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人界元宵燈會。緋色因貪看燈謎而與龍斌走散了, 兩人漸行漸遠,在人界又不能騰雲,否則必會驚擾百姓。望着黑壓壓的人羣, 緋色只能望而心嘆, 人間就是熱鬧啊。反正早已經迷路了, 緋色索性四處漫無目的的閒逛, 等着龍斌找到自己。她相信龍斌定能找到自己。
行至一處小攤前, 看着紅紅的燈籠上寥寥幾筆勾畫出的墨竹看着清新又淡雅。“老闆,請問這隻燈籠要多少錢?”緋色心裡想着這燈籠送竹秀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位小姐,五十文錢猜一次燈謎, 猜中了可以選一個燈籠做獎品。”攤主微笑着看着緋色,不知這位姑娘可識字否。
“奧。”緋色摸摸口袋, 自己未帶銀子出門, 乾坤袋裡盡是貴重物品, 暗想下次出門要放點銀子在袋子中。
“小笨蛋,你能猜中嗎?”龍斌笑着遞上一兩銀子。緋色笑的開懷, 果然如自己所想,不管自己身在何處,龍斌總是能輕易找到自己。
“好的,這位小姐,您可以猜燈謎20次了。”忙把銀子收進口袋, 攤主笑得開心, 這可是個大主顧。
看着牽着自己的龍斌, 緋色想起多年前, 與爹白虎逛燈會的情景。白虎也是這樣牽着自己的手, 生怕自己走丟。靠在龍斌的身上,緋色覺得很幸福。
攤主取出一字條, 上面寫着三個字,無底洞。“小姐,請猜謎。打一四字成語。”
緋色皺眉略一思索。“深不可測。”
“小姐真是聰慧。”攤主驚訝,這姑娘識字不說,居然還能猜出謎底,不服輸的他又拿出幾張字條來。
緋色細看字條,分別寫着美夢,背臉,盲人摸象,仙樂,暗中下圍棋。細細思量之後,緋色淡笑。
“美夢指的是好景不長,背臉指的是其貌不揚,盲人摸象指的是不識大體,仙樂指的是不同凡響,這暗中下圍棋,我不知圍棋爲何,所以猜不出。老闆,我說的可對?”
“姑娘果然聰慧,小老兒佩服,您猜中了五個,猜了6次。這是找您的七百文錢,您可以再挑上五個燈籠拿着。”攤主摸着花白的鬍子哀嘆,像這樣的大主顧還是少點爲好,再猜下去他怕是要賠上燈籠本錢了。
“呵呵,我還尚未猜呢。這暗中下圍棋可是指的是黑白不分。”龍斌笑言。
“是啊,公子。您別再猜了,您再猜下去,小老兒就要賠慘了,這一個燈籠是小老兒花一百文錢買的,再猜下去,小老兒的日子都沒法過了。”
“這錢您收着吧,我只拿這隻墨竹燈籠就好。師兄,我們走吧。”緋色拿出找的銅錢,拉着龍斌欲走。圍觀的人羣一大堆,讓緋色多少有些不適應。
“好。”龍斌一手拿起燈籠,一手牽起緋色。緋色的善良總是能在這些小細節中體現,不像其它的神或仙,從不把凡人的一切放在眼裡。
“接下來去哪?”龍斌隨着緋色走出燈會,遠離人羣。
“我們去郊外看星星可好?”緋色看着滿天繁星,可惜有建築物遮擋,不能看見全貌。
“好。”龍斌牽着緋色騰雲而起。在障眼法的術法之下,幾個凡人看着兩人憑空消失,大驚失色,紛紛以爲見了鬼,大驚失色。
“你嚇到人了。”緋色輕輕打了龍斌下,這人,怎麼以前未發現他是如此毛躁。
“以後注意,娘子。”龍斌不以爲然。
“你叫我什麼?”緋色詫異。
“娘子啊,你以後也要改口叫我相公了。”
“相公嗎?”緋色臉通紅,真是美夢成真了,但是也應了那燈謎的謎底,是好景不長。龍斌躺在草地上,摟着緋色,緋色將頭枕在龍斌的胳膊上。
“看那邊是你孃親成神時天上亮起的星座,命名爲勾陳。在凡間,人們都用它來辨別方位。”
“如何辨別呢?”緋色很有興趣,龍斌總是知道好多緋色不知道的。
“看那七顆星是不是像個勺子?”龍斌指着北斗七星耐心的教導緋色這個小路癡。
“是很像個倒扣的勺子。”
“勺子的勺柄指向北方,頂端那顆最亮的星,被凡間百姓叫做北極星。”
“記住了。那其餘的星星呢?”
