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徽曉說的後三個字是:“殺了我。”
華瀾庭一呆,背後四人的攻擊又到了。
他不敢再硬抗,也不忍在情況不明的狀態下再傷害霍徽曉,一個縱身前衝躲開。
袁更迅速發號施令:“田師兄,麻煩你去救治霍師妹,顧師妹去看護羅師兄,小純和我對付華瀾庭,這小子是瘋了還是中了邪了?”
華瀾庭面對兩人未動,吞下一枚自己的丹藥,暗自調息修復剛纔的傷勢,一邊思索着剛纔霍徽曉的話,判斷眼前形勢。
面前幾人看上去確實都是血肉之軀,連呼吸的氣息都感受的很真實,看不出虛幻的跡象。
正在緊張思索,賈小純突然跳了過來,轉身背對華瀾庭,朝着袁更喊道:“且住,我看其中必有蹊蹺,瀾庭怎麼會對自己人動手?”
袁更一擺手中一鉤一筆:“他打傷羅思雨、戕害霍徽曉都是親眼所見,不管怎麼樣,先拿下再說,不能任其胡作非爲。”
賈小純說:“不行,先問清楚再說,瀾庭和我同在洞明峰,我必須維護他。”
華瀾庭走上一步,拍了拍賈小純的肩膀,一邊繞到他身前一邊說:“兄弟,謝了。你先爲我護法,等我制住了袁更再和你們解釋。”
“你一個人行不行啊?”賈小純問。
“放心,我那會兒自己同時面對羅思雨和顧辰楓的聯手,都能打傷一個,相信我。”
華瀾庭隨口答道。
賈小純也順口回道:“少來,吹牛,明明是你失手先傷了小羅,小顧纔出現的。”
“……”
驀地,三人同時大喊一聲,賈小純雙掌推出,掌緣雷光繚繞,近距離從後偷襲華瀾庭後心,而袁更的判官筆和護手鉤同時疾刺華瀾庭前心。
華瀾庭牢記霍徽曉說過兩次的不要相信自己人的話語,但他一時又不能確定真僞。
若說是個幻陣的話,這陣法僞裝的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讓他下不去手主動“殺”個自己人來試驗破陣。
於是他決定先以言辭試探,要是沒用的話,就以武力分頭制服所有人,實在做不到或找不出破綻再孤注一擲。
賈小純的主動站隊力挺並沒讓他放鬆警惕,反而起了疑心。
這陣法也果然沒有設置的天衣無縫,賈小純那時候並不在場,如何知道羅顧兩人不是聯手對付他呢?
此賈小純不是彼賈小純,起碼不會是真實的賈小純。
賈袁二人也馬上反應過來應對有誤,立時前後夾擊,對他痛下殺手。
華瀾庭已有準備,他集中精神長吸一口氣,身形似晃非晃,雙腳並沒有離地,只待兩人的攻擊靈力及體,他先以已經修煉有成的緊皮功承受並卸力,等兩人手掌和兵刃都快要碰到他的前心後背,難以變招的時候才發動。
這一式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琢磨修習過的幾種輕身功法研究出的三招之一,借了個通俗的名字叫脫袍讓位,身子晃動之際連縮帶轉加上滾動幾乎一氣呵成,於間不容髮之間就閃了出去。
有了三山伴月境入室期靈力修爲的支撐,這一式形同鬼魅,如同瞬移,不但在原地留下殘影,還拉出幾道虛影向外遁去。
賈小純和袁更只覺眼前一花,華瀾庭身影一分爲幾橫向閃出,而他們就要撞到一起,袁更的鉤和筆、賈小純的雷霆雙撞掌各自招呼向對方要害,眼看要會師成同歸於盡的畫面。
兩個人又是同時吶喊一聲,急迫間袁更收力,賈小純則以雙手拍上了一鉤一筆,這才險而又險地止住了自相殘殺之勢,緩一口氣對望一眼,二人同時轉身,向華瀾庭殘影遁逃的一側就要追去。
不料華瀾庭研究出的是連環三殺招,脫袍讓位去勢疾勁,靈力幻化出的數個殘影給人以他逃竄的錯覺,實際上他的本體仍隱在其中,並未遠離。
此刻他矮身半轉,雙手按地,右腿無聲無息踢出,不帶絲毫靈力破空風聲,卻勁力雄渾,正是是與不是糾纏腿法中另一近身絕招黃狗撒尿。
這一腿勝在神出鬼沒,陰毒狠辣,防不勝防,而且靈力內蘊,碎石裂金,目標可以是腿骨、下陰或小腹。
華瀾庭既已確定此爲幻陣,人非真人,出手下腳不再容情,右腳直奔賈小純的丹田氣海而去。
袁更和賈小純都被脫袍讓位障眼法騙過,兩人又剛驚險避開自殘,轉頭欲追之時,華瀾庭的腿已經踹進了賈小純小腹,以高出一籌的靈力修爲和近身蓄勢一擊破開了他的護體靈力。
丹田被毀,賈小純叫都沒有叫出來就倒在了地上。
華瀾庭抽身疾退,連續受傷加上連使兩大絕招,他已沒有餘力對袁更發出第三招了,但也不必要了,按霍徽曉所說,主動擊殺受到迷幻的一人應該是破了此陣的。
果然,華瀾庭只感到神思一陣恍惚,周圍景物萬花筒一般旋轉,幾息後,七人已在輯芳亭之前。
沒有人真正受傷,就是目光都有些呆滯,等回過神來,七人進到輯芳亭內的木欄上坐定。
霍徽曉主動爲大家解惑道:“沒有什麼傀儡,就是一座幻陣,之前我遠觀時也是被騙了。”
“牌樓上的字寫的是——金自礦出,玉從石生,非幻無以求真。這陣法等級可不低,沒想到門中肯拿出來給我們歷練用。”
“入陣的每一個人遇到的情況應該類似,都會因爲各種原因被同行之人誤會冤枉從而產生爭執,形成窩裡鬥,這裡面只有當事人自己的神智是完全清醒的,其他人都是被陣法控制的幻象。”
“如果你實力不足,或是應對不當、逃脫不力,被其他受到幻象影響的同伴們擊殺或生擒,你就算輸了。”
“如果你受到幻象影響,控制不住情緒,不管是主動自保還是被動求生,憤而殺害同門,也算你輸了。”
“只有在識破幻象清醒狀態下的主動出手擊殺同伴才能破陣。開始要你心軟,不能忍心傷害同行夥伴,後來你要心狠,敢於辣手擊殺同門。”
賈小純問道:“陣法怎麼知道我具體的想法狀態?”
