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陌生修士向程士鵬點了點頭,說道:“程長老稍待。<冰火#中文.”同樣是尋常到叫人過耳即忘的嗓音。
程士鵬沒有懷疑他爲何到這時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個修士施法使用的上古魔文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證明。
他依言站在一旁,眼看着這修士提筆仍在勾勾畫畫。
季有云退走,那縷魔魂沒有回到“天魔聖身”之中,而是掉頭飛來了陌生修士身邊,程士鵬暗自惋惜:“經此一戰,‘天魔聖身’失去聖魂,以後就算廢了,程氏一族在道修大陸的日子必定更加艱難。也許下一次季有云捲土重來,就是我程氏覆亡之時。”
想到此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還活着的族人加上自己在內也不過七八個,元嬰往下幾乎死傷殆盡,不由心中巨痛難忍。
陌生修士不知與那魔魂如何溝通的,停了一陣,那修士突然收了筆,伸手向着猶自呆呆懸於半空的“天魔聖身”喝了一聲“來”,靈氣流轉,那件魔器應聲飄落到他手中,魔魂遲疑了一下,方纔鑽回到魔器之中。
程士鵬以爲眼前這人這麼短時間內復又收服了魔魂,心中一喜,更見他手裡託着魔器向自己遞過來,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那修士溫言道:“程長老,剛纔情況緊急,我沒有同你說一聲便作主放了聖魂自由。”
程士鵬不知說什麼好,連聲道:“沒什麼,不敢,幸好閣下及時趕來,不然我們程氏一族非滅絕於此不可。”
對於程士鵬的感激之詞那修士沒有客氣,接着說道:“聖魂現在非常虛弱,我已同它商量過了,它暫且寄身於‘天魔聖身’當中,由大長老帶着族人行走大陸,爲它尋找能量滋補。只有程長老知道它需要什麼,而你們也需它來幫着遮掩魔氣。”
程士鵬聽這話意心中一沉,待他接過“天魔聖身”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這件祖傳的魔器還在他手上,但是他神識中與魔魂那絲玄妙的聯繫卻已斷絕。
他不死心地問道:“那以後……”
那修士答得十分輕巧:“待聖魂恢復之後,自是任它去留隨意,看它的意思吧。”
程士鵬心疼地說不出話來。可他也知道若不是做出瞭如此許諾,大約程氏一族已經徹底不存於世。
他深深吸了口氣,接受這事實,這時纔將注意力落到眼前這宗主親傳弟子身上,這人一露面就顯露了高人一等的本事,但程士鵬畢竟是元嬰後期的高手,並沒有被這人唬住。
宗主這位神秘的親傳弟子修爲不高,雖然他掩飾得很好,程士鵬依舊無比確定對方還沒有結嬰,並且這人身上的氣息頗爲雜亂,程士鵬能感覺的到同爲魔修的那一絲微妙的感應。
金丹中期或者後期的修爲,就敢隻身前來與季有云對陣,膽量見識無不過人,程士鵬不敢小瞧他,客氣地問:“閣下還有其它的吩咐嗎?不知我等應該如何稱呼你?”
不是直問姓名,而是看這人不願露出本來面目,特意只討要一個稱呼,這對老魔頭程士鵬而言已是難得的尊敬。
那修士卻似對此全無準備,怔了一怔才道:“我姓何,叫我何風即可。我來接手程長老自煉魔大牢裡救出來的犯人,不知爲何一個都沒有見到……”
程士鵬臉色大變,那些犯人已經被先前那姓齊的女子要了去,既然宗主親傳弟子何風就在眼前,絕不可能有假,那齊秀寧自然是個冒牌貨。
還未等他向何風說明,一個披頭赤足的大漢降落谷中,叫道:“大伯父!外邊的敵人已經全部撤走了。”正是程士鸚之子程田。他被井小芸等人救下之後一直被阻在谷外,好容易等敵人撤了,纔有機會進谷與衆人會合。
程士鵬見他身上有些狼狽,皺眉道:“怎麼纔來?”
程田隨口回答:“被個木靈根的老不死一直咬着不放,幸好遇上多多和幾個道修,纔將那老不死收拾了。我爹呢?”
活下的幾個元嬰都在這裡,程田在裡面沒見到自己的父親,他生性有些遲鈍,到這時候才意識到發生了何事,不禁變了臉色。
這會兒程士鵬悲痛的心情已經緩了過來,說道:“你爹是被符圖宗的道修所害,我們已經給他報了仇。”
老四程士鸚平時以騙人爲樂,無奈活到一大把年紀始終沒有接觸到外人機會,只好對自己人下手,坑蒙拐騙起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過,到這時候活下來的幾個元嬰人人都失去至親,除了程田,沒有人還有餘心爲他難過。
“多多和道修在一起?”程士鵬因爲侄子這話,想起自從季有云和符圖宗來襲就沒見過外孫女的人影,不由大皺眉頭。
何風插言打斷了程士鵬:“程長老,那些自煉魔大牢救出來的道修呢?”