“東方是青龍,分別爲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組成。南方是朱雀,分別爲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西方是白虎,分別爲奎木狼,婁金狗,胃土雉,昂日雞,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北方是玄武,分別爲鬥木獬,牛金牛,女士蝠,虛日鼠,危月燕,室火豬,壁水獝。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乃是上古神君,與天地同在,每位都有七位星君誓死效忠。”講了半天,連個迴應都沒有,龍斌低頭,看見懷裡的緋色已經睡熟了。微笑着親了下緋色的額頭,龍斌也跟着閉上了雙眼。地爲牀天爲被,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睡至深夜時分,緋色被凍醒,打了個大噴嚏,驚醒了龍斌。“我們回去睡可好?”揉揉被緋色枕的有些發麻的胳膊,龍斌看着緋色凍得有些青紫的嘴脣說道。
“好,我們回家吧。”
“回家?千燈客棧現在就是咱倆的家了?”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緋色戳着龍斌的額頭說道。
“是,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家,你就是我的家。”輕輕吻了下緋色的嘴角,擁緊緋色,龍斌與緋色騰雲回到千燈客棧。回了客棧,緋色反倒是精神了,纏着龍斌學習圍棋,一直到天大亮。
“小臭棋簍子,我可不想再與你一起下棋了,有失我的水準。”看着緋色因爲輸了棋藝,高高撅起的嘴,龍斌大笑,決意還是不告訴緋色,他只是在陪她下指導棋而已。
“那就算了,以後不同你學了,我讓竹秀教我就好了。”
“以後不許你私下同竹秀行至一處。”
“哦,我爲何要聽你的?”
“因爲我吃醋。”龍斌臉色有些澀然。
“好吧,我勉爲其難的同意了。我困了,想睡了。”
“吃點東西再睡吧。”
“不要,我困了。”脫了鞋子,緋色不管不顧的鑽進被窩。龍斌輕搖了下頭,也跟着鑽進被窩。
“龍斌,你爲什麼愛我呢?我們應該是沒有未來的。”緋色將頭悶在被子裡,輕聲說着,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一生的路會有多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我的愛會一直陪伴着你,你是我唯一想愛的人,緋色,我愛你,並不是因爲你是何人,也不因爲我能得到什麼。而是因爲只要愛你,我便是快樂的。你迴應了我的愛,我便愛你的所有。未來,緋色,我相信它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無論它發生什麼變數,我們的愛若不變,我們的心便是在一起的。”
“我也愛你,龍斌。”輕吻下龍斌嘴角,緋色帶着笑容入睡,她想她此生應是無憾的了。
“緋色,有時我會思念你至極,那時我便會想,終究有一日我會擁你入懷。現在,我擁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夢想。”輕輕的吻了下緋色的額頭,龍斌也安然睡去,他並沒有告訴緋色,只有在她身邊,自己才能安然入睡,不再受噩夢侵襲。
睡到下午時分,緋色終於睡醒了,看着手上的指環輕笑,這個指環到底還是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之上,龍斌終究還是套牢了自己。龍斌不知怎麼從乾坤袋中翻出來這個久遠的老舊的戒指,在不知不覺中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看着旁邊枕頭之上餘溫仍存,緋色將頭輕輕放上,蹭了蹭。若有似無的檀香味道,悠然浮現在鼻尖。緋色喜歡自己身上沾染着龍斌的味道。又在牀上滾了幾下,稍感無趣,緋色下牀穿上鞋履。輕輕打開衣櫥,挑出一件粉紫色雲錦華服換上,對着鏡子細細打理妝容,現在的緋色已經很會裝扮自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傻姑娘了。
推開房門,緩步走出。緋色身穿粉紫色雲錦華服,淡雅處多了幾分出塵氣質。三千青絲用銀質髮箍束起,露出優美頸項和幾不可見的鎖骨,袍尾傾瀉於地,舉步之間,雍榮華美。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脣間漾着清淡淺笑。傾城之姿,莫不過如此。看呆了門外數人,竹秀率先回神,苦笑。女爲悅己者容啊。
“緋色,龍斌迴天宮了,囑咐你在此等候他。”竹秀並沒有告訴緋色,龍斌是被人帶走的,也是怕緋色擔心,也是怕自己留不住緋色。心知,緋色是不會爲自己停留的,但是會爲龍斌等候。
“哦,好。”緋色微微有些失望,準備起身回房。
“穿的如此華美,怎可辜負這大好春光,我們一起去湖邊走走可好。”竹秀竊笑,雖說挖牆腳不是君子所爲,但是挖的是緋色就另當別論吧。
“也好。”緋色信步走向門口,看竹秀仍呆愣在原地。“怎麼了?不去了?”
