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瀾庭閉目體會,然後問道:“那麼空間之奧呢?”
器靈答說:“你還是沒有悟透啊……道可道,非常道。時空之道,豈是言語所能描述。”
“衆妙之門,那也是不得不用門這個字來勉強說明。大道,其來無跡,其往無崖,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也。”
“門是出入口,房是有形的空間。道來的時候,沒有痕跡和具體的樣子,走的時候也不會打個招呼後穿房躍脊,它上天入地,進出自由,天上地下,暢通無阻,不能雙規——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現形和停留。”
“它一如我們的念頭和意識,來無影,去無蹤,忽閃忽滅,自在無羈,無形無跡,不可琢磨。好比只要你敢想,思緒瞬間就可以回到自在萬象門。”
“人人隨時都有百千的念頭,你可以控制它,誰又能真的限制你思考或發呆呢?但你又不能完全控制它,每個人都有侷限,會有諸多的想不到,人人都有想得到後悔藥的時候。”
“有形的空間之術,可以教你,但那只是術,而無形的空間之道,其實,你剛纔不是已經觸到了嗎?”
“剛纔……觸到了時空之道……”
華瀾庭如遭棒喝,似有所悟,脫口說道:
“是呀,《道德經》成書數以千載,李聃下筆寫下第一章的時候,必有他自己的想法。那位大師也是百千年前的人物,他的講授是他自己的理解。而我,藉由文字和聲音,剛纔已經跨越了千載時空,代入其中,聆聽了教誨,和他們進行了交流。”
“如果時空真的可以摺疊,我們已經相會和交互過了,這不是比穿越小空間的壁障更爲神妙的事情嘛。”
聽了華瀾庭的自語,器靈似乎撫掌而笑:“妙哉,你已對時空之道初窺門徑,那我又怎會吝嗇時空之術。現在,就傳你一手仙家手段。”
“這一門術法,即便在仙界,也不是人人都會的。雖然比不上一個筋頭十萬八千里,但瞬息百里千里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是你的修爲,還只能修習這仙家秘法的人間入門版。”
“你且聽好,此法練到極處,喚作縱地金光法,而我道門的凡間版本,要先學會最基本的空間摺疊,其名叫做——寸步千里,縮地術!”
華瀾庭接收到了術法秘要,稍加思索,已明其理。所謂縮地,就是以精妙的技巧和力道把目的地的空間座標摺疊過來,達到轉瞬即達的效果。
以他現下的修爲,估計修到小成之後,在同一時空下,應可實現幾十丈距離轉念之間的橫渡,這還比不上一些精深的空間系修真術法,但已經比普通的輕身功法要高明且快得多了。
等他感受了一會兒,器靈又說道:“這是對你悟性的獎勵,先前也說過了,你能提出這樣三個不那麼勢利現實的問題,本器靈還有饋贈。這次你,就不要拒絕了。”
“實話說,光幕裡那三個人,他們能達到現在的修爲,和他們各自有緣獲得並秘而不宣的東西有關,而這東西於我,嗯,於你,於你胸口之玉其實大有關聯。”
“你沒有選擇進入光幕,所以,他們三人的這層氣運我要拿回來歸屬於你。有了三份助益,加上我會指點你本門五氣朝元境的修煉竅訣,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連跨數關直升進階了。”
沒有人對於境界的快速提升不心生嚮往,華瀾庭問道:“那對他們自身有沒有損害?”
“沒有任何損害,無非就是以後要靠他們自身的努力,實打實的修行來提高而已,減緩進步的速度罷了,他們之前已經受益良多了。”
華瀾庭猶豫道:“這不太好吧,朋友之物,或者人家願意給,或者等價交換,不告而取……”
器靈似有不愉:“你這又是何苦,本來就不是他們的東西,如今拿回來並無不妥,這裡我做主,想給誰給誰,不必多言。”
華瀾庭默然良久,反覆思量,末了灑然一笑,說道:“多謝您的成全,我還是不願接受這樣的饋贈,奪取朋友的氣運壯大己身,非君子所爲。”
“我也受此玉的幫助很大,知道其中的妙處好處,如果被憑空取走,同樣會不捨,那種感覺我能感同身受。”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家對進階的渴望是一般無二的,與其奪人之美,我更願意如您所說,踏踏實實靠修煉提升,而不是不勞而獲。”
器靈:“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好心當成驢肝肺,放着捷徑不走,偏要自找苦吃。”
華瀾庭苦笑:“我不是聖人,但也知道要廣結善緣、廣種福田,強用手段把本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據爲己有,目的只爲增加自己的生命資糧和修爲,一時開心,但這很可能會爲以後招來禍殃。”
“我亦知天道無情,修真道上弱肉強食,但我還沒達到大道無情的層次。如此做法,會讓我保持不了內心水一般的平靜平衡,會導致道心有虧,心有罅隙,於修行大爲不利。”
“可能,等境界、格局和眼界到了,以後會看開吧,至少現在,我還不能逾越自己這一關。”
