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展眉苦笑一聲:“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好死不如賴活着。成交!拿藥過來吧。”
黑衣女冷笑:“哼哼,就知道你這樣騎牆的牆頭草,有奶便是娘,甘爲異國鷹犬的人,都沒什麼氣節可言。接着。”說完拋過去一枚藥丸。
“衛大哥,不可,不要啊!”殷姿邊說邊要撲過去制止。
衛展眉伸手接過藥丸,一口吞下:“姿姿,沒事兒,這位姑娘說得對,我就當奶喝了,活着就有希望,天下之大,改天衛大哥就找人解毒。”
既然吃了藥,短期內黑衣女就不會殺自己,衛展眉索性破罐子破摔,信口雌黃起來。
黑衣女柳眉倒豎:“放肆!本姑娘以前,以後都不會有你這樣寧爲瓦全、不爲玉碎的不肖子。解毒?死了這條心吧。實話告訴你,這藥是黔西藥王谷上代藥王煉製的,你就是找到當代藥王都解不了。再油嘴滑舌佔便宜,信不信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殷姿輕聲抽泣起來:“衛大哥,都是爲了我,我知道你是爲了我,才肯吃這壞女人的藥的。”
衛展眉坦然一伸手:“姑娘,還未請教芳名,現在我是你的人了,總得給我解了三重天的毒吧。你這藥這麼貴重,相信你總不會浪費了吧。”
“你……無賴!”黑衣女氣結。
“趴下。”
黑衣女走過去,從牀邊被衛展眉之前搜走的布囊裡取出了藥膏、銀針、紗布等物事,開始給衛展眉療毒。
黑衣女的手法可比殷姿高明嫺熟多了,一看就是行家裡手,銀針放血、藥膏外敷、紗布包紮,三下五除二就處理得差不多了。
衛展眉傷口的疼痛減輕了很多,舒服地呻吟了一下:“好手法,做殺手真是屈才了。”
“啊!”衛展眉痛呼一聲,疼得全身扭動,呲牙咧嘴,虛汗瞬間就佈滿額頭。
原來是黑衣女在他腰間重重一擰,而後一指猛點在他的後心穴道上。
衛展眉張嘴噴出一口黑血:“這麼不禁誇,要不要這麼狠啊!”
黑衣女冷笑:“讓你剛纔嘴賤,敢調戲我葉仄仄,看我怎麼慢慢調理你。剛纔這兩下,激出三重天餘毒是次要的,主要是加速吃下的那枚新藥的溶解消化。”
“這藥也不如何烈,就是如果一個月沒有吃下我配製的緩解之藥,你就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全身寸寸潰爛,然後人會逐漸縮水,直至身高只有平時的三分之二,纔會停止並死去。那種筋骨縮水的滋味,呵呵,沒有人能忍受。”
衛展眉這次緊閉嘴脣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才又張口問道:“葉姑娘,都是自己人了,還請爲我解惑,我明明點了你的穴道,你怎麼還能夠行動?”
葉仄仄還沒回答,衛展眉突然噓了一聲道:“安靜!”
他的感知比二女都要靈敏的多,聽到院子裡有人落地的聲音,雖然輕微,卻不能瞞過他。
隨後院子裡傳來拳腳打鬥的砰砰聲,葉仄仄和殷姿都聽得到了。
葉仄仄臉色一變,衝衛展眉努努嘴,輕聲說:“你,出去看看。記着,你的命在我手裡。”
衛展眉躡手躡腳走到門邊,慢慢打開屋門,猛地一人跌跌撞撞地猛然撞了進來,他有傷在身躲避不及,被來人帶倒在地,隨後又是一人衝了進來。
衛展眉被衝擊到傷口,趕緊咬牙站起來,藉着燭火一看,媽呀,兩人他都算認識。
先被打得退進來的,是在他和張忽雷手下逃走的復國鋤奸盟殺手莊紀,而後進來的是塗海塗公公身後的那名女護衛,兩人都蒙着面。
衛展眉先是一驚,心說一聲熱鬧了,連忙走過去掩上了屋門,沒忘對被驚動出來查看的其他屋子的租戶說了聲:“要命的都回屋去,今晚抓叛黨,不要多事。”
關上門,看着屋裡三個黑衣女和殷姿,衛展眉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川淳安公主季瑜一眼認出了方展眉,驚到:“你,你不是南鎮撫司方總旗嗎?怎麼在這裡?這是你家?好極,這人應該是朝廷通緝的復國鋤奸盟莊紀,本公……我替你觀敵掠陣,你去拿下他,這場功勞就送給你了。”
季瑜在館驛下榻後閒極無聊,就趁着季琨和塗海忙於公事,偷偷溜了出來,她有南鎮撫司給的通行腰牌,在街上行走沒有阻礙,後來碰到佟祥帶人在叫喊着圍追莊紀,於是就帶上面紗跟了上去。
莊紀在同夥的幫助下從張忽雷和衛展眉手下走脫後,那片區域遭到張忽雷和佟祥領着繡衣衛的大肆搜捕,在暴露了行蹤後,一人單槍匹馬突出重圍,但還是被佟祥吊上了。
莊紀在巷子裡轉了數圈後,本來幾乎要擺脫追兵,卻被身手高強,暗中尾隨佟祥的季瑜咬住。
季瑜貴爲青川公主,又自恃一身武學修爲,不屑喊來官兵幫忙,想着自己活擒莊紀,這樣也能在季琨、塗海和胡式微跟前炫耀一番,就一路直追下來,也沒動用響聲太大的兵刃,意圖以拳腳功夫擊敗莊紀。
莊紀在跳入衛展眉的院子後被季瑜追上,莊紀武功本就較季瑜要弱上一線,又肩上帶傷,這才被一拳打進了衛展眉的屋裡。
聽了季瑜的話,衛展眉犯了難,他剛不着痕跡地幫助莊紀脫身,不想這麼快就又遇上,如今屋裡兩名叛軍殺手,一個朝廷要人的親隨護衛,還有個無辜捲入的殷姿,外面大隊繡衣衛隨時可能找過來,這要怎麼應付?