“不不,走啊。”竹秀回過神來,猶在夢中,他未曾想到緋色能如此輕易的答應自己。
散漫的走在街上四處閒逛着,因爲緋色驚爲天人的着裝,引來注目禮頗多。“竹秀,我覺得盛裝出來逛街實在不是明智之舉。”緋色看看自己的衣着,並無不妥之處,若要說只能說是太妥當了。
“何必在意呢?緋色,民間的女子多想如你一般璀璨奪目,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虛榮是一隻妖,迷惑了多少人?滿足了多少人?生出了多少事?平添了多少煩惱?沒人說的清楚,也沒有人擺脫得了。虛榮這隻妖,只會蠱惑得人心越來越浮躁,越來越迷失自我。你可曾見過那隻名叫虛榮的妖?”
“哦,那隻妖竟是如此厲害。”
“竹秀,你還是不懂人心,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爲美好的東西,也是最爲可怕的東西。”
“你懂得可真多,緋色。”竹秀髮自內心的讚歎。
“是你不懂我而已。我累了,我們進去歇歇腳吧。”看着此地名望僅次於千燈客棧的望月樓,緋色興致高漲。
“如此甚好。”竹秀緊跟着緋色踏入望月樓。
本來甚是喧鬧的望月樓頓時安靜下來,本來高談闊論的店內賓客紛紛看向這踏入店內的二人。只見那爲首女子面容姣好,錦衣華服,美的驚心動魄卻又不讓人生出一絲褻瀆之意。身後的男子輕搖摺扇,美如冠玉,身着素白錦袍上繡翠竹,長身玉立。好一對驚爲天人的璧人,竟是比那畫中仙人還要飄逸出塵。在大家的靜默中,緋色緩步移向掌櫃的櫃檯,輕輕的拿手中團扇敲了敲櫃面。
“掌櫃的,回神了。雅間可還有?”清潤的嗓音迴盪在店裡,大家聽的如癡如醉,這美人的嗓音也如其人一般奪目動聽。
晃了晃頭,掌櫃的終於回過神來,認出眼前人來。“這不是千燈客棧的掌櫃的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刻意越過緋色,迎向竹秀,他可不敢再看那名女子,他怕再看上幾眼,他就要把魂給看丟了。
“這是我家主子,白小姐。小姐,這是望月樓掌櫃的。”在人前竹秀對緋色慣稱之爲小姐,這樣也符合自己一客棧掌櫃的身份。
“您好。”緋色學人間女子微微一福,看的一衆賓客們筷子掉了,酒杯撒了也不知。
“您安好。請這邊上樓,樓上有個別緻的雅間正巧空着。”掌櫃的暗暗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勉強收回心神,力求不受緋色的美貌影響。
輕輕推開雅間的門,一陣清風夾帶着荷香撲鼻而來。此望月樓乃是臨湖而建,夏日裡的湖面上開滿了荷花,清香撲鼻,雅緻中帶着清貴。
“此乃是小店中最好的一間雅間了,您看着可滿意?”掌櫃的搓着手,生怕緋色這位嬌客不滿意。
“我看着甚好,勞煩掌櫃了。給我們來壺上好的鐵觀音,再者,我是第一次來此,掌櫃的可有什麼精緻的吃食可推薦的?”竹秀看着臨窗而立的倩影似乎沒有出聲的打算,只好代爲回答掌櫃的。
“我們這的燒鵝是最爲有名的,除此之外還有東坡魚,紅燒魚脣,奶湯肺片,龍眼鳳肝,三色燒蝦,佛跳牆、、、、、、、、、”看着掌櫃的眉飛色舞如數家珍的樣子,竹秀忍不住開口打斷。“我們家主子愛吃素食。”
緋色忍不住皺眉回頭,誰說她愛吃素食了,是龍斌來了她不得已改爲和龍斌一起吃素而已,卻不想這竹秀誤會她改了口味,愛吃素了。卻也不好開口反駁。
“素菜我們家做的也是一絕,我們家的什錦豆腐,三鮮蘿蔔卷,五彩蔬菜包,蔬菜素丸子,素香腰花,吉祥如意卷、、、、、、”未等掌櫃的介紹完,緋色不悅的輕聲打斷,那道吉祥如意卷讓她想起了吉祥與如意倆個短命的姐妹花,微有些難過。
“來道東坡魚,三色燒蝦,佛跳牆,三鮮蘿蔔卷,五彩蔬菜包吧。再拿點茶點過來甜甜嘴。”緋色繼續回頭望向窗外,夕陽西沉的美景映着湖面的荷花,分外好看。
“那茶點就上棗泥糕,玫瑰糕,再來點綠豆糕可好?”