哪怕先前面對季有云,這何風也是不緊不慢,舉止中透着叫人不可理解的從容,可這個時候,程士鵬卻在他的語氣中感覺到了幾分緊張和迫切。
這些道修一定非常重要。
程士鵬硬着頭皮道:“昨晚有一個女修找來我這裡,冒充是宗主的親傳弟子,將所有俘虜全部要走……”
他見何風愣住,連忙又道:“不過你放心,我派了一個金丹期的孫女跟着他們。現在這些人還沒有走遠,正在東秦往西的一條河邊休整。到是冒充你的那個女修已經離開隊伍,她帶着一個元嬰道修和井……”這到這裡,他突然望向侄子程田,問道:“你剛纔說多多和誰一起?那幾人什麼模樣?”
程田正在爲父親的慘死哀傷落淚,聽到伯父動問,回答道:“是她那個沒出息的爹和三名道修,兩男一女。”他對與己無關的事向不關心,昨晚紅箋登門拜訪也沒有到場看熱鬧,若換一個人,早將紅箋認了出來。
可即便如此,程士鵬聽說井小芸父女相聚,也一下子猜到了其中的玄妙。
他悲痛之餘一肚子悶氣正沒有地方出,此時額上青筋不由跳了幾下,向何風歉意地道:“竟是我那外孫女夥同了外人,做下如此膽大包天之事。我這就去將她和那幾個男女盡數抓住,任君處置。”
何風平凡的臉上卻難得露出了好奇之色:“程長老,不知昨夜那名女子是什麼模樣?”
程士鵬越回想越生氣,臉黑如墨,道:“那個女修年紀不大,她說是在宗門受到宗主賞識,學到了‘大難經’,知道很多隱秘,戲也演得很像,我一時疏忽,便相信了她。她自己說是叫‘齊秀寧’,這名字十九也是假的。”
說着他手一揮,吩咐身後諸人:“快些收拾一下,隨我先去把奸細生擒活捉,再慢慢審問不遲!”
何風在聽到程士鵬說到“齊秀寧”三個字的時候,身體微震,目光中陡然迸現璀璨的光芒。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翹起,一擡手便攔住了程士鵬:“程長老且慢,若我沒有想錯,這位姑娘我應當認得。她的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吧。當務之急你還是快帶領家人離開這裡,我估計着季有云很快會召集人手卷土重來。”
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程長老若是放心,出谷之後我幫你選一條路走,善後的事情也一併交給我,管叫季有云找不到任何線索追擊。不過路途上程長老一定要注意隱蔽行蹤。”
程士鵬有些驚訝,感慨道:“若有辦法能避開季有云的‘大難經’自是最好不過,看來何兄弟對季有云頗有研究。宗主目光如炬,能收到何兄弟這樣的弟子是我天魔宗之幸。”
何風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程長老謬讚。先如此吧,對付季有云非一時之功,來日方長。”
程士鵬也急着趕緊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他由何風指點選了條路,臨去時又將侄子程田留下來,冷着臉吩咐程田:“你先去找着多多,將那姓井的宰了,秀姑的孩子他還想撿現成便宜,真是做夢!往後隔着千山萬水,我不便多聯繫你們,情情那裡你也看着點,別叫她整天胡思亂想。”
程田知道伯父和程情情那丫頭一直通着消息,他不明白伯父口裡的“胡思亂思”指的是什麼,也沒有多問,只應了聲“是”。
程士鵬又叮囑道:“你留在這裡,要聽何先生的話。”
他向着何風面帶歉意道:“我這一個孫女,一個外孫,性情都頑劣得很。沒到想與何兄弟初次見面,就要拿這些家醜麻煩你。程田好歹是個元嬰,叫他約束着兩個丫頭,該打該罵你只管教訓。”
何風好脾氣地笑笑:“交給我就是,程長老放心。”
程士鵬就真的放心帶着弟弟兒子出發,程氏一族四十餘人只剩了這麼幾個,只看背影就顯得格外淒涼。
何風和程田沒有時間感嘆,一齊動手,將戰場徹底破壞。
程田不知道做到何種程度能逃過季有云的眼睛,一切聽從何風指揮,直到他點頭,方纔鬆了口氣,道:“既然這裡沒事了,我要去尋外甥女,不知何先生還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