霍徽曉笑笑:“這就是高等級陣法的厲害之處了,陣靈能探知並影響和控制你的魂識。”
“這還是壓制了強度的結果,全力開啓的話,我們這個層級,進來就直接變成傻子了。”
“但這種低強度被控制的很是精微巧妙,我們的魂識並不是全部喪失,全部被接管,有時多有時少,偶爾還恢復正常。”
“一方面,每個人的行爲會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真假難辨,時而符合你的性格作派,時而又很反常,讓人如墜五里霧中,疑神疑鬼,判斷髮生錯亂。”
“另一方面,天道有缺,凡事總會留有馬腳破綻和一線生機,就看接受考驗者有沒有機緣、悟性和能力去意識到和識破了,要是個必死之局就沒意思了。”
“一支戰隊有人失敗不怕,只要能有一人破陣就全體過關了。這次多虧了瀾庭師兄,我因爲滅殺鬼魂消耗過大,雖然識破卻無力破局,算是失敗了,其他人也差不多。”
華瀾庭說:“我那也是靠你抓住機會的提醒,不然也難說最後會怎麼樣,這幻象真的是太逼真了,受傷都模擬的那麼真實,沒幾分運氣巧合很難闖過去。”
“還有個笨辦法就是耗。”霍徽曉說:“高階陣法維持消耗很大,這次弟子又這麼多,耗到時限還沒結果應該也能過關。”
賈小純幽怨地看了華瀾庭一眼說:“華兄,我可還依稀彷彿記得你那絕戶一腳,現在丹田還在隱隱作痛呢。”
華瀾庭哈哈一笑:“我也是心有餘悸啊,我要是真把思雨的饞饞幹掉了,他怕不是要找我拼命。剛看到這小傢伙飛出去玩了,我才確認咱們已經出了陣法,之前一切都是意識被操控形成的假象。”
羅思雨笑着說:“饞饞記仇的很,上次它跟亭子頂結怨了,這不又飛上去找輯芳亭的頂子幹架去了。”
衆人聊完,各自在亭子內打坐恢復,等待隨後去闖通往萬春亭的最後一大關。
華瀾庭因爲在幻陣裡差點兒把饞饞擊殺,心存欠疚,此時分出一縷靈識到了亭子頂上。
饞饞真的是記仇,正在左一下右一下地撞擊着圓頂,發出沉悶的聲響,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華瀾庭放下心來,沉入功法運轉之中。
自在無極功行了九九八十一個周天,華瀾庭神完氣足,收功睜眼一看,其他人還在靜坐之中,四周悄然無聲。
華瀾庭有些奇怪頭頂上沒了饞饞對亭子頂的撞擊聲,小傢伙是玩膩了玩累了吧,他隨意地探出靈識察看。
一看之下,猛然臉色大變!
饞饞還在,正在一下下地往返撞擊,但沒有聲音發出,因爲,它每次衝擊都是直接穿過了圓頂!
圓頂只剩下虛影,而沒了實體!
華瀾庭靈識往下一掃,大半個亭子都已成虛影,只下部一小部分還是實體,並且正在消融當中!
幻境!
華瀾庭起身大喊:“危險!大家都起來,退出亭子去!”
沒等六人完全清醒過來,華瀾庭右手飛快地取出龍頭索揮出,捲起旁邊的霍徽曉和顧辰楓的腰肢,左手一把拉起袁更,吼道:
“你抓住田淨沙。”邊說邊飛身帶着幾人躍出亭子。
袁更還不明所以,但他反應機敏,下意識地一手撈起田淨沙。
華瀾庭帶着四人躍起,半空中不忘回頭對着賈小純喝道:“帶着羅思雨,彈筒飛索!”
賈小純一向機靈,也不詢問,左手拉起羅思雨,右手連動,靈力彈筒上肩,一道飛索向外向上射出,直插入亭子旁邊一株古樹樹幹之內,隨後兩人牽引而起。
剛飛出亭子,輯芳亭已全部幻化,底部出現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再晚片刻,大家都免不了摔落下去。
大家驚魂未定,面面相覷,又是眼前模糊景物變換,這次才真正現身在輯芳亭內。
原來,之前那個仍然是幻陣中虛假的幻象,衆人差一點兒就着了道兒被傳送出局。
聽華瀾庭說了緣由,霍徽曉一跺腳,恨聲說道:“好陰險的陣法設計,怪我大意了。”
賈小純踩踩地,又敲敲亭柱問:“這次沒問題了吧?”
霍徽曉說:“我查過了,這裡是真的輯芳亭,好個非幻無以求真。多虧了饞饞和瀾庭,要不然等陣法關閉幻象消失,我們還不能發現,那就全軍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