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和風火倫一個德行,做起試驗來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瘋狂之下倒是讓它在這半年裡有了一些收穫,只苦了子鼠和解了禁制的照夜踏血靈猿,既要幹苦力活兒,還要時不時被充作試驗品。
得意之餘,貓妖的膽子更大,今天它親身嘗試,試圖破開平行空間的壁障,不想就引發了空間異動。
這種不當操作造成的平行空間的撕裂碰撞,嚴重的會導致空間坍塌,受到波及的區域過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很難講,很可能一切事物都被就此抹除,此地就此換了人間。
輕的也會帶來空間風暴,捲入其中的空間亂流,飄到哪裡就憑天由命了,通常的結局是被撕成碎片,九條命也不夠揮霍的,何況這隻貓妖目前只有五條命而已。
這就叫做,好奇害死貓。
華瀾庭他們哭都來不及了,胡亂結了兩個真武玄元陣試圖抵抗,貓妖還算仗義,施法以自身道域護住衆人,然後他們就被隨之而來的空間風暴包裹了進去。
得虧貓妖的道行不夠,兩處空間只是出現了一絲微小的紊亂,生成的空間風暴規模和威力一般,一行人失去知覺後隨波逐流,從魔原上消失。
華瀾庭一夥兒人再甦醒過來,發現身在一處荒郊野嶺,環境很是清幽溼潤,就是渺無人跡,大家且花了一陣子才恢復了行動能力。
還在懵懂時,華瀾庭懷中的貓毛震動,傳來貓妖的聲音,他答了一聲。
“可算是有迴音了,急死老夫了。怎麼樣,你們都還好吧?”貓妖有些心虛不託底。
“還好,人都在。”
“有沒有斷胳膊少腿兒?”
“沒有,修爲也在。你們呢?”
“那就好,萬幸萬幸。老夫和死耗子與那叫作袁照夜的死猴子也沒事。既然聯繫的上,離的也不會遠。”
“那我們去找你們吧。”
“別別。”貓妖知道他們平安,立即拒絕了邀約,“初來花花世界,這裡好玩兒的緊,我們三個化形去遊蕩,有你們礙事,早知道,早應該離開魔原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華瀾庭無語,問道:“此地是哪裡?”
“東方殊玄仙洲的西南部。”
衆人聞聽俱都歡喜,只要人活着,沒被大風颳到異世界就行。
“好了好了,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老夫要去嗨了,你們自便,有事託夢,無事勿擾。等玩兒夠了,我們會去那個什麼什麼自在萬象門去找你不自在的。”
貓妖說完就切斷了聯絡。
大家終於徹底醒過神兒來,林弦驚測算了下大致的方位,他們開始商量行止。
西南部沒有萬象門的人駐紮,衆人決定先到西南第一大城元陽,那裡必然會有商家的商號,先和門裡取得聯繫,然後再回轉宗門。
出來的時候,其他弟子和曲流殤兩人都隨大隊先走了,現在一行人包括華瀾庭、林弦驚、易流年、諸葛昀、風清雋、文茵、宋霏霏、章晗蘊和奚如箋、牧犴這五男五女。
距離元陽城還有不短的路程,大家劫後餘生,又沒有事情牽絆和時間限制,於是優哉遊哉溜溜達達,順陌上花開的山間野徑緩緩而行。
半路上,華瀾庭想起來他在西南還有一個朋友,就是在霧嵐山結識的無平陣道宗平戎策,兩人曾約好有機會見面,平戎策說他會倒履相迎。
西南部的文風武風皆盛,修真門派和普通村鎮多混居一起,他們走到有人煙的地方打聽了一下,知道繞一段路就可以經過無平陣道宗,於是衆人轉道去拜訪平戎策。
無平陣道宗坐落在一座大山的腳下,下山之時,能看到山坳裡有一大片宅院,錯落井然、屋舍儼然,氣勢不凡,有陣法的氣息流動。
來到大門前,華瀾庭上前叫門。
出來一個家丁問他們找誰,當聽到華瀾庭說找平戎策時,家丁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遲疑了一下,讓他們稍等。
一會兒,從門裡走出一箇中年漢子,倨傲的表情中帶着警惕,掃視一圈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找平戎策何事?”
