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如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不滿的看向孫玉林。
他料想今天的事情不會太容易就解決。
可也沒想到,率先發難的,是蘇玉林。
他瞥了一眼陳陽,果然發現,陳陽一雙眉毛已經掀起來了。
他好像已經看見這裡即將要發生什麼。
“道長便是孫玉林?”
陳陽從地上站起來,微笑道:“雲臺山道場的孫玉林?”
孫玉林道:“是我。”
陳陽道:“按照輩分,我應該稱你一聲前輩。本來我也是打算這麼稱呼的,現在覺得,你不太有資格得到我的尊重。”
孫玉林看着他:“哦?什麼意思?”
陳陽道:“先回你剛剛的問題。”
“你這孫子要殺靈脩,這話是我說的。”
“他要殺的靈脩,不是別人,就是我。”
“接着我在糾正你一點,我說他要殺我,不是誣陷,是事實。”
陳陽回頭看了一眼劉元基,後者將張平澤拎了出來。
“張真人昨天可是親口承認,當着你雲臺山道場三位大宗師的面,親口承認,你孫子派了人殺我。”
“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誣陷?”
“呵呵,我原本只是覺得,張平澤只是你雲臺山道場的一個特例,不能代表全部。”
“現在看看你,呵呵,我倒是覺得,你們道場能培養出張平澤這種人,似乎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孫玉林問道:“張真人,說過這些話嗎?”
張平澤身軀顫抖,不敢去看他。
兩邊的人,他都不敢得罪。
可孫玉林,明顯比陳陽,更讓他感到害怕。
“你也不用多問,昨天道場數十位道長,都可以佐證,真相你不需要質疑。”
“我現在只想問一問……”
陳陽看向他身旁的孫秀成:“孫秀成,我與你認識嗎?”
孫秀成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聽見詢問,搖頭道:“不認識。”
陳陽的語調瞬間提高:“不認識,爲何要殺我?”
孫秀成道:“陳真人誤會了,我沒有。”
陳陽道:“和我玩賴?好,你說沒有,現在起誓,以你全家老小的性命起誓!你敢起誓,我相信你!”
孫秀成還是那副平淡語氣:“沒做就是沒做,我爲何要你相信?”
陳陽忽然大笑:“心虛了?不敢起誓?”
孫秀成道:“隨便你怎麼說,但我的確沒做過。今天過來,也是接到了李會長的電話纔來的。你硬要將髒水潑我的身上,那我也無話可說。”
“但是,事情與我無關,就是無關,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
“好一句與你無關。”
陳陽看向衆人:“各位都看見聽見了。”
“昨日在雲臺山道場,有數十位道友與我一起,聽見張平澤親口所說。”
“孰是孰非,各位心中自有明鑑。”
“孫秀成不肯承認,我的確奈何不得,但這事情,不會輕易結束。”
孫玉林道:“陳真人,我今日帶孫兒前來,就是要和你當面說個清楚。但你令我很失望。”
“有證據,拿出來。可是你沒有,沒有便也算了,還以這樣的方式,言語煽動諸位道友的情緒,讓他們站在你這一邊。”
“我只想問一問,公道呢?”
“你是靈脩,就可以以此壓我孫兒?”
“張平澤一席話,就能定我孫兒的罪名?”
“若真如此,未免太過兒戲,太過可笑!”
近千人圍看,卻除了他們幾人說話,其他人都沉默着。
事情走進死衚衕了。
人家不承認。
就算張平澤親自指認,他們還是不承認。
這種近乎耍無賴的方式,讓人有種一拳頭打在空氣上的無力感。
李相如則是暗暗鬆了口氣。
耍無賴,挺好的。
事情別鬧大,有個迴旋的餘地,對誰都好。
“嗡~”
這時。
劉元基的手機微微震了一下。
他拿出來掃了一眼,臉色格外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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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走向陳陽,把手機放在他面前。
陳陽低頭一看,臉色,同樣變得格外精彩。
然後,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下,開始笑,大笑,得意的笑……
笑的,讓人疑惑。
“孫玉林啊孫玉林。”
陳陽搖着頭,一臉同情的笑容:“你不僅管不好手下的人,就連你這孫子,也管不好啊。”
孫玉林沒什麼表情:“陳真人,不要挑開話題。就事論事,今天我們來了,拋開你這件事情先不談,你無故誣陷我的孫兒,這件事情,我得要一個說法。”
“找我要說法?”
陳陽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看向木樁一樣站在一旁的張平澤,說道:“建寧區玄陽觀,誰讓你建的?”
這句話一出,孫秀成眼皮子動了一下。
他在知道陳陽還活着的消息後,不僅沒有停下建造道觀的工程,反而令人加快速度。
不出意外,今天就開觀了。
張平澤木然道:“孫秀成。”
陳陽問:“可有證據?”