只好先搪塞道:“回稟這位,這位姑娘,在下在回家路上遇到刺客,雖然力斃兩人,但也受了些傷,不大能,動得了手了。”
季瑜這時才注意到他身上有血跡和包紮的痕跡,也記起來路上看到有兩個人的屍體倒伏,馬上大驚小怪地說道:“啊,你受傷了,重不重,要緊嗎?臉上沒事就行。沒關係,你且閃到一旁,讓我來,功勞還是你的。”
衛展眉受寵若驚,莫名所以,心道咱倆有這麼熟嗎?不過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就言下焦慮、噓寒問暖,還口口聲聲要送功勞給自己?
不待他想明白回過神兒,季瑜突然又叫道:“這兩個是誰?好你個方展眉,大半夜的金屋藏嬌啊,還一拖二。你,你這口味夠重的呀。”
“這個小姑娘年歲既輕,細眉細眼,面貌清雅,還是處子,倒還說得過去,可那位雖然五官端正、眼大有神,但也太月半了吧,怕不是你的兩倍……俊俏小哥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方展眉無語凝噎,這都哪跟兒哪兒啊?這姑娘的思維也太跳脫了吧,正想解釋,葉仄仄已經陰沉着臉說道:
“你誰啊?夜闖民宅,咋咋呼呼的。哦,認識姓方的,還追殺復國鋤奸盟的人,那就是青川的鷹犬無疑了。嗯,對姓方的還很在意上心的樣子,小浪蹄子,可惜人家好像對你沒什麼感覺呦。”
季瑜大怒:“賤人,看你穿着夜行衣,也不是什麼好人,一併拿下送官,叫你猖狂。”
葉仄仄說道:“不錯,本姑娘也是義軍一路,自然要幫着復國鋤奸盟的義士。衛展眉,你站在哪頭兒?想好了再說話。”
又沒等衛展眉張口,殷姿急道:“這位姐姐,衛大哥被胖女人逼迫吃下了毒藥,求求你,救救他。”
季瑜雙掌一錯,喝到:“原來如此,我錯怪你了,衛大哥你且做壁上觀。你們兩個叛黨一起上吧,本姑娘又有何懼!”
衛展眉暗暗叫苦,從白天簡單擊殺張富貴的那一劍裡,他就能看出這女子師出名門,武功是相當之高,莊紀和他有傷,就算三人聯手,能不能敵得過還是兩說着。即便贏了,驚動了外面的官軍,還是插翅難逃。
自己明暗兩重身份,於情於理要救助義軍的人,於公於法要站在另一邊,但三女對立,暗間可真是難做,現在要如何行事?
他在糾結權衡,這邊的莊紀見有了葉仄仄這個幫手,衛展眉不論向着誰,都是受傷中毒不能動手,此刻時間緊迫,必須擊敗這女子方可能突圍。她迅速擺了個起手式,就要用出很少動用的絕技。
姿勢剛剛擺出,對面的季瑜就咦了一聲,叫道:“且慢,你這是大雪山無花折枝手,你怎麼會使?從哪兒偷學的!”
莊紀冷然一笑:“害怕了吧,見識不俗,言語無狀,什麼叫偷學,大雪山溫如師太親授,如假包換。”
季瑜道:“你胡說,師父什麼時候有你這個弟子,我怎麼不知道?啊!莫非你是……慢着,你叫莊紀。”
莊紀也停了手:“師父?你叫溫如師太師父?溫如神尼這個年紀的女弟子只有一人,莫非你是……青川淳安公主季瑜?”
季瑜取下面紗道:“你,你是紀妝妝?你是女的!“
“師父當年遊歷南朝時曾教過一個女子功夫,但沒有收爲弟子,此事只有我們幾個親近弟子才知曉。”
莊紀也掀開蒙面黑巾,一把扯散了頭髮,秀髮瀑布般散落下來,杏眼桃腮:“不錯,我是紀妝妝。那時我還小,並且另有師門,師太喜歡我就傳了無花折枝手,其他的大雪山功夫我並不會也不識得,勉強算是個記名弟子吧。”
季瑜笑道:“姐姐早說啊,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師父她老人家其實很可惜沒有收你爲徒,有時還會提起,並引爲生平憾事。說起來,要叫你一聲師姐呢。”
紀妝妝收了式,但沒有放鬆警惕:“如今你我對立,師姐的稱呼,可不敢當。”
季瑜卻不以爲意:“師父和我情同母女,我在大雪山學藝的時間比在青川還長。咱們只論師承,不論家國。我來朝華只爲以武會友,順便遊玩見識。兩國開戰打仗是他們男人的事,師姐不必緊張。”
紀妝妝說:“哦,你不抓我了?”
季瑜道:“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抓你。喂,衛展眉,你敢嗎?”
衛展眉不料事情峰迴路轉,兩人同門相認,名聲在外的復國鋤奸盟殺手竟是個女子,而季瑜竟是青川公主,還是這麼一個態度。
他雙手抱拳:“參見公主,在下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
季瑜笑靨如花:“算你小子聰明,這兩位姐妹也介紹下吧。”
衛展眉現在知道這位公主的腦回路着實與衆不同,當下苦笑言道:“公主,非常之時,還是先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
季瑜還沒作聲,大家就聽到院子周圍響起人聲,間雜着哭喊和狗叫的聲音,這是繡衣衛挨門挨戶搜查到了附近。
一男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尋思脫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