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之行也算是一個我的個人願望,畢竟可以走一走這傳說中的道教名山總是令人興奮的,我隱約的感覺此行八成是和查文斌有關,難道是他們瞭解了查文斌是會躲在這裡修道嘛?
2015年,網絡上曝光了不少城市人爲了躲避喧囂而來到這座深山裡面過着隱居的生活,這也讓外界多多少少再次對於隱士這個詞有了不同的理解。在我的印象裡,查文斌總來都不是一個會選擇躲在這種環境裡的修道者,他時常說修道就是修心,塵世雜念纔是考驗有無道心的最好驗證。我問河圖,但是他說他也不清楚,這次是超子主導的,不過看裝備大約是一週的準備,他們不說我自然也就不問了。
這幾個人有着經驗豐富的野外生存能力,我和河圖相比之下就是菜鳥了,有些拖後腿的意思,但是男人嘛總不能輸了面子,起初的兩天一聲不吭的還能跟着,到了第三天就發現自己逐漸開始不行了。痠痛的肌肉開始抗議,腳底的血泡也讓我不得不放滿腳下的步伐。徒步穿越在這片無人深山中,還真得有不少收貨,這兩天裡我們總共遇到了六位修行者,人數看上去頗多,但以密度分佈而言卻是少的很,這些人對於外來者的闖入似乎並不是很歡迎,其中有一位便是一個短期修行者,他的身份是一傢俬營企業主,第二天的晚上我們便借宿在他的那個小院子裡。
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每年在業務淡季的時候他總是會來到這座深山,已經持續了整整八年時間,他的家在上海,和外國人做生意,家境殷實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孤獨。爲了生活他不得不忙碌在應酬和工作上,只有每年躲進這裡纔會覺得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這樣的人道友告訴我們,在這終南山裡並不少,多數都是呆一陣子又走了,誰能真正吃得消整日在這原始的世界裡度過自己的生命,在這裡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空置的屋子誰都可以住進來。
“條件差,運輸不方便,”他指着後面那座用石頭和木板拼湊起來的兩間小屋道:“這是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在原來空置的小屋上擴建的,我會帶很多書來,會存上兩個月時間的糧食。”他笑着又補充道:“山下的農民每隔半個月會送一些蔬菜和水果進來,那是一個天價,不過我沒辦法,因爲不像有些道友有時間可以自己開菜地圈養家禽。”
這種狀況不得不說是一種可悲,在我看來,是一種自我的逃避,他害怕的並不是喧囂,而是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晚飯,我們一塊兒吃的,席間,大家都喝了一點酒,超子開始跟他打聽起有無這樣一個人在附近修行,其實他描述的那個人便是查文斌。
答案是未知,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據他了解,在終南山做隱士的人有不下上百,分佈在這茫茫的秦嶺山脈之中,但是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因爲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孤獨的,孤獨的人是願意和他人分享的,哪怕是在這裡最廉價的時間。
“我們充其量就是一羣追夢人,道在夢中,真正的修道者還在上面呢。”他指着背後那片漆黑的大山道:“那座山的後面,我在來之前聽人說,那個地方纔是真正的修道者的天堂,可惜我沒有那個能力和本事。”
“山路難走嘛?”我笑着問道:“你可以僱傭一些腳伕幫你運上去。”
他搖頭道:“小兄弟,這個是要講究緣分的,沒有道緣在那種地方是待不了的。”再問下去他反而不肯說了,大約修道的都有這麼點性格,自顧自的把我們丟到營地他便回去自己打坐了。
“僞道友。”這是河圖給出的評價,他說這種人是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徘徊在自己的世界裡放不下也得不到。
