到醫院,見到了病牀上枯槁如木的奶奶,奶奶並沒有愁眉苦臉,怨天尤人,亦或長吁短嘆。

她一如爺爺去世時的坦然、從容。

秋梧桐卻有些怨天不公,記憶中的奶奶是個好人,對,秋梧桐認爲奶奶是十足的好人、善人。

秋梧桐見過,打船糧的每次來收糧,奶奶都積極交糧,即使她用不上。

遇到上門行乞的,奶奶從來都是給大把的糧食和吃食。

奶奶還時不時的接濟五保戶,幫他們縫縫補補。

每年廟會別人求祝己身,奶奶卻祈禱風調雨順。

每年陰曆十月初一,奶奶都會給孤魂野鬼燒冥紙祝願(地方習俗)。

奶奶告訴秋梧桐這些孫子孫女,路遇糧食不要踩踏,那些可以留給流浪貓狗和野生鳥雀。

……

此類例子,不勝枚舉。

然,奶奶還沒來得及享福,就得了這個病,秋梧桐第一次懷疑了奶奶小時候告訴她的話:好人有好報!

如果真的好人有好報,那奶奶爲什麼在遲暮之年遭受如此大罪呢!

年少的秋梧桐不懂,她心裡替奶奶抱不平,可是她不知道該向誰鳴不平,許是怨天,許是怨己。

於是,秋梧桐向奶奶講出了自己的不忿,嘟着小嘴埋怨天道不公。

“奶奶,您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可是老天爲什麼看不到您的好呢。”

奶奶摸着秋梧桐的小手,語重心長道:“梧桐啊,奶奶這輩子做好事、做善事都是自己願意做的,沒人強迫我。奶奶是爲了給你們子孫後世積福德。”

“可是奶奶,您就是好人啊,爲什麼您沒好報呢,反而還得了大病?您看東村那個老偷兒,都說他不好,可是他沒災沒病的,不是好好的嘛!我看老天就是眼瞎!”

“呸呸呸,別胡說!梧桐啊,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生老病死是自然常態,莫要因爲一時的苦難而放棄了行善之心。我相信,我這輩子所做的好事,總有一天會有福報降臨在你們這些子孫後代的身上,即使沒有,那也就當奶奶給自己積陰德了(上世紀老年人的思想),呵呵~梧桐,你記着,以後可不能學壞啊!”

“哦,我記下了,奶奶……”

秋梧桐記下了奶奶此番病牀前教導她的話。

作爲社會主義良好少年,她是不相信陰德福報之類的。

不過,從此,她的人生信條裡多了一條:心存善念!

因爲奶奶希望她做一個好人!

年少簡單,不懂世事繁雜,大人說的話,自己感覺沒錯,說得對,就接受了他們的想法。

從親朋師長那裡明悟的道理,學來的知識,就這樣一點點成了自己三觀的基石。

後面幾天趕上放假,秋梧桐跟隨秋老四回去幫忙給她媽媽收拾換洗衣服,秋梧桐媽媽跟嬸母、姑姑等人在醫院照顧術後的奶奶。

回家第二天夜晚,飯後,秋梧桐跟秋華陽坐在門口看星星,秋老四搬着小板凳坐在對面路頭跟鄰居嘮嗑。

住在路邊的大多數人都有着自己的小門店,做些生意養家餬口。

正在跟秋老四嘮嗑的有診所醫生、代銷點老闆、糧食加工坊老闆、麪條廠廠長、石板廠場主等人,每晚飯後這些人都會一起聊天嘮嗑侃大山。

不知過了多久,人漸漸散去幾個,秋老四讓秋梧桐姐弟回去休息,他自己還要再等等纔會回。

秋梧桐洗漱完躺下了也沒聽見秋老四回來的動靜,她不知怎的,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穿着睡衣,秋梧桐摸黑走進北側房間,利用熟悉感找了一張椅子,悄悄爬上去,踮着腳尖趴在窗口向外望去。

那時,秋梧桐家房子的窗口不大,而且很高,以她多年營養不良的樣子,完全摸不到窗臺。

就着對面代銷點裡傳出的微弱燈光,秋梧桐見到還有三人在嘮嗑,秋老四的身影隱約可見,心裡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她也不去休息,就這樣雙手伏在窗臺,雙腳踮在椅子上,怔怔然的盯着秋老四所在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盯着,心裡莫名的覺得自己需要這樣做。

良久,秋梧桐覺得自己的胳膊都麻了,站直身體抽回胳膊甩了甩,再次觀望時,秋老四拎着小板凳向着家裡走來,秋梧桐趕緊縮頭,迅速撤離,跑回自己的牀上。

心中突如其來的不安使得秋梧桐無心睡眠,躺在牀上睜大雙眼跟漆黑的夜幕對視,耳裡聽着秋老四在外間的動靜。

將近四十分鐘左右,秋梧桐忽然聽到秋老四開、鎖後門的聲音,可是後門明明之前是鎖好的。

正不得其解時,秋梧桐所在房間的牆外傳來了秋老四那有規律的腳步聲,秋梧桐一把掀開被子,再次偷偷摸摸去了剛剛的窗口。

繁星點點的夜空,沒有月亮,秋老四一走一歪的走向馬路對面,那麼晚了他要去幹什麼呢?