華瀾庭正要回答,一旁的林弦驚搶先道:“敢問尊下是哪位,和平戎策如何稱呼?”
來人臉色不豫:“我是他堂叔平素建,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林弦驚說:“我們和平戎策有舊,打過交道,你讓他出來就知道了。”
平戎建不耐煩地說:“藏頭縮尾,名號都不敢報。實話告訴你們,平戎策犯了家規,正在幽禁反思,概不見客,請回吧。”
說完,竟回身咣噹一聲關上了大門。
大家吃了個莫名其妙的閉門羹,易流年不忿:“這什麼態度,有這麼待客的嗎。”
他要再去扣門,林弦驚止住他說:“有古怪,看來平戎策處境不佳啊。我們先走,摸清情況再說。”
一行人來到附近的鎮子上住下,華瀾庭三人出去打探。
平家在這裡的勢力不小,鎮里人雖不清楚內情,但平家家大業大人多嘴雜,也有些消息傳出來。
據說是平素簡和平戎策叔侄在多年前雲遊回來後,曾經一度受到家族的重視,後來不知怎的,平素簡在元陽城裡和人鬥法殞命,平戎策也隨之被冷落,以致被關進後山老宅裡不許外出。
按照鎮里人的說法,平家自三位先祖建派以後開枝散葉,如今人口衆多,家族裡內鬥的很厲害,平戎策這一分支的人丁和勢力單薄,一直不受待見,好容易有了起色後又很快失勢。
華瀾庭和平戎策的交情還不錯,人家的家事他們管不着,但大老遠來了,總要見上一面。
林弦驚曾聽華瀾庭說過具體經過,想了想道:“先被重視,後被冷落,這應該和平戎策得到了陣法傳承有關。正常去見,人家不知敵友,以爲我們是他的朋友不肯接待,要想見的話,就要反過來。”
“怎麼反過來?”易流年不解。
“裝作與他有仇,鬧上一鬧,說不定他家裡人幸災樂禍、樂見其成,就有機會了。”
三人商議一番,第二天又一起來到平家大門前。
一羣人這次不安靜了,氣勢洶洶地在門前大呼小叫,叫囂吵嚷着讓無平陣道宗交出平戎策,並和家丁在門口爭執起來,還就勢要衝進去。
平素建聞訊帶着人出來了,看見是他們,皺眉喝到:“又是你們,好言好語不聽,敢在無平陣道宗門口鬧事!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易流年也大聲道:“無平陣道宗怎麼了?我們昨天也是好言好語的,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他平戎策得罪了我自在萬象門,以爲逃回老家就沒事兒了!”
“我們此來就是討要個說法,讓他出來道歉認錯受罰,你要做不了主,就讓家主出來。”
平素建對自在萬象門也有耳聞,知是東部大派,聽了這話,沉吟下問道:“原來是事出有因,你們是來尋仇的。請問平戎策如何開罪了貴派?”