秦嶺山脈有多大各位可以去看看地圖,當年秦朝的先人們便順是跨過這條山脊到達了中原開啓了王朝,曾經超子他們來過這裡,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若各大秦嶺要找一個人無疑是茫茫大海撈針,但是他卻絲毫沒有灰心的意思,我總覺得此行是做足了準備的。
第三天,我的體力跟不上了,要去的地方便是那位道友說的有緣的那座山。真到了那裡我才明白他所說的緣分是什麼意思,終南山自古就是修道聖地,在全真教派創教之前這裡便有諸多前輩來此修行,古時候的道士可不像現在這般舒坦,他們往往在山下修到了一點程度之後便覺得自己可以向天問道了,這是一個很殘酷的過程。
在荒無人跡的大山深處,找到一處位於半山腰的巖洞,然後用竹籃或者是繩索的辦法把自己垂下去,可以參考一下懸棺。人進入到洞府之內,拿掉那條送自己進來的繩索,然後便帶着餘下的一點口糧開始最後一程的衝刺,這種衝刺自然是精神方面的,也跟宗教的發展有着莫大的關係。彼時的修道者們相信,用自己對道最執着的一面可以換取問道的誠心,這是一種自殺式的表白,證明自己內心是有多麼的純粹。
在這座大山的深處便有着無數這樣的洞窟,有些是前人們開鑿的,有些則是天然的。住進去的人都不會想着活着出來,等待着自己的要麼是羽化登仙,要麼就是成爲一堆無人問津的白骨。他所說的緣分便是道緣,有緣者自然就成道了,現下這個社會斷然是不會有人再走這麼極端的路線,所以這塊地方也就成了修道者口中的禁地,一個充滿了傳說和悲劇的地方。
我把腳下的血泡挑破,然後墊上厚厚的消炎棉球,他們告訴我只要咬牙慢慢的痛感就會消失,很難想象前人們冒着多大的危險,我的意識裡告訴我,查文斌絕不會這麼幹的。
“是這兒?”卓雄皺着眉頭看着那隱藏在滿目綠色的樹葉之後的那些洞窟道:“你的消息準確嘛?”
“每年那個胖子都會到這裡來,”超子道:“我實在是找不出他有什麼理由往這終南山跑,他可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用跟那些俗人一樣躲到這裡來過暑假。”
我很佩服超子搞情報的本事,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這個消息我不得知,我想以胖子的能力來到這種地方他也應當會小心再小心。就在我猜測的時候,他出現了,離着我們大約兩公里外的峭壁下方有一座十分破爛的山神廟,老遠的便看見廟門口有一堆煙火。
“來了?”他慢吞吞的擡起頭道:“稍微早了一點,這兔子還沒烤好,我的手藝是當年是從四川軍區的野外訓練教官,有你們口服了。”
“胖子叔,”我驚訝道:“您怎麼會在這兒?”
他擡頭看看我,然後又掃了一眼衆人道:“這個名字很久沒有人叫了,小憶你寫的不錯,寫出了老子當年的威風。老子花了一個月時間看完了,挺玄乎,但是沒折了老子的名聲。”
超子對我點頭道:“他肯出山也多虧了你,當年的點滴都讓他回憶起了諸多,所以這一趟把你叫來了,我沒想到他也會來。石頭哥……”
“別說了,都是爲了查爺,”胖子揮手道:“他這個人啊死心眼,我也只是猜測並不能夠肯定,當年他在走後我曾經試圖聯繫過風起雲,通過他在霍山縣留下的一點根打聽到了點線索。我曾經數次到這個地方來,每次又都鎩羽而歸,是因爲這地方有個很特別的現象,大概每逢十年左右纔有一次機會可以進去。現在算了算已經是第十年了,我想他要是真在那裡,去見一面也無妨。倘若不在,各位便是當他已經尸解成仙了,各自再去過各自的生活怎麼樣?”
這個提議沒有人會反對,根據胖子所言,風起雲一族因爲霍山縣原籍村落被毀便重新找了個地方,大約就是在這秦嶺之中。早些年這地方有個傳說,說是修道人發現了個洞府,每隔十年這個洞府就會出現一次,能夠進去的人便會到達一處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爲這不過是個傳說罷了,但不想它卻是真的存在,胖子花費了諸多精力終於是搞明白了那個傳說的由來:在中秋月圓之夜,此山深處有一終日藏匿在雲霧之中的山谷便會散盡霧氣,彼時可以找到下到山谷深處的唯一道路,若不然是平時半步也是不敢輕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