“好,再給我做個山楂藥粥吧。”
“這山楂藥粥小店裡怕是不會做,還望白老闆賜教。”掌櫃的偷笑,能學點以吃食聞名的千燈客棧的粥品,老闆知道了怕是會樂壞了。
“拿鐵棍山藥與粳米一同煮粥,在粥即將出鍋之時,將山楂糕切碎,撒與粥內即可,裝碗之後,再配上一小碟白糖用於給客人自行調味。”緋色倒是不吝賜教,但是未曾想自己卻仍是沒有喝到。
“這個山楂糕又是如何做的呢?”掌櫃的暗暗記下,出聲詢問,不愧是千燈客棧的老闆,小小一碗粥都如此講究。
“算了,你就來碗普通的山藥枸杞粥吧,就是白粥加枸杞和山藥。”
“好嘞,您稍候啊。”掌櫃的含笑退出,總算學會了一樣。得虧自己的老闆是個男的,要是如千燈客棧的白老闆一樣的絕色女子,怕是大家都沒有辦法幹活了,光顧着看她了。難怪從未有人見過千燈客棧的老闆,怕是有此老闆在店裡坐鎮,誰還記得喝酒吃菜啊,怕是會影響生意。不過那樣生意也該是會大好吧,會有很多男人天天上門,不爲吃食,只爲看上一眼美人吧。千燈客棧的老闆是位人間絕色的消息自己可要瞞下來,要不是會影響望月樓生意的。
“掌櫃的,您在碎碎念什麼呢?”店裡跑堂小夥計問道。
“壞了,我把那位貴主點的菜給忘了。”
“那我去問問吧。”跑堂小夥計聽說店裡來了位仙女一般的客人,很想去見識一下。
“你別去了,讓蘭翠進去問吧。蘭翠,一會兒就你進去伺候着吧。”
“是。”蘭翠話不多的進了雅間。
擡頭看向進門來的小丫頭,竹秀微有些不悅,他難得與緋色獨處會。“何事?”竹秀開口詢問道。
“掌櫃的忘了客官點的菜了。”小丫頭望着竹秀,小臉憋得通紅,她與這位謫仙一般的男子說上話了,一會兒說出去,姐妹們怕是要羨慕死了。
不耐的重複了下菜單,竹秀接着開口道:“門外候着吧,有事我會叫你。”
“是。”將菜品編號記在紙上,蘭翠輕手輕腳的出去。
“緋色,你似乎很懂得人心,能告訴我何爲人心嗎?”竹秀有些迷惑,說穿了自己終究還是個獸,喜歡便是喜歡,愛便是愛,不懂那人心爲何物?
“要明白人心,首先得學會當人。其實當人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人啊,能夠牽手便是幸福,因爲有不少勞燕分飛的;能夠相思便是幸福,因爲有不少同牀異夢的;能夠平凡便是幸福,因爲還有不少迷失自己的;能夠活着便是幸福,因爲還有許多疾病纏身的。從他們身上我明白了生命的短暫與可貴,也明白了活着便是幸福。”
“貌似我待在人間的時間比你還長,爲何我沒有這麼多感悟?”竹秀就納悶了,緋色與衆不同的想法究竟是誰給她灌輸的?
“因爲你自己從未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走過一些路,才知道辛苦;經過一些事,才知道經驗;讀過一些書,才知道智慧;過了一輩子,才知道幸福。多一點快樂,少一點煩惱,累了就睡覺,醒了就微笑。明天會怎麼樣?交給上蒼去決斷吧。即使是神,我們也無權去幹涉別人的命運。我在人間時,一直當自己是個平凡的普通人,所以感悟可能比你多了一點。也比你更像個人。”
“也許吧。”這時菜上來了,竹秀與緋色若有所思,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