張平澤拿出手機:“有通話錄音。”
陳陽將手機拿在手裡,看向衆人:“我與各位說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也是剛剛得知。”
“雲臺山下,建寧區,這兩天多了一座道觀。是原先的一座破舊道觀,翻修而成的新道觀。”
“道觀名叫玄陽觀,其中有一座玄陽大帝殿,殿內供奉了一座金身,這金身,說來有趣,不是什麼有名的神仙,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道士。”
說到這裡,大家已經聽明白了。
這座玄陽觀內供奉的,就是他陳玄陽。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道士,就是我。”
陳陽驀地看向孫秀成,雙眼閃爍着冷光:“給我建廟宇,供我香火!”
“孫秀成,你殺人,還要誅心啊!”
孫玉林微微凝眉,看向孫秀成。
後者依舊面無表情,但臉上依稀可見一絲惱火。
“我以爲,你只是要殺我,佔我道場。”
“卻想不到,你不僅要我道場,更要我陳玄陽身敗名列!”
陳陽握着手機:“你們不是要證據嗎?證據在這裡,還要什麼?”
“豎子不可教也!”
孫玉林搖頭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孫秀成跟在身後。
“我陵山,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陳陽冷哼一聲,快步上前,就去抓孫秀成。
“放肆!”
孫玉林轉身一腳踏地,一掌拍向陳陽。
可就在他出手一瞬。
“轟隆!”
一道天雷,毫無徵兆的從天而降。
正落在他腳下。
孫玉龍一驚。
反應過來,陳陽已經扼住孫秀成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放手!”孫玉林面沉似水。
同時六感擴散,試圖將這山頭所有人的舉動都收入眼中。
剛剛那道天雷,來的突然。
連他都沒察覺到。
若是有心,這天雷劈中他,他也躲不掉。
這裡連他也看不透的,不多。
幾人而已。
但這幾人,全程未有所動作。
“派人去山關殺我,建廟毀我名聲,孫玉林,你這孫兒,犯的錯可真不少啊!”
不論陳陽生死,建廟供他。
一旦傳出去,不明真相的人,只會罵陳陽,不會管其他。
你陳玄陽,有什麼資格開觀立派受香火?
你算哪根蔥?
這明擺着是要把陳陽往死裡面整。
而且不得不說,這份手段,當真歹毒至極。
若他這一次真的沒能走出山關,他陳玄陽在山關內爲救木華而獲得的名聲榮耀,都將毀在這一座廟宇上。
陳陽看向郭啓軍,高聲問道:“郭會長,若論規矩,該當如何?”
郭啓軍嘴角抽搐。
李相如就在他身旁。
不問李相如,偏偏問他。
郭啓軍心頭氣惱,恨不能把陳陽給捏死。
但這麼多人都在,他卻不能不說。
輕咳一聲,郭啓軍道:“按照規矩,除名。”
“只是除名?”陳陽看他:“郭會長,你這會長,有點不稱職啊。”
“我來科普一下吧。”
“暗殺同門,當廢除道行,除名道門!”
“嚴重者,可就地擊殺!”
最後這句話,他是對孫玉林說的。
孫玉林道:“把手拿開。”
陳陽道:“孫玉林,你孫子要殺我,這就是你的態度?”
“嗡!”
孫玉林右手持捏卓劍訣,劍氣凝結,寒聲道:“把手,拿開!”
“呵呵。”陳陽道:“郭會長,看見了嗎?孫玉林前輩,在威脅我。”
“怎麼?身爲大前輩,自己的孫子犯了錯,就可以不用承擔後果?”
郭啓軍道:“陳真人,先把人放下,是非對錯,道協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陳陽道:“現在就給我交代吧。”
“要證據,我有,還要什麼,你說。”
“是不是要他親口承認?”
陳陽自言自語,容不得他人插嘴,捏着孫秀成脖子的手,放鬆一點,問道:“你有什麼要說?”
“與我無關。”
“噗!”
一根銀針穿透他的肩頭而過,帶血鮮血從後肩濺出。
孫秀成吃痛,半邊肩膀都麻了。
一根根鎮山釘懸在陳陽面前。
“繼續說。”
“與我無……”
“噗噗!”
又是幾根鎮山釘沒入他的身體。
衆人看的震驚。
當着孫玉林的面,這是要強行逼着他承認啊。
孫玉林怒火沖天,手中劍氣閃動:“陳玄陽,你在找死!”
此時。
言不語,楚清歌,走出來,站在陳陽身旁。
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看着他。
孫玉林斷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形勢比人差,他只能看着孫子被傷,卻什麼也做不了。
“該有的證據我都有,孫秀成,你在倔強什麼呢?”
“我身爲靈脩,爲道門,更爲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我今天殺了你,誰能對我做什麼?”
“還是你覺得,你爺爺就是無所不能?”
“你認錯,我留你一條狗命不是不可以。”
“不承認,繼續倔強,就讓你爺爺給你準備口棺材,一會下山就能去做後事。”
陳陽把話說得很絕。
孫秀成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在唬自己,依舊沒有開口。
孫玉林道:“李會長,你就看着他如此威脅我孫兒?”
李相如頭疼的很。
事情還是發展到了這一步。
“陳真人。”李相如開口了。
可是陳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鎮山釘忽然連成一條直線,像一根細軟的長劍,從上向下呈斜角,冷酷無情的斬向孫秀成。
“噗!”