“臭小子,你還振振有詞,倒顯得本器靈毀人不倦,逼良爲娼似的。好吧,算你又過一關,經受住了誘惑和考驗,本來就是無可無不可的事兒,用得着上綱上線麼。”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你不要那個,我還有這個。”
“事情是這樣子嘀。老祖壯年之時曾進入中央天井探險,那時遇到了這裡的一方霸主,乃是一隻異種變色龍蜥,實力強悍,它和老祖大戰了三天三夜才被老祖降服,老祖念其修行不易,沒有斬殺而是收服留下。”
“後來,老祖設下這座析易宮秘境,命我看管,並讓變色龍蜥守護。這個孽障趁我沉睡,起了逃跑的心思,它被老祖封印,受到陣法制約不能出去,需要人類精血才能慢慢恢復,於是暗中佈置了假的析易宮,吸引探險者進入互相殘殺,以便汲取死者魂魄精血。”
“也是我疏忽了,要不是你們這次進來喚醒我,可能再過些年,真叫這傢伙得手。”
“此物,就歸你了,它被封印後體型很小,可以丟到圓融杯中,放入已經可以容納活物的胸口玉中溫養。此蜥血脈強大,神通不小,尤其擅長變幻,將來許是個助力。”
“我教你控制它的辦法,等你修爲再進一步就可以驅策它了,隨着修爲增長可逐步解開其封印。”
華瀾庭對此到沒什麼異議,他常見易流年訓練斑翅飛蜥,也早就想有頭靈獸就好了。
“你可在此自行修煉,待那三人事畢,我送你們出去。”器靈又言道。
華瀾庭躬身謝過,這裡靈氣濃厚,威壓又強,正好適合練功,也好趕快熟悉寸步千里縮地術。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再睜開眼睛,殿外天光明亮,推開大門,陳紙鳶三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見他出來,陳紙鳶叫道:“終於出來了,這裡是適合修煉,但那個神秘聲音說過渡區已經開始消散了,不宜久留。”
華瀾庭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問道:“怎麼樣,收穫如何?”
“還不錯,說起來還要多謝你,那聲音說你主動放棄了爭奪的機會,我們三個選擇的餘地就更大了些,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臨陣退縮,不管怎麼說,這事兒上我們都欠你個人情。”
華瀾庭沒有去問三人之間的勝負,笑道:“吃虧是福,失之桑榆,收之東隅,說不到欠不欠的,那我們走吧。”
出了析易觀山門,腳下光暈晃動,華瀾庭衝內欠身施禮,四人隨即被傳送了出去,現身之處是座小山的腳下。
剛一出來,四人立時感到天地間的威壓降低了很多,被壓制的修爲恢復了不少,華瀾庭更是覺察到體內氣血翻涌鼓盪,噴薄欲出。
沒等說話,就聽得山那邊有打鬥的呼喝聲,他們竄上山頭向下一看,華瀾庭一下就急了。
山腳下東一堆西一夥兒,站立着很多看熱鬧的人,而中間有數人正在受到圍攻,不是別人,正是林弦驚六人。
六人此刻頗爲狼狽,且戰且退,易流年被林弦驚背在背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受了不輕的傷勢,有十幾個人散在四周步步緊逼,其中有三個高手領頭,一個圓滾滾的胖子,一個是名眇目漢子,另一人竟是逃走的仇歡喜。
原來,華瀾庭掉入火坑後,林弦驚他們雖然遙遙看見他躲進了兩隻放大的杯體中護身,又如何能夠不焦急萬分,但都沒有辦法下來,只好四下裡找路,想着能夠繞到底部尋找搭救他。
但洞穴迷宮中岔路太多,急切間哪裡找得到正確的下行道路,最後他們誤打誤撞地回到了地面之上,想要再回到地縫入口重新進入,卻無論如何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是地縫合攏了,還是過渡區裡的地勢經常異變的原因,連來的時候大戰蜘蛛蟹的地方都遍尋不着,這裡又不能施展天機預測類術法,無奈之下,他們只好不斷變換方向,擴大搜尋範圍。
這時候,入內的修士已經大多深入進了過渡區的內部,他們時不時能夠撞見成羣結隊的探險者,萬象門弟子是無心尋寶不想生事,但其他人並不會因此就不找他們的麻煩,所以這一路上,六人經歷了多次或大或小的混戰。
六人聯手的實力很強,不但沒吃過虧,還順手反搶了不少挑釁者自帶或找到的好東西。
後來,一隊被擊敗的人馬找來了那胖子高手助陣,這胖子狡猾謹慎,爲了確保取勝,說動了同爲強者的眇目漢子和仇歡喜一起圍攻。
仇歡喜逃走後被困在假析易觀裡出不去,直到變色龍蜥被器靈強行召回才得以逃脫,他實力大降本打算退出過渡區,後發現威壓減弱修爲有所回升,這才答應了胖子,參與了對萬象門弟子的攻擊,想着彌補空間袋被搶的損失。
缺了華瀾庭,林弦驚他們六人不能佈置起防禦力強的完整真武玄元陣法拒敵,加上苦戰中易流年被仇歡喜的圓月彎刀擊傷,其他五人也各有傷勢,形勢不容樂觀。
華瀾庭叫道:“下面是我的同門,拜託三位,助我救人!”
說完,他取出羽殤杯,一腳踏下,直飛下山,殺入戰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