強烈的好奇驅使着秋梧桐心裡的小惡魔蠢蠢欲動。

當機立斷,拿起自己的鑰匙,開了後門,悄無聲息的跟在秋老四身後,一如六七歲時跟在拎斧頭的秋老四身後那般。

秋梧桐發現秋老四走過一個小診所,去了代銷點後的糧食加工坊。

秋老四輕輕的敲了敲門,一個滿頭捲髮的女人開了門,探頭打量了房子周圍,然後伸出胳膊拉了秋老四進去。

躲在代銷點拐角處的秋梧桐將這一幕收入眼底,那個女人,她認識。

李海嫺,糧食加工坊女老闆,離異,是秋梧桐小學同學李龍的母親。

李龍小學跟着他媽媽在他們這裡村裡上學,初中跟着他爸走了,李海嫺現在是獨居。

李海嫺經常會來秋梧桐家裡取水、洗菜以及洗衣服等等,她的加工坊沒有水井,一來二去的,就成了秋梧桐家的常客。

秋梧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去了這個離異女人的家裡。

電視、網絡並不普及的年代,十三四歲的秋梧桐根本不知道世上有出軌這個詞,她只是覺得秋老四的行爲不好,具體怎樣她也說不上來。

秋梧桐默默躲在牆角里,小小的一團喂着蚊子也不敢使勁打,她想等秋老四回來。

“嘭!”

腿腳麻木的秋梧桐準備起身放鬆一下身體,一個不穩,胳膊肘跌撞在牆壁上,疼的她直咧嘴。

扶着牆緩了一會,秋梧桐這才察覺周圍住戶都已熄了燈,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她害怕。

深深的看了一眼緊閉的糧食加工坊的大門,轉身摸索着離開。

然而,躺在牀上的秋梧桐聽着牆上鐘錶咯噔咯噔的聲音,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覺,直到瘦弱的身體抵擋不住睡衣,她才被動陷入睡眠。

這樣,仍就睡的不安穩,秋梧桐做夢了,夢中她媽媽哭哭啼啼的抱着大寶說些什麼,她聽不清,只能看到媽媽的嘴在動,她想走過去,卻動不了。

最終,秋梧桐在大聲嘶喊媽媽的時候驚醒了,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拉燈,看了一眼牆上掛的表,凌晨三點半。

秋梧桐仍記掛着秋老四,穿着拖鞋踏踏踏的走到秋老四房間門口,手伸到半空中時,她停住了,不知是不是該推開這扇門。

半刻鐘左右,秋梧桐還是緩緩推開了門,房間裡沒有秋老四的鼾聲,她拉住門側的燈繩,重重的拉下。

果然,乾淨整潔的牀鋪,空無一人,秋老四還未回來。

秋梧桐不知怎麼回到房間的,關上燈,心煩意亂的抱膝獨坐,腦海裡不斷浮現夢中媽媽的身影和李海嫺拉秋老四進門的畫面。

夢裡媽媽到底在說什麼呢?

自己要不要告訴媽媽,爸爸徹夜未歸呢?

爸爸爲什麼要去找那個女人呢?

怎麼還不回來呢?

……

一連串的疑惑在秋梧桐腦海中盤旋翻飛,秋梧桐感覺腦袋都快炸了。

啪嗒,是開鎖的聲音。

秋梧桐知道秋老四回來了,外間響起秋老四稀稀疏疏的洗漱聲,思索一番,秋梧桐拉開了燈。

此時,凌晨四點半。

不一會,秋老四的聲音響了起來。

“梧桐,你怎麼醒了?”

秋梧桐抿抿嘴,乾澀的說道:“做噩夢了。”

“做噩夢?嚇到了吧,你要不要喝點水……”

“爸,你怎麼起了?”秋梧桐不想聽秋老四絮叨,她想知道心中那些疑問的答案。

時間尷尬的靜止了那麼兩三秒。

“哦,擔心你奶奶,有些睡不着,就起了!”秋老四的聲音平靜如水。

秋梧桐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就靜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