鮮血盛開如鮮花。
右胳膊從孫秀成的肩上掉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陳陽刻意鬆開一點手掌的力度,於是孫秀成的慘叫聲順利的喊了出來,在近千人的耳中迴盪。
突發的變故驚呆了每一個人。
包括孫玉林。
一直以爲今天不管鬧到什麼地步,都會停留在口頭衝突上的衆人,彷彿第一次認識陳陽的看着他。
劉元基也是一愣一愣。
不可思議的看着陳陽。
他是要做什麼?
難道他不清楚,這麼做,會把孫玉林得罪死?
“唰!”
孫玉林憤怒中一劍斬下。
一道寒光從楚清歌身旁揚起沖天,擋住這一劍。
孫玉林低吼道:“楚清歌,讓開!”
楚清歌不說話,將陳陽擋在身後。
她不贊同陳陽的做法。
但陳陽動作太快,她來不及阻止。
局面已經如此,她必須要保證陳陽安全。
“你喜歡什麼材質的棺材?”陳陽忽然問道。
孫秀成臉龐扭曲了,劇痛讓他意識更加清醒。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最終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我做的!”
他吼道:“是我做的!”
陳陽問:“派的誰?”
“唐景河,林三!”
他說出這兩個名字。
陳陽相信他沒說謊。
因爲他沒有說謊的時間。
陳陽不認識這兩人,但其他人聽見這兩個名字,臉色則都是變了。
孫玉林終於有一絲後悔。
今天,真的不該來。
他低估了這個年輕真人的手段,也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他死死盯着陳陽,勢要將這張臉,刻在心裡。
這份藏而不溢的殺氣,陳陽感受分明。
陳陽問:“郭會長,認識這兩人嗎?”
郭啓軍道:“道協會立刻派人。”
說完就拿出手機。
陳陽道:“不必了。”
郭啓軍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時,山下有腳步聲響起。
一行人走上來。
爲首的,是一名短髮國字臉中年人。
許多人不認識,而認識的,則無不是在心中感慨陳陽心機之深,計劃之狠。
“洪統領,麻煩。”
陳陽對來人說道。
洪昇嗯一聲,對身邊人吩咐道:“把他們帶過來。”
“是。”
手下立刻拿出手機,開始通知。
回來之前,陳陽說過。
道門內部事情,不會影響道門之外。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超出道門所能承受的地步。
如果陳陽不是靈脩,這件事情,道門內可以解決。
但陳陽是靈脩。
孫秀成要殺他,軍部接管,誰也說不了什麼。
陳陽第一次覺得,靈脩這個身份,似乎還不錯。
眼看洪昇出現,孫玉林一顆心瞬間跌落谷底。
孫秀成不僅要殺他,還要毀他名聲。
可陳陽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又何嘗不是殺人誅心?
當着他的面,斬手!
當着他的面,軍部接管。
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道門對於孫秀成的處罰,最多隻是廢除道行,除名。
可一旦轉到軍部的立場,孫秀成的下場,很可能,就是死。
“人已經找到。”
年輕的士兵,放下手機,說道:“死了。”
洪昇嗯了一聲,看着陳陽。
陳陽也聽見了。
死了?
不用說,一定是孫玉林乾的。
真夠狠的。
不過兩人的死,也更加坐實了孫秀成說話的真實性。
在這種時候,兩名築基修士,無緣無故死去。
還能是誰做的?
“洪統領,人,就交給你們了。”
陳陽把人放下。
洪昇道:“陳真人請放心,這件事情,軍部會用最短的時間,調查清楚真相。”
陳陽道:“我只有一個要求。”
“陳真人請說。”
“除了公道之外,也要重罰!”
“一定!”
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軍部接手帶走孫秀成。
若是板子高高擡起,卻輕輕放下,軍部規矩何在?
陳陽似是故意挑釁一般,看了滿面冰霜的孫玉林一眼,問道:“若是一切屬實,孫秀成,該當何罪?”
洪昇知道他的意思,配合着說道:“死!”
這個字,有莫大的威力,讓孫秀成不由自主的身軀輕顫。
一雙眼中,滿是恐懼。
來此之前,他依舊未將一切放在眼中。
他自認自己做的一切,都無懈可擊。
孫玉林不斷對郭啓軍使眼色,後者只當是沒看見。
郭啓軍不傻,洪昇的出現,明顯就是在給陳陽站臺。
也是對外釋放一個信號。
陳玄陽,他軍部罩着。
就算他是道協會長,又能如何?
根本就無法對陳陽做出什麼有用的威脅。
更不要說,讓陳陽給他的面子。
事情已經移交到軍部了,就算陳陽給面子,也不可能停下來。
規章制度,沒有生效之前,彈性很大。
一旦觸碰到,生效了,便能體會到其白紙黑字的冷酷與不可妥協。
“爺爺,爺爺……”
孫秀成慌張的喊着。
腳下的陵山,他曾幾何時,有着要將其征服的念頭。
這一刻,他只想逃離這裡。
他不認爲自己的行爲,究竟有多麼的可惡,多麼的令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