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長白山上,十年之約,張起靈爲我毅然決然的進入了青銅門,接下了我的下一個十年。

當我醒來時,已然失去了張起靈的蹤影,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

我很想打開青銅門,把張起靈從裡面揪出來,然後大聲的對他說:“老子的事情的老子自己會做,不需要你這隻悶油瓶子來替他。”

然而只是一扇門卻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一扇門將我們阻隔在了兩個世界,一個充滿陽光,一個暗無天日,也僅僅只是一扇門而已。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選擇從那條裂縫返回杭州,這段路上,我走得十分艱難,沒有了張起靈這個活體指向標,我只能憑着自己那模糊的記憶艱難的在這片雪域裡尋找着出去的痕跡。

我走了幾天幾夜終於走了出來,在那一刻我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滿目盡是那刺眼的白,只有我一個人的腳印在雪地延伸,一直到那所看不見的雪山的盡頭。

十年,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我不敢去想,甚至不敢想象一個人呆在青銅門十年會是什麼樣子。而張起靈卻爲我作出了選擇。十年也許是我人生的十分之一,也許卻是張起靈他的一生。

縱然擁有不老容顏,卻揹負着張家家族的命運,永遠在失憶中不斷循環地去尋找自己的記憶及身世,經歷着我們所沒有的痛苦與災難。

淡漠面冷的他卻常常擋在我的身前,一句“跟着我”“到我身後去”給予我的毫髮無傷,留給自己的卻永遠是一身的傷痕。

我面朝雪山,心中無比感慨,向張起靈那般虔誠地跪在雪地,一頭磕下,是對雪山的敬畏膜拜,也是對張起靈歉意無聲地表達。不知道身處青銅門的他是否能感應到。

“對不起……。”話音落下,臉上已然一片溼意。

張起靈你對我的兄弟般的情意,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上,當初你在霍家曾輕聲對我說,“帶我回家。”十年後,我必定也會站在青銅門前對你說:“小哥,我來接你回家。”這句話絕不失言,只期盼十年後的今天,你的記憶中曾還有一個兄弟名叫吳邪。

幾日後,我終於抵達杭州,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失去了太多,隨着一個又一個謎團解開,迎來的卻是更多更大的謎團。如今的我神經瀕臨崩潰,再也接受不了任何打擊。

然而所謂的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心裡並沒有感到任何一絲的輕鬆,而是前所未有的疲憊。這一刻是用多少人的鮮血和生命所換取,如果所謂的真相就是血淚和靈魂的沉澱累積,那麼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回到杭州,王盟的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僅是一瞬而已,我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猜去想,身心的疲憊讓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覺,任何事都等我醒來再說。王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幾次開口都無疾而終,我擡了擡手,王盟靜默了聲音,看着我走向樓梯,在身後小聲的嘀咕:“老闆,長沙三爺的盤口來了好幾次人,怕是出事了。”

幾天後,當我來到長沙瞭解了情況,才知道三叔的盤口因爲三叔不在,人心不齊,我雖然曾經假扮三叔,進一步的控制了局面,而裡面的水有多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深深的知道,一旦踏入,一步錯步步錯,隨時都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然而現在我無路可退,想要保住三叔的地盤,我只能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一路捱過來,不論身體還是心理上的傷痛,卻早已麻木。

而只有在這個時候,我纔會想起張起靈,想起這個爲了自己去守護青銅門的男子。心中就會覺得一股莫名的亢奮,所有的辛苦都不在話下,只有那個時候我纔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沒有知覺與思想的傀儡。

除了處理盤口的事情之外,胖子有時也會打電話跟我亂侃一通,有了胖子的調侃打趣,我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一絲緩解。

一晃已過去一年,日子過得很是緊湊,我恨不能再多生出幾個腦子來,面對盤口幾個老筷子頭的咄咄逼人裡外夾擊,我只能讓自己變成第二個吳三省,因爲我知道只有三叔的狠勁與手段才能讓那些人屈服。而這個時候我不得不收起我的善心,而我似乎高估了自已,我不是三叔,做不來三叔的陰狠,也學不來三叔的手段。