林弦驚道:“那年在霧嵐山,他叔侄無故打傷我師弟,他們逃得快,這山高路遠的,本也懶得追究,現如今正好有事到此,那這筆賬就要好好算算了。”
“我們小輩之間的事自己來解決,要是貴宗庇護門人,就不要怪我們的長輩出面了。”
林弦驚連唬帶詐,平素建掂量一下,擠出一絲笑容道:“是非對錯,不能憑你們一面之詞。本宗處事公平,你們且等等,我回去先報告此事。”
時間不大,平素建出來說:“家主正在閉關,主事族老說了,這事兒需當堂對質。如果錯在平戎策,自會讓他給個交代,本宗絕不護短。但如果是你們尋釁滋事,平家門前,還輪不到萬象門的後輩撒野。”
“另外,你們派個人隨我進去。既然是來尋仇的,事情搞清之前,也不要指望我們掃榻相迎吧。”
平素建的話倒也在理沒漏洞,目的到達即可。
就這樣,華瀾庭跟着平素建進了門,穿過宅院到了後山。一路上看似沒有阻礙,華瀾庭瞧得出到處陣法機關重重,沒人領着很難闖入。
平素建在後山一處樸素的茅屋前停下,掀簾帶華瀾庭走了進去。
多年不見,平戎策的樣子變了一些,華瀾庭還是能一眼認出。
平素建陰陽怪氣地說道:“戎策啊,待的還好吧?不要怪族老和叔伯們狠心,你不鬧事,還是平家的優秀子弟。這不,堂叔以爲你是個老實孩子,仇家還是找上門來了,你要把事情給我當面說清楚。”
平戎策擡頭看見華瀾庭,一臉詫異之色。
華瀾庭上前一步,越過平素建,搶在平戎策開口前喝到:
“平戎策!還認得我嗎?你倒好,貓在這裡躲清靜。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多年前你在霧嵐山打傷我師弟,不會忘了吧?就沒想到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華瀾庭一壁說着,一邊朝平戎策猛眨眼睛。
有平素建在旁監視,華瀾庭不方便傳音,所以以目示意平戎策。
平戎策的心性簡單率直,但那是以前,經事之後早已變得成熟了,很快反應過來,變臉道:
“呵呵,原來是華道友,真是嚇到我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記到現在,還不辭辛苦,跋涉萬里找到這裡。”
“怎麼着?看我在家裡處境不好,來落井下石?這是平家,不是你自在萬象門。當日之事,說不上是誤會,但我也沒錯。想替你師弟出頭,劃下道兒吧,平某奉陪。”
見平戎策明白,華瀾庭繼續說道:
“你別不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可惜了的,平家沒你這麼不曉事,不會包庇於你。”
“需要怎麼做,還不用你教。”
“要不這麼着吧,我師弟就在外面,他約你公平一戰。”
“搭上命是不會了,當年你怎麼傷的他,再付出點兒利息就行。”
“就這一個要求,是漢子,就不要縮頭不出!”
頓了頓,華瀾庭邊擠眼邊又說:“這一句句你聽仔細了,從頭上好好想想。我們既然來了,不會只動動嘴就走。”
平戎策是個文化人,聽罷眼睛一亮,思量半晌,先問平素建:“十五叔,族裡怎麼說?”
平素建答道:“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自己闖的禍自己背。平家是不能任人上門欺負,但做人要有擔當。再說了,你本事不小,未必會輸,在家門口你怕什麼。”
平戎策轉向華瀾庭:
“也罷,你也給我仔細聽端詳了。”
“裡外裡,我平戎策都不是人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後面的事兒,就照你說的辦好了。”
“山不轉路轉,你們陰魂不散,我就做個了斷。”
“頂多賠上性命,真當我這些年閒着沒進步?”
“劍出無眼,我隨時候教,儘管放心。”
見平戎策答應了,兩邊約好明天一早在山門前一戰,了結彼此的恩怨。
平素建說只要族老聽後沒意見,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當晚天黑後,華瀾庭等人卻出了鎮子,兜兜轉轉來到了平家後山的頂峰之上。
等了沒多久,果然看見平戎策施施然一個人出現。
平戎策和大家打過招呼,笑道:“哪位道友想出這麼個主意,我都差點兒被蒙過去。”
原來,白天華瀾庭和平戎策的對話中暗藏玄機,華瀾庭每句話的頭一個字連起來是:
你可需要搭救?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來都來了,打算動手,想辦法救他出去。
而平戎策回答下來也是一句話:
夜裡後山頂見。
字裡行間,告訴華瀾庭不必擔心,他隨時可走,晚上面談。
衆人相視而笑,然後一起聽平戎策費了些時間,把自己的遭遇和境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