做不到對別人殘忍只能對自己殘忍,我手握匕首,聲色俱厲,看着在坐的每一位道:“若是再有人犯,便如此下場。”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只見白光一閃,只一瞬間,我反轉刀身,向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然後就是一片死靜。

疼痛有那麼一瞬間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識,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努力不讓痛苦的表情出現在臉上,保持着以往的輕鬆。

“吳邪”縱是站在我身旁的小花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小自虐,待反應過來時,我已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疼痛讓我的身子一晃,幾欲站不住腳,小花伸手想要扶我,卻被我擡手拒絕了。我向他用眼神示意不用管我,一旦我倒下,那麼以前所有的一切將付之東流。

黑眼鏡站在小花身後,透過鏡片快速的掃向四周,看着衆人的神色,嘴角勾了勾,快步走到我的身旁,手狀似無意地搭在我的的肩上,卻無痕跡的支撐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附在我耳邊小聲道:“小三爺,可以撤了。”

我微微擺正了一下身軀,扯開嘴角向衆人笑了笑,故作雲淡風清的丟下一句:“是否願意跟隨我,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看着我們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身影,樓上的衆人剎時一片譁然,轉身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了,開始我努力了那麼久,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今天突然來這麼一出,事實上我有深思熟慮,我要讓他們知道,就算三叔不在,我吳邪照樣也能把它整頓地有模有樣。

“吳邪,你怎樣?”一出衆人的視線,小花就緊張的詢問道,我的身體在小花的聲音落後,整個就垮了下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一旁的黑眼鏡的身上。

我虛弱地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微搖了搖頭:“我沒事。”嘴上說沒事,其實我自己心裡清楚,那一刀只要稍微再有一絲偏移,差個幾釐米,自己就得報銷在那裡。

小花打開停在路口處的一輛寶馬車門。

“快,上車,去墨醫館。”

小花把司機趕到了一邊,自己坐向了駕駛座,猛得把油門一踩,車子如離弦的箭衝了出去。

我的身體猛得向後一倒,摔在了椅背上,本來沒什麼,只是我身上還有傷吶!

小花,你這是謀殺你知道嗎?謀殺。

在這樣的速度下,我下意識的抓緊車門,另一手捂着傷口,疼痛讓我有點喘不上氣來,氣息也有點混亂,而臉色也越發蒼白起來。黑眼鏡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手下意識的把我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讓我靠在了他的肩上,而小花至始至終寒着一張臉,未曾說一句話。

我改手抓住身下的坐墊,縱使黑眼鏡在一邊固定了我的身體,避免被拋出去的危險,我的身體依然有向下滑落的趨勢。

“小花,我沒被自己刺死,也會被你這樣的車速給害死,咳咳……。”我看着小花突然笑着打趣道。

小花往後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給我閉嘴。”

我閉上了嘴,不是我沒骨氣,小花叫我閉嘴我就真的閉嘴,而是我真的沒有力氣說話了,我的意識漸漸的模糊起來。

雖然我表面上裝着沒事的樣子,可額角的碎髮卻早已被汗水所浸溼,臉色蒼白的可跟白紙媲美,脣上那一排細小的齒印,卻沒能逃過小花的火眼金睛,他知道我在強撐着,這樣的我讓他感到陌生,他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要把自己殘害到如此地步,可是我既然在今天這樣的場面叫上他,他相信事後我一定會給他一個解釋,只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快點送吳邪去墨醫館救治,不然一切都是白搭。這是他後來跟我說的,他說我其實就一白癡。我笑,搖了搖頭,說:“我不是。”

也許是擔心我的傷勢,小花握住方向盤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腳下更是把油門踩到了底。

而此刻我卻沒有力氣告訴他,不用擔心,小爺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以前在墓裡什麼驚險地事情沒遇見過,小爺也沒死成,如果今天不幸死了,那小爺我也得被氣活了。儘管是這樣,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事物也代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頭無力的歪向了一邊。耳邊傳來黑眼瞎急切的催促聲音:“快。”話音落下,車速彷彿更快了,而我也徹底的